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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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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天色已经有些泛白,十洲始终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是一卷摊开的书卷,他认真的勾画记录着从附近村子里搜寻到的有关妖怪庙会的零星记载,以及先前从窗户外丢进来的古卷上的记录,誊写在另一张纸上整理着。
当十洲打开房门,清晨带着几丝凉意的风吹拂过来,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面前这座高大的山。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雾气开始在山峰处聚集起来,奶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直到整座山都被牢牢的包在里面。
背着柴火回来的男人看见十洲站在门口,笑着跟他打招呼:
“起得这么早!”
“嗯。”十洲点头,并没有说自己其实一夜没有睡:“之前翻阅了一些县志之类的书,大致推算出了庙会的时间。”十洲说着,又看了一眼还背着柴火站在那里的男人:
“进来准备一下吧,山上已经开始起雾了,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今晚。”
男人急忙放下柴火,跟着进了屋。
十洲吹灭了燃了一夜的烛火,将誊写了一夜的纸张卷好,放在了自己的箱子里,转过身,就见男人踌躇着站在身后,双手交握摩挲着,面上带着几分窘迫:
“我能去吗?……我只是不放心合子,我不会打扰到您的……”
十洲背起箱子,看着男人:
“你不去的话,合子也不会跟着去的。”
男人感激的笑着。
走之前十洲最后看了一眼村子里某个屋子,还是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十洲也没有再等下去,带着男人离开了。
虽然早已经准备好上山,十洲却带着男人在村里一直转着,十洲甚至还在集市上买到了他要的几样东西,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了,十洲才抬头,看了一眼早就被雾气浸染的看不清模样的山。
“走吧。”十洲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向着村外通向山上的小路走去。
毫不意外,两个人迷路了。
他们在山里绕来绕去,既找不到回去的路,也走不出这个奇怪的圈子,一直到夜真正深了下来,十洲才停下脚步,望着高处的山峰。
那里已经隐隐有了火光,依稀能看见人影晃动。
十洲率先向着那里走去,男人急忙跟在后面。
当爬上了山头,入目的就是一片热闹喧嚣的场景,人们皆是盛装打扮,时不时有人脸上带着奇异笑容的面具走过,小孩子你追我赶,路边的小摊吆喝声,照亮整个山头的火光,也照亮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这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
衣袖被人扯了扯,微微侧头,就看见男人惊异的望着四周:
“这些……真的是……跟真的一样啊……”
“竭尽的去模仿人类而已。”十洲淡淡说着,伸手指向了另一边的一个酒摊:“要去尝尝吗?喝了这里酿的酒的话,是可以暂时的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男人原本想要拒绝,在听到十洲的最后一句话,赶忙点头,怎么可能不愿意,他急迫的想要见见他以为消失了的女儿,即使十洲告诉他,合子始终在他身边,可是看不到又怎么能让他安心。
贩酒的老板笑弯着眼睛将两个人迎进去,男人开始还有些讷讷,但看着老板摆好酒杯,往里面倒着酒,醇香在瞬间弥漫开来。
该如何形容呢。
这酒的颜色竟是金色的,仔细看着似乎还能看到它在微微发光,即使很微弱,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被蛊惑。
十洲浅浅的抿了一口,看着对面男人望着金色的酒,有些痴了的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男人猛地惊醒。
“勿要盯着看,尽管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看上去那么真实,但是别忘了,它始终是妖物。”
话虽这么说,十洲的目光却看向了酒坊里角落的某张桌子,熟悉的藏青色劲装正坐在那,像是喝水似的将手里的酒杯往嘴里灌着。
坐在旁边的男人没有注意到十洲的目光,受教的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十洲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
当一切重新变得清晰的时候,男人迫不及待地转过脸去,就看见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女孩带着面具的脸始终面无表情,目光空洞的望着远方,就像是一个只剩下空壳的瓷娃娃却始终站在男人身边,寸步不离。
“合子……”男人忍不住热泪盈眶,他哽咽着女儿的名字,忍不住想要伸手抱一抱合子。
十洲没有阻止,只是也浅浅抿了一口酒,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抬头看着男人,说着:
“在做一切之前,我想先跟你说一说这张伪面。”
男人听了,表情严肃许多,认真望着十洲:“您说。”
“我之前已经说过,这庙会是妖怪为了竭尽模仿人类而举办的,而这些伪面也是因此而产生,我之前在古籍里找到了关于这些伪面的记载。”十洲目光看向了合子脸上的面具:“这种面具实际上有子,母两个,子面具戴了是为了掩住妖怪身上气息,使之更接近人类,而母面具则是为了引渡跨过彼岸的妖怪们回到自己世界的媒介,两张面具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母面具。”
“那我需要做什么?”
“戴上它,把合子接回来。”十洲的手指指向了一直缠在男人跟合子之间的银丝上面:“看到它了吗?这原本是连接子母面具的,但是因为母面具不在这里,你又是合子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这根丝线纠缠在了你手上,而你现在要做的,是把丝线解下来。”
“解下来?”男人疑惑着伸手触了触那根原本他是看不见的银丝,看了一眼十洲,还是小心翼翼的解了下来。
当银丝离开男人的手腕时,竟然动了两下,惊得男人松开了手,十洲眼疾手快的抓住,并迅速的打开他一直准备的纸包,将里面白色的药粉擦在银丝上面,银丝开始剧烈抖动,这时十洲才松开手。
“抱歉我……”男人有些窘迫的开口。
十洲摇摇头:“没事。我刚刚将药引洒在了银丝上面,下面就靠它来找到母面具了。”
男人不再说什么,只是有些紧张的看着那根始终立在空中的银丝。
良久之后,那条原本坚韧牢固的银丝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在空中蠕动了两下,蜷了蜷,竟猛地向前冲去,拉扯着合子一起滑出了酒摊,男人一惊,就想要拉住,十洲的手始终拦在他面前,没有撼动一分。
十洲看着合子摇摇晃晃被带领着向前的身影,微微拢眉,提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