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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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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期可能根本不会想到,她奉为圣经的梅朵游记此时也握在另一个人的手里,同样A4纸的打印版。

      阿遥坐在大昭寺门口的广场上,躲在墙根的阴影里,眼前几十步远,各种肤色的人们正兴高采烈地踢足球,身边是谁家耄耋之年的大狗歪著头打瞌睡。这些都曾被梅朵详细地写下来,那她现在会不会有时也会想到这里?梅朵这个精灵,要不是这个城里那么多人认得她,有时自己真会恍惚得以为一切不过是自己想象力作祟。

      他是在天堂一样的地方认识梅朵的。

      从拉萨走南路到江孜途经当地人称作羊湖的羊卓雍错。藏语里错是湖泊的意思。纳木错,玛旁雍错,羊卓雍错并称西藏三大圣湖。除了玛旁雍错远在千里外的阿里无人区,另两个圣湖离拉萨都比较近。

      过曲水大桥,过了去贡嘎机场的分岔口,右边就是在建中的羊湖电站,建成后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抽水蓄能电站,但是灰扑扑的看不出好来。吉普车一直在盘山公路上往上爬,完全是土路,倒不算颠簸。

      近中午,到了岗巴拉山口。

      两头旄牛安详地寻找著裸露的草根果腹,山口上七色经幡猎猎风中。羊湖在望。

      羊湖绵延数万米,港汊交错,阳光下象一枝湛蓝夺目的珊瑚。羊卓雍错在藏语里的意思正是“上面的珊瑚湖”。湖畔壁立千仞的是白雪皑皑的宁金抗沙。宁金抗沙峰是把雅鲁藏布江和羊卓雍湖隔开的拉轨岗日山的主峰,远远望去,它仿佛悠然凌驾于圣湖之上,因此藏族把它叫做“宁金抗沙”,意思是“夜叉神住在高贵的雪山上”。

      从山口下到羊湖畔花了半小时,然后是一段平缓的湖边公路,流连在明镜似的羊湖裙边。这段美丽的路程延续了近一个多小时,接近浪卡子县的时候,羊湖这面镜子慢慢消失在视线中。

      阿遥小时候是墙上贴的三好学生,家里挂满奖章,重点中学重点大学一路下来,逻辑统筹学得深入骨髓的标准理科生,不苟言笑,严于律己。但是在羊湖从视线中消失的一刹那,他的清规戒律也跟著消失。那一种如失至宝的感觉锥子一般扎人心。

      他要求司机返回羊湖。

      车上同伴都是好容易攒了假期,要把西藏著名景区一网打尽,好归去凤池夸的主,见天掐著行程表,今晚无论如何要赶到日喀则。

      阿遥作出了二十八年来第一次不合逻辑没有理性的决定:请司机就近停车,他走回去。藏族司机没要他钱,也没理车上的人,直接把他拉回湖边。

      “你和圣湖有缘呐。”藏族司机让他想办法搭车今晚赶到日喀则会合,特意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他。上了车还忙忙地道一声“扎西德勒!”(注:扎西德勒是藏语常用词,吉祥如意。)

      不错,山长水远,扎西德勒!

      阿遥背著大包在湖边漫步,走累了在青草地里憩一会。湖岸边觅食的水鸟众多,有天鹅、水鸽、黄鸭、鱼鹰甚至还有斑头雁。阿遥正看着一只鱼鹰站在水里捕食,头

      一偏迅速啄入水中,百发百中。阿遥看得有趣,鱼鹰也看他有趣,索性不去捕鱼,

      淡黄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牢他。一人一鸟正对视,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藏歌:“是谁在天地间自由地飞翔?啊神鹰啊,你把我的思念带向远方,噢远方。”是个女声在唱亚东的“向往神鹰”。很业余的水平,鱼鹰听了听,扑哧哧飞走了。

      先声夺人的是个藏族姑娘,慢悠悠地走着,后面不远处跟著辆吉普车。

      走到近前阿遥知道自己错了。原来是个姑娘套了件藏袍,她面孔雪白,一看就知不是藏族。身上的藏袍旧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稀巴脏,袖口领口黑得发亮,难为这个雪白面孔是怎么穿上的。呵呵,岂知这个脏不溜丢的人就是日后念兹在兹的梅朵。

      车上除了司机,只有一个忙著支起三角架取景的从旅行者找来的同伴七色狼,车也是他找的。阿遥看这两个都是火烧眉毛不着急的,就起了意结伴同行。在西藏赶路实在是焚琴煮鹤,错过的远比看到的多。

      一路走走停停,两个小时后才到宁金抗沙脚下。七色狼和阿遥谈天说地,没发现前座的梅朵很久没开口。路边已经看得到卡惹拉冰川。冰渣子一直结到公路边一两百米处。阿遥爬过七一冰川,不算是少见多怪了,可是真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冰川,白得那么圣洁。他和七色狼不用招呼都赶著下了车,嗷嗷叫著冲向远处的冰山。

      卡惹拉海拔很高,高原上过度运动的结果是一下就不行了,站不直身子,气喘如牛,非得蹲一会才回得上气,太阳穴突突地跳。等他们慢慢爬回来,看见藏族司机桑珠在车边着急得直搓手。一看到他们赶鸭子似的赶上车,七色狼想多照一张远景也未获允许。

      梅朵不知何时被换到了后座,正在座位上扒著。七色狼身上零件多,赶紧爬上前座,探出头来:“梅朵你没事吧?”

      阿遥有点为难,他的山友驴友全是男的,从来没有和女孩子在路上的经验。他心里莫名地紧张,还是坐了上去,感觉自己脸上发烫。

      一关上门,桑珠就发动了,吉普车一支箭似的冲出去。梅朵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阿遥看不见她的脸,只几茎短发桀傲不驯地从耳后伸出来。真奇怪,她哪怕是病著,身上仍有种勃勃生气。

      梅朵伸手去背包里摸索,阿遥不忍:“你要什么?”

      “水壶。”梅朵那70升的大背包左右各挂了一个军用水壶,没等阿遥问,她又说:“左边。”

      不知是喝了水还是梅朵的海拔极限过去了,她苍白的脸慢慢有点人色了。七色狼趁机说:“梅朵你刚才那样子吓死人不赔命。”梅朵抿著嘴一笑:“反正你都上了贼船了我就告诉你。我高原反应厉害著呢。连上布达拉宫都三步一下蹲,五步一靠边。下来了一天没吃饭。”

      七色狼的脸色变得和梅朵一样:“你在拉萨怎么不说呢?小二也真是,不告诉我。”

      梅朵得意起来:“连他都不知道。我是一个人去的布达拉宫,就怕有人瞧出来露馅。”

      看来反应是真的过去了。梅朵扒著窗子又起劲的东扯西扯,指点江山。阿遥看到她的一个侧面,只见一道直飞入鬓的眉毛黑得惊心动魄。

      梅朵回过劲来一个劲儿骂自己没用。宁金抗沙高7200多米,是西藏中部地区四大

      雪山之一。她有个朋友下个月要随队过来攀登,真应该给他拍两张照片。宁金抗沙山体破碎,危岩嵯峨,难度很大。顶部尖锥突兀,坡岭沟壑间的终年积雪发育了条条冰川,时常有冰雪崩塌。印象中只有一支队伍成功登顶。可是这怕什么,哪怕就在大本营扎著,整天对著羊湖发发呆也够美的,足够灌一壶的。

      一个女生如此匪气十足,把两条汉子乐得不轻。阿遥本来就是山友,醉心山水,志不在登顶,上班忙,也无法定时训练攀登技术和体能。听到梅朵这么说,很有遇到知音的感觉。只是这家伙怎么看都只是个卖相好看的花瓶,不象个老酒坛子。

      梅朵又指著远处一座山峰给他们看,姜桑拉姆,去年办过登山节。姜桑拉姆是和玉珠峰一样初级雪山攀登首选。在阿遥他们山友的那个圈子里耳熟能详。但是名字熟悉不等于能象梅朵那样和自己家后山一样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小姑娘得看过多少图片资料?

      几分钟后梅朵又欢呼一声:解岗速松!七色狼呻吟一声:“行了行了,你别一个个点名了。带你上路还是没错,活地图似的。”桑珠在后视镜里看看梅朵,翘起拇指。

      到江孜时下起雨来,千条万条透明丝绦。大家觉得不去看西藏人民抗击英军的宗山古堡也活得下去,就一溜去了白居寺,瞻仰十万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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