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鸾天》半眸

119、番外三（4）

　　“哥——”声嘶力竭的叫喊，却已等不到那人的回应，唯留嘴角的一抹弧度，却不知那人是否听清。
　　九天慌乱地将人抱起，手里的灵力不敢减弱分毫，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也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只是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许久，久到那本该源源不断的灵力竟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来了。漫天乌云密布，雨水由几滴变成倾盆也不过转瞬，怀中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抱着的人却迟迟不愿放手，直到胸中郁结，一口血喷出，溅到那人身上，他才慌乱地躲开，又小心翼翼地将人平放在了地上，然后面对面撑在那人身上，企图用自己的身躯为那人挡雨，眼中呆滞迷茫，仿佛一尊石像，就这样从暴雨到艳阳，从黎明至黑夜。
　　黄泉深渊的雨有一定的腐蚀作用，落在人身上并不好受，因此下雨的时候也是深渊相对比较安全的时候，大部分异兽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外出觅食，但是暴雨过后却是他们最喜欢的时光。雨夜将血水冲刷殆尽，风却裹夹着血腥味飘向远方，周围无数异兽被味道吸引而来，先是试探性靠近，而后突然发起进攻，或是利爪抓挠，或是咬下一块儿血粼粼的皮肉，那个人却始终呆呆坐在一旁，只轻微地抖了抖，不曾移动，也未曾反击。渐渐的，异兽们更加大胆起来，像是寻到了一块儿死肉，欲将“它”啃食分割据为己有。也有不开眼的，将目标转向了躺着的另一个人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刚要咬下，突然被一股巨力击飞，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奄奄一息。其他异兽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口中的食物并非完全没有反应，惊吓之余，又四散开来。那人便又恢复坐姿，一动不动。反复几次，拥有神志的异兽们渐渐发现了一个规律，他们只要不动躺着的那个人，似乎就可以尽情享受美餐，无论啃食血肉或是咬碎骨头，坐着的人都不会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液流失，人也即将失去意识，九天手指结印，一道金光落在梵尘身上，将整个人牢牢罩住，自己却全然不护，直至陷入黑暗，又不知何时醒来，身上的伤从未断过，旧处还来不及恢复便又添新处，循环往复、死而复生，血脉的因素在勤恳地执行着不死的传承，断骨接续、腐肉生肌，九天从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体质，也从没有一刻这么清晰的意识到，这是上古传承下来的诅咒而非恩赏。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是这些异兽对这个毫无挑战的猎物失去了兴趣，还是实在吃得有些单调乏味，都已不再过来，九天的伤便一天天好转起来，他呆愣许久，然后面无表情地起身，抱着梵尘的尸体，一点点朝着深渊的深处走去。期间，他路过了一处小溪，便将梵尘放下来，仔仔细细地替他擦拭了全身，这时他才发现，梵尘浑身上下遍布着伤痕，后背更是惨不忍睹，他颤着手，一刻不停，脸上也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只双眼红得吓人，可始终未曾落泪。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他有什么资格哭？有什么资格请求宽恕？一切都是他应受的。
　　擦洗过后，他又抱着人继续前行，直到行至一处山水宝地，才将人放下，然后徒手在一旁的空地处挖了起来。坚硬的泥土划破手掌，指甲断裂，皮肉翻卷，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机械地挖着，不分昼夜，不吃不喝，什么时候晕过去、失去知觉，便醒来再继续，如此反复，直到挖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人大小的深坑，才珍而重之地将梵尘放了进去。原本该到了填土的步骤，他却迟迟未曾动手，就这样看着坑里的人，又不知过去几日，最后强迫自己撒下了第一抔土，嘴里轻声说着对不起，然后是第二抔、第三抔，直到将人全部填埋，又找来块儿木头，劈成碑状，刻上字迹，在这片土地上施下封印。做完这些，他又发起呆来，整日整夜跪在碑前，身上的皮肉之伤并不严重，很快便被饥渴的感觉占据了全身，嘴唇寸寸皲裂，胃里翻江倒海绞痛着，冷汗布满额头，顺着脸颊下颚点点滴落，脸色也越发惨白。九天努力维持着跪姿，非但没有做任何抵抗，甚至迎合着那些疼痛，希望它们来得更加猛烈一些，不知什么时候晕死过去就醒来再重新跪好，一遍遍体味着那些最原始的痛楚带来的纯粹折磨，不知过去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次，他突然发现，无论他再怎么跪下去，除了膝盖下的碎石感，他竟再感觉不到一丝饥渴。
　　九天的眼神微闪了下，起身轻抚着墓碑，细细擦拭整理了一番，然后朝着深渊的中心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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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魔山上的一处隐秘小筑中，温偌刚采了药草回来，正准备仔细研究一番，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虽然他布下的结界和机关没有被触动的痕迹，但直觉却让他升起了一丝警惕，环顾四周，屋内的摆设没有任何异样，然而房角处挂着的鸟笼却已经被人打开，转身瞬间，一个黑影迎面扑来，温偌下意识抬手去挡，还来不及攻击，已经被人擒住，再看清黑影，不过是一只松鼠罢了。
　　脖颈处传来针刺感，稍稍移动便有血珠流下，那只松鼠扑到他面前，似乎想要抓上两爪子，被另一人轻轻提走，安抚着摸了摸，说了句“别闹”。
　　听出声音，温偌先是一惊，脱口而出：“是你？！”
　　来人也不再隐藏，淡淡开口：“温大人，好久不见。”同样的话语，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
　　下一刻，温偌感觉身上的桎梏松开，于是赶紧转身拉开距离，一脸戒备地看着来人。
　　来人正是九天，他站在原地任由温偌打量，肩膀处一只秃了毛的松鼠正龇牙咧嘴地朝着温偌发凶，也不怪它怨气不小，主要是这些年它与温偌的相处实在是不能用愉快来形容。九天伸手给它顺了顺毛，松鼠似乎收到了什么指示，似泄了气的皮球，怨念地瞪了温偌一眼，将头撇向一侧。
　　温偌从头到尾没把它当一回事，倒是眼前的九天让他有些震惊，不过短短三年，九天的模样并未改变多少，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特别的清冷气息，与以往判若两人。
　　“你竟然还活着？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奇之处着实是有些多，但令温偌没有想到的是，九天竟直接无视了他的所有疑问，说道：“九天此次前来是要与大人做笔交易。”
　　这么多年，九天与温偌说话从来都是客客气气，让上三分，如此硬气的回答还是头一回，温偌顿时觉得有些不满：“呵，我为什么要与你交易，以你现在的处境，又凭什么和我交易。”
　　九天也不与他废话，直接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掏出一物，形似草药，散发着淡淡紫光。
　　温偌双眼发光，几乎下意识就往前一扑，可惜扑了个空。不过一瞬，九天又将那东西放了回去。
　　“那是什么！”温偌焦急地问，也顾不上自己是否失态，就差直接钻进乾坤袋一探究竟了。温偌善研草药，即便只是瞥了一眼，这世间恐怕也难有他不认识的，既然不认识，那对于一个药痴来说，显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九天知道目的达成，淡淡道：“我现在有资格了？”
　　温偌一愣，后撤一步，眯眼重新打量起九天，不一样了 ，不光气度，处事方法、说话态度，哪哪都不一样了，这还是他曾经折磨试药的那个九天吗？
　　九天既不着急，也不催促，只静静等着。半晌，温偌轻哼一声，直接伸手，“少废话，东西拿来，交易就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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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下章完结，不罗嗦，咱们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