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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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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时节,她南下,路过温暖的亚热带、炙热的热带、寒冷的极圈。然后折返北上,港口岛屿,深林蓝海,初晓黄昏……无一不是,越看越孤单。
如果一个人离开太久,那些熟悉到厌倦的事物就会变得越来越可贵,这种微妙的感受被人类称之为归属。
她想平凉,平凉的雪,平凉的风,平凉的街街角角。或许年轻时梦想的意义并不在于完成,它早已在年轻时候就仓促地结束。
刘桢道:这里的食物都是干巴巴的味道,就算有中餐,也吃不出那种味道。好想去上次你带我去吃的火锅,现在想想,超级治愈唉。
得,敢情这祖宗在国外水土不服了。卿风道:那就回来啊。
刘桢道:哪能呢,多没面子呀。
卿风轻哼一声,道:怎么?死要面子活受罪,年轻有年轻的梦想,现在就没有了么?
刘桢道:可不是嘛,我现在就是想做年轻时没做完的梦。
卿风翻白眼:矫情,极度矫情。
刘桢嘿嘿笑了两声,道:张楚然呢?好像很久没看到她了哦。
卿风道:正在忙活她的变废为宝大赛呢。
刘桢道:帮我叫一下她。
这会张楚然正在构思她的作品,其实她是没什么心思的啦,心不在焉地扒拉东西乱成垃圾堆。卿风连连敲了三声,她才缓慢地扭头过来。
满脸被人打扰的不开心,哀怨。
刘祯道:小家伙,最近怎么样?
张楚然不悦,道:我已经过了十六岁生日了。
刘桢道:喔。大家伙?
张楚然瞪眼:你好烦耶,我现在没空理你。
刘桢和卿风面面相觑:年纪小小烦恼却颇多。
张楚然发现自己惹上了大麻烦。她喜欢的套路作者最近缠上抄袭的丑闻,本来么,套路作者在她心目中就是神级般的存在,哪里容得下别人半分染指。
她当下就失去了理智与人撕扯。
然而事情经过发酵,数名热心群众摊出铁板钉钉不可推翻的证据,即便如此,书粉还是死不认帐。也是,作者抄袭这种事跟书粉有半毛钱关系?哪里需要得到他们的承认?只是这副嘴角,实实在在让人很倒胃口。
然而,套路作者停更数日,终于发声。所言不赘述,大概就是读书人的抄哪里算得上抄?
不管其他人如何,反正张楚然是崩溃了。万万没想到,她曾经那么崇拜无比的套路作者居然做出这些不要脸面的事情。
那些维护套路作者的凿凿言辞,仿佛数个耳光。打在脸上啪啪作响。
张楚然一度难受。我崇拜悠悠我心,她比赛输了;我喜欢程澜,她绯闻缠身;我迷恋套路作者,她抄袭了。果然,我逮谁谁倒霉?
也不是那么有道理的事,偏偏听起来就是那么回事。
张楚然心里郁闷里好久,始终没办法释怀。她忽然发现自己观念中预想往往被现状假定,她想法产生的改变,让她不再如此轻易肯定自己。
钟楚楚道:“其实这样挺好啊。”
“你别打击我。”张楚然很哀伤:“你都不懂得我有多难受。什么事嘛。”
钟楚楚道:“不要这样子嘛。至少那些是不值得喜欢的人。”
张楚然道:“我不是说这个。”
钟楚楚道:“那怎么了?”
张楚然扭扭捏捏地道:“有些事并不像我们看上去的那么美好,被欺骗的感觉。”
自从上次程澜翻窗逃离失败,就被远离主屋搬来了这里,远、偏僻、安静。年幼时亲手栽种的树木,如今已长到窗沿高,望过去,一片生机盎然。却没有当时的欢愉,只剩郁郁寡欢。
杨柏在厨房倒腾料理的时候,冷不丁地闯进一个人,打乱他的思路,左边蛋清右边蛋白,他不知道该放哪一个了。
“怎么过来了?”杨柏停了手,道:“前段时间,老爷不是吩咐你去藏牙岛么?”
唐溪道:“我往后推了。”
杨柏道:“你胆儿真大。”又道:“你也不是那么容易过来一趟,她在楼上。”
“她怎么样了?”
杨柏道:“要死不活。她也不怎么想看到你,更何况你见了也没什么,给彼此添堵罢了。”蛋黄缓缓地流进平底锅。
他道:“让让。”
“我去吧。”唐溪道:“总要试一试,不是?”
唐溪推门进去,扑面而来一股闷气。她端着餐食绕进去,程澜恹恹地靠坐在椅子上,厌食症使她迅速消瘦,时常需要葡萄糖点滴供给营养。
勉强进食,也只是流质食物。
杨柏已经习惯她这副模样,他面无表情地打开窗户。程澜问:“几月几号了。”
杨柏道:“我昨天告诉你了。”
程澜道:“我忘了。”
“那就再想想。”
“头痛,不想想。”
杨柏道:“一月十三。”
程澜抬起头:“什么?”
“今天一月十三。”
“不是一月九号么?”
“那是前两天的日子了。”
“喔。”程澜道:“怪不得天气开始转暖了。”
“要不要出去转转?”杨柏道:“花园里总是可以的。你小时候栽种的花圃,全靠花匠的园艺,如今生养得很好。”
到最后,唐溪还是没勇气去看程澜,陪伴五年的人,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断绝关系。不难想,越是倍加信任的人,受到的欺瞒越多,就越不能够原谅。
无论未来有多美好的期许。什么史上最年轻的戛纳影后、皇室御用奢侈品代言人、电影票房号召女王……
想想有些心酸了,自己为程澜规划的大好前途,其实在她的心里,那些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作为她回国的一块跳板。
等回来了,就断了。
杨柏道:“不是要去看看她么?”
“没必要了。”唐溪道:“想跟她说声抱歉来着。想想,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说出来那得多虚伪。”
“五年前出事那会,我正在缅甸替程老爷打理生意。”杨柏道:“离开那么多年,回来是回来了,平凉却变了很多。”
“总是会变的嘛。”
杨柏道:“如果不去藏牙岛,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藏牙岛那边缺位老师。”
“志向伟大。”
唐溪笑:“我属于无证上岗。”
杨柏道:“你不是最喜欢赚钱么?”
“以前的我大概是吧。因为太穷了,眼皮子浅薄,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杨柏笑了一下,道:“弄得我们这些金钱至上的人多么肤浅。”
“呵。”唐溪道:“要不然能怎么办?大钱赚不了多少,倒是蹦出几个小钱。”又道:“我又不像你,经商的路子是一套一套的。”
“嗯……”杨柏道:“那你要不要和我去缅甸赚大钱?”
“什么时候?”
“过两三天。”
唐溪想了想,道:“那还是不了。”
杨柏问:“为什么?”
“太远了。”唐溪眯眼:“要转一趟飞机才到平凉,来回不止一天。可如果我去藏牙岛,坐船来回,也就那么四个小时。”
“你都算好怎么拒绝我了。”
四面抱海的藏牙岛属平凉市管辖,是平凉市的一处旅游胜地,据官方统计,藏牙岛每年旅游人次高达数千万。
旅游者对藏牙岛的热爱大多数来源于藏牙岛特殊的地理环境以及岛上的建筑特色风情。若要谈论其他,那还真没有。
大抵是临海的缘故,藏牙岛比内陆的气温要低得多,唐溪到达时,整个人瑟瑟发抖。她急忙翻箱子,找了一件外套披上。
唐溪拖着行李箱到达学校安排的旅馆,旅游胜地的住宿费都普遍地高,更别说在旅游高峰期。
前来接待的人很亲切地帮她提箱子,眼里惊讶于她的美丽,没多说什么。
住宿环境不差,能住人就是了。还好唐溪也没多少要求,她洗了澡,大字型躺在床上,耳边传来吉他声。
隐隐地,很近。
程锦鹏先生捐赠的第一栋教学楼就建立在藏牙岛。
唐溪跨进学校的第一眼就看到歪歪扭扭的字挂在教学楼的外壁,不复鲜亮。
唐溪在小学里担任低幼年级的美术老师,学生虽然聒噪吵闹,却有可爱之处,天真烂漫,笑起来特别治愈。
某天,唐溪在学生上交的画画作业中,看到学生勾画的岛外世界。线条简单,色彩却特别绚丽,恨不得将认识的色彩都涂染上去。
藏牙岛距离平凉码头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却因为家里拿不出半个小时的路费,这位学生从未出过岛。
学生怯怯地问:“老师,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了?”
“新来的老师都没待多久就走了,你也一样,对吧。”
唐溪摇头,她待在这里,兴许还能再看到她,指不定哪天能得到原谅。
贺兰悠走后的第五天,卿风终于缠着围巾走出院子外,散步。她沿着院子走了一圈,出租车司机才到达。
澜沧苑是平凉市有名的富人聚集地,警卫从未见过停留在门前的出租车,心里小小地鄙夷了一把。
卿风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警卫的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