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鸾天》半眸

118、番外三（3）

　　竹林深处，马蹄声起，梵尘带着仍在昏迷中的九天策马狂奔，离目的地应该已经不远了，可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箭矢如雨点般射来，他却始终笔直前进，丝毫没有左右躲闪的打算。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减缓他们前进的速度，而他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九天被他护在身前，那精瘦的身材几乎完全罩在他的身形之下，箭矢星星点点落在他背上，奔波数日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脸庞似乎又白了几分，嘴角的血丝如线般滴落，梵尘却只是紧抿着唇，一抖缰绳，将九天护得更紧了些。
　　身后的追杀声越来越清晰，就在梵尘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黄泉深渊的入口，这里地势险峻，迷雾重重，有着数不清的传送迷阵和上古异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也是唯一的希望了。然而，身下突然一个踉跄，连续奔跑数日的良驹终于在这一刻撑不住了，发出了一声哀鸣，轰然向前倒去。马背上的身影跟着一个踉跄，情急中，梵尘只能死死护住九天，将自己当作垫子狠狠摔向地面。地上沙石飞溅，身后箭矢贯穿，梵尘狠狠吐出口血，瞬间眼前一黑几乎昏厥。他急忙咬破舌尖，尖锐的刺痛又将他重新拉回现实，第一时间确认九天的伤势，见人没事，便抱着九天向深渊入口急奔而去，至于自己的情况，他无暇顾及，也并不在乎。
　　眼见入口近在眼前，但追兵也在这时赶到，为首一人同样看到了入口，抓起手上的刀便掷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梵尘护着九天跳进入口，只是伤痕累累的背上再填刀伤。为首那人赶至洞前，只来得及抓住刀柄狠狠劈下，刀伤横贯整个背部，可瞬间已不见了梵尘二人身影。手下还想继续追击，被他抬手拦住。黄泉深渊虽只有一个入口，可由于传送阵的缘故，只要不是同时进入，必然会被传送至不同地点，他们想要抓人恐怕难如登天。况且黄泉深渊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却是极难，再加上梵尘身受重伤，深渊内部险象丛生，他断定那人必死无疑，于是一番交代，便以对方已死的结论回去复了命。他不知道，就是这一疏忽，给了九天足够的喘息和准备时间，为今后的一切拉开了序幕。
　　九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他自那日被打晕后便一直处在昏迷之中，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知道是梵尘动了手脚，可他却无能为力，直到这次睁开双眼，他还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突然什么东西溅在脸上，九天皱了皱眉，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逐渐清醒扑鼻而来，人猛得一惊，彻底醒了过来。
　　周围无数似豺狼般的怪兽迎面扑来，伴随着阵阵嘶吼，漫天腥红血雨倾洒而下，那个浴血奋战的人，浑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几乎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匕首，抵御着一波波汹涌的进攻。他们背靠岩壁，已经被逼至一隅，他还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已经清醒，只是如一面铁墙一般死死护着身后的人，脚下的尸体散落一地，几乎将他淹没。
　　汹涌的狼群在多次进攻无果后开始变得谨慎，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拥有神志，竟还会使用战术，声东击西，车轮作战，虽然仍旧没有突破眼前人类的防御，但头狼明显感觉到，眼前的人已然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了。果然，机会来了，那人被飞溅的血液糊了双眼，一狼飞扑而至，利爪狠狠划过那人前胸，头狼看准时机，直冲那人脖颈而去。就在爪子即将碰到那人的瞬间，他似乎能够感受到那人脖颈被他扭断的触感，下一秒，身体却不知为何急速远去，待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砸在对面的岩壁之上，呜咽一声昏死过去。
　　梵尘一个踉跄，身体不支向下滑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一愣，眼前还是模糊一片，嘴角却先行勾起一个弧度，有些不正经地道：“醒了？”
　　“怎么？没空给我继续下药了？”九天看着眼前实在凄惨的人，一肚子埋怨都没舍得说出来，只咬牙道，“你以为能逃避一辈子？”他含着一肚子怨念和疑问，可现在显然不是责问的好时候，只得将一肚子怨气撒在了这些小动物身上！
　　将梵尘带到了岩壁边，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让人斜靠着，下一刻他便冲进了狼群厮杀起来。头狼重伤，群狼本就如一盘散沙，再加上九天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是对手，只有四散窜逃的份儿。
　　梵尘用手拨开被血糊住的双眼，有些宠溺地看着正在大杀四方的九天，看着看着一口血喷了出来，他赶忙用手捂住，手心处呈现淡淡的紫黑色，眼神一暗，随即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远处九天已经结束战局，正朝着梵尘这边看来，梵尘于是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人过来。
　　九天边往梵尘那边走，还有些赌气地道：“我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梵尘露出个有点无奈的表情，刚要开口说话，谁知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直接吐了出来。身体才微一前倾，一个身影已经闪现在他身旁搂住了他。
　　“怎么回事？伤在哪？”梵尘一身的血污多半来自那些狼族，将整个衣服糊得不像样子，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可即便有皮外伤，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至于此。九天起初并未太过担心，此时这才显得有些慌张，抬手欲给梵尘渡气疗伤，谁知手才触上身体便被梵尘拉住。
　　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梵尘收起笑意，看像九天，“听我说。”
　　“我不听！”九天难得任性，露出个比苦还难看的笑来，“等你伤好之后也......”
　　“来不及了。”梵尘摇了摇头，也不管九天此刻的神情，忍痛接着道，“我中了毒，恐怕活不过一个时辰。”无独有偶，为了护着九天，他们竟然中了相同的毒，只是父亲能坚持九日，他却是短短三日便已强弩之末，这种毒只有真正中过才知道它的可怕，好在九天醒了，他还有足够的时间留下遗言。
　　“你......你说什么？怎么会，怎......怎么可能......”九天哆嗦着，试图将手贴向梵尘脉搏。梵尘这次没有躲，也没有阻止，他必须明明白白让九天意识到目前的情况。
　　“听着。”梵尘看着九天眼中的慌张和不可置信，知道这很残忍，但还是继续道：“这里是黄泉深渊，虽然危险了些，但总好过外面尽数是他的天下。鸾耀不知为何拥有了不死之身，我们杀不死他，便设计让他误以为你已身死，他不会再将精力花费在你身上，如此，你便有了足够的自由，至于要做什么，便随你的心吧，只记得，不要让我们的努力和坚持都白费，父亲洒脱不羁一生，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们的付出不为别的，只随本心，你亦当如此。”梵尘说了很多，唯独没有说的，是那些九死一生的艰难和无惧无畏的付出。他们都不想干涉九天的决定，如果九天选择报仇，他便提供足够的信息，如果九天贪生怕死，他亦给了他一片尚可的天地。但他们都知道，九天不是后者，于是黄泉深渊便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想要复仇，头脑发热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出得去的，九天需要足够的时间冷静，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准备。
　　梵尘一向不善计谋，让他打仗可以，让他设计着实是有些难为他了，目前的境况恐怕是他力所能及、脑所能想的极限，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下，又是一口黑血吐出，他懒得遮掩，也懒得管了，任那黑血沿着嘴角成丝成线，也不再管九天固执地贴上来的双手和源源不断流进身体又瞬间消散的灵力。
　　似想到什么，梵尘眼前倏地一亮道：“都最后了，叫我声哥不过分吧？”
　　九天的身体似乎僵了下，他几次开口，哆哆哆嗦，似是想要叫出口又有些害怕，最后断断续续道：“你......活着......我......便叫。”
　　真是，到这时候了还要拿这种事来威胁他。梵尘不着痕迹地轻叹了口气，他觉得这次似乎是离满足愿望最近的一次了，可偏偏事与愿违，眼前已经漆黑一片，周围的感觉也渐渐远去，时候到了，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抽丝剥茧的过程吧。活着，他也想啊，天知道这声“哥”他期盼了多久，不过，似乎带着一丝念想和遗憾离去也无妨。
　　“哥——”
　　不知是不是幻听，但也无所谓了，梵尘勾起嘴角，叫与不叫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他知道，在九天心里，他早已拥有了那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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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你没有看错，我回来啦，争取日更到完结，实在是拖太久啦，是时候斩断旧爱寻找新欢了咩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