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鸾天》半眸

120、番外三（5）

　　温偌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好在守信，九天将东西交给他，便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只是他刚一说完，前一秒还沉浸在稀有珍草上的温偌突然一愣，“你说什么？”他并非没有听清，只是九天的话着实让他有些不可置信。
　　“一年之内，让我习惯死亡。”九天只淡淡重复了一句，可他的要求却并非如此简单。他要习惯疼痛、习惯死亡，而不是简单的消除痛觉，死而复生。他将不死的秘密告诉了温偌，任由温偌施为，有时甚至会助他一臂之力，一年之内，不，有时一天之内他就要经历数次生死，并且每一次死亡都极其痛苦与残忍，他要习惯在疼痛中死去，甚至刻意去感受那些痛苦，一次次体味身体的变化和不同的痛楚所带来的感知，这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温偌对九天一向不会手软，也乐于有个人做他的试验品，可是短短一年，他竟然对九天生出了些许畏惧，不是怕这个人，而是忌惮这个人的坚韧与执着。一年时间，九天从未离开那过张特制的实验床，几乎一刻不停的折磨试药，即便温偌休息，也未曾停歇，持续刺激神经的药水、钻入筋脉的蛊虫毒物、实验床的磨人机关......每一次折磨都以死亡为结束，从清醒复又开始，循环往复，温偌自己有时都会生出些厌恶疲惫之感，而九天就那样不吃不喝不睡不歇地被折腾了整整一年，直到他终于对实验的结果满意为止。那天，九天面无表情地挣脱了试验床上的桎梏，温偌才终于意识到，床上的机关根本困不住九天，眼前的这个人早已脱胎换骨、破茧成蝶，除非他自愿，否则这天下怕是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束缚住他。想到此处，温偌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人，那就是鸾耀，这么多年，鸾耀早已吸收尽天地灵气，功法大成，同样拥有不死之身的二人注定要有场大战，究竟谁输谁赢？这个结果，对于一向只痴迷药草的温偌来说，竟难得勾起了他一丝兴趣，然而，温偌知道，以他的功力修为，别说观战了，恐怕靠近都困难，这结果，或许注定要从旁人口中得知了。
　　九天当天便选择了离开，临行前，他将乾坤袋里的草药尽数送给了温偌。黄泉深渊的中心，百年来踏足之人寥寥无几，里面的药草更是各个珍奇稀有，非常人可观可见，但那些东西于九天无用，本也是打算给温偌的。这一意外收获自然是让温偌这个药痴好一阵狂喜，一时研究入迷，竟不知不觉与世隔绝了好一阵子，待他终于想起关心天下形势之时，才突然发现，那时的天地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关心的结局，竟成了他一生之憾，乃至三界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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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梵啸离世，鸾耀统一天地，魔界早已名存实亡，那些曾经与鸾耀对立的人和部族，不是被杀被灭便是销声匿迹不问世事。
　　三界之间，以鸾耀独大，似乎已经无人能够阻止......
　　这天，魔界来了个不速之客，以一人之力，单挑魔界九大长老，几乎毫发无伤。魔界一日之内易主，消息传到朝凤天上，还附带一纸战书。魔界的新主人，以梵天之名下帖，一月之后，约战黄泉深渊。
　　鸾耀看着灵纸上狂放的字迹，两指轻捏，战书顷刻间化为粉末。黑暗中，血红的双眼散发着嗜血的光芒，此刻的鸾耀不像是仙界的凤凰，倒更像一个魔族。
　　一月后，黄泉深渊内，九天跪地，抚摸着一块儿精雕的墓碑，小心翼翼、珍而重之，这许多年，他从未踏足此地，每每功力提升也只是在周遭重新布下结界，如今的结界早已强悍得可以拦住任何不速之客，而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弱者，他要为父母复仇，为梵尘复仇，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敢故地重游。
　　突然，外界的一丝波动传了过来，九天眼眸微垂，知道他等的人来了，但他并未着急，而是缓缓叩了三个头，轻声道：“哥，天儿去了。”想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但明知无法传达，便失了意义，不过是对生者的慰藉对死者的亵渎。拍拍膝盖起身，九天缓步朝着黄泉深渊的入口处而去。
　　鸾耀似乎有些惊讶九天为何从黄泉深渊内部出来，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冷冷一笑：“惯会投机取巧，原来是躲在这里。”
　　九天不置可否，他只冷冷看着鸾耀，像是看着一具死尸，下一秒便直直朝着鸾耀攻去。
　　“以卵击石。”鸾耀轻哼一声，不躲不闪，直接接下九天的一掌。这掌威力不小，足以证明九天这些年的进步，可若想与他匹敌，还为时尚早。
　　像是逗弄着一个新的玩具一般，鸾耀并不急着将玩具拆解，而是一点点探索，想要寻找新的乐趣。然而下一秒，九天一个加速，朝着他胸口击来，鸾耀下意识侧身闪躲，未曾想，九天变掌为抓，鸾耀猝不及防，被九天带着扯进了黄泉深渊之内。
　　虽然进入黄泉深渊不在鸾耀的计划之内，但他也不见有多慌张，二人你来我往拆解数招，虽然九天的攻击又快又准，但鸾耀始终占据上风，因此时间拖得越久，九天身上的伤便越多。起初鸾耀带着玩弄之心，并不伤其要害，但渐渐他没了耐心，下手便逐渐狠辣起来。
　　“小畜生，你的孝心倒是多年未变，只可惜还是太冲动了些。”眼见着九天的伤越来越重，半身浴血，鸾耀也失了兴致，准备给九天最后一击。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九天非但没有惊惧之情，竟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下一秒，剑尖翻转，直接贯穿了九天的身体。
　　这是......自杀？这可不像九天会做出来的事。就在鸾耀疑惑震惊之余，九天的身上却发生着急速变化，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人还未倒下，九天已经抽出长剑，后撤一步，稳住身形，当他重新立定时，身上的伤口已经尽数恢复。他确实死了，不过只死了一瞬，这是在梵尘刚走的那段日子，他没日没夜不吃不喝一心求死时意识到的变化，又在温偌的帮助下，从一次次痛苦的死亡折磨中收获的技能，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不会是鸾耀的对手，但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打败鸾耀，而是......
　　鸾耀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可为时已晚，他看着九天诡异的笑和眼中的冷漠，竟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没有了愉悦的情绪，他只想尽快将九天弄死，可九天总是快他一步，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再重新缠上来，仿佛永无休止、不知疲倦，压得鸾耀几乎喘不过气。这样下去，他虽武功在九天之上，可早晚会被九天耗死。虽然同样拥有不死之身，但鸾耀依旧怕死，他还未曾真正体会过死而复生的过程，他不认为自己会如九天这般快速苏醒，而在他重生的这段时间，九天会对他做什么，他不敢想。怎么办？有什么可以拖住九天？只要它能够暂时摆脱这人，一切就可以从长计议。
　　突然，鸾耀似乎有了想法，他急急朝着黄泉深渊的中心掠去，九天看着他有些慌乱的背影，并没有急着去追，而是在原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黄泉深渊内的三年，让他对这里了如指掌，仿佛一呼一吸间就能感受到里面事物的变化，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他知道鸾耀想要利用深渊内部的复杂地形和猛兽困住他，可鸾耀却不知道，将他引入深渊内部正是九天所想。
　　黄泉深渊内部极少有人踏足，也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具体样貌，甚至连外界的传言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鸾耀越往深处前行便越觉得不对，相比于外围的喧闹与危机四伏，这里太空太静了，他只要停下，甚至连风都感觉不到。而九天就信步走在他的身后，没有多块的速度，却像是使用了缩地术，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在帮着他，一步步接近鸾耀。心中的恐惧骤然放大，鸾耀脚下一个踉跄，停在了枫林丛间，他何曾这般狼狈过，此时的愤怒压过了内心的恐慌，但理智尚在，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打斗上，于是转身看向九天，“你我皆是不死之身，再打下去有什么意义？我的命你夺不走，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便是！”
　　“我想要什么？”九天偏头，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勾起个略带弧度的微笑，“我要你生不如死。”
　　鸾耀一愣，下一秒，周围突然刮起狂风，随着九天口中缓缓念出的咒文，周围地面突升起无数发着光的银线。鸾耀瞳孔微缩，直直向上跃去，可还未达树顶，银线已在他头上编成捕网，狠狠向下抽去，鸾耀双手去挡，又被重新压回地面，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银线已从他的脚下窜出，缠缚上他全身，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
　　“你要做什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鸾耀终于不再冷静，他从没体会过如此巨大的压迫感，不是九天给的，而是由这个诡异的阵法发出的。
　　九天并不打算隐瞒，他结束口中的吟唱，缓缓问道：“你可曾听过同生咒？”
　　只三个字，就让鸾耀瞬间如坠冰窟，他顾不得形象，有些疯狂地喊着：“你疯了！这怎么可能会是同生咒，你怎么会用同生咒？！快停下来！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你也一样生不如死！”
　　九天的嘴角慢慢垂了下去，他微低着头，长发遮了他大半面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秒，九天倏地抬头，四肢大开，口中念出最后一句咒语，原本舞动的银线骤然停止，然后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根银线从九天背后刺穿，整个丝线似是瞬间吸饱了血液，被染成鲜红，紧接着刺进鸾耀体内。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惊讶，鸾耀疯狂大叫着。
　　九天皱了皱眉，低声道：“真吵。”而后银丝像是听见了他的抱怨，一圈圈缠在鸾耀的嘴上，于是鸾耀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声，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九天淡然地站在原地，任由一根根银丝穿过自己的身体，再化做血丝缠缚在鸾耀身上，待到阵中所有的丝线都被鲜血染红，二人几乎像是复刻出来一般，鸾耀被无数血丝裹身，而九天浑身浴血。
　　失血外加重伤，让九天有些头晕，但还不到时候，他还不能倒下，擦净嘴角的血丝，九天深吸口气，一掌击在地面，脚下的地面瞬间碎裂，二人缓缓降下，里面别有洞天，似是一处深坑，中间为一处干涸圆潭，鸾耀被血丝固定在圆潭中心，而九天也任由血丝将自己固定在潭边的崖壁上。
　　周遭传来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头顶的地面诡异地重新拼合，九天抬头，在间隙中看了看天色，嘴角再一次勾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同生咒成，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同生咒是自古以来最为狠毒的封禁术，施术者与受术者感同身受、同生共死，是真神为了封印上古邪神所创下的秘术，邪神被红莲□□灼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真神亦如烈火焚身，最终真神坐化殒身，邪神灰飞烟灭。
　　像是为了印证九天的想法，轰隆巨响下，一股灼热铺面而来，鸾耀看不到头顶景色，却能感受到几乎将人烤化的温度，他在有限的范围内不断挣扎呜咽，却毫无用处，岩浆一点点从他的头顶流过，侵蚀他的发丝，灼烧他的皮肤，啃食他的内脏，那速度及其缓慢磨人，就连受惯疼痛的九天也不由微微皱眉。待到岩浆流尽，池潭中只留下一具骨骸，等着白骨生肌，周遭又由极热转至极寒，从脚底生出的寒意由下至上一点点将人吞噬，冰冻至极致，然后寸寸碎裂，便如一点点敲碎你的骨头，只余下绵软的皮囊，再等待着骨头慢慢复苏，重新接续。因为拥有不死之身，所以他们不会迎来真正的解脱和死亡，一切只会周而复始，永不停歇，这便是九天的同生咒。
　　鸾耀说的没错，他不会有好下场，可这正是他想要的，这不仅是他对鸾耀的报复，亦是他对自己的禁锢，这世间早已再无留恋，区区肉身又何足挂齿。他将自己与鸾耀“埋葬”于此，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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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此天儿全部更新结束啦，粗糙了些，大家莫怪，也不必太过较真，会开新文，有缘咱们新文再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