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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另类的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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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中越自认为不是怜香惜玉之辈,也不是趁虚而入的小人。他抖抖伞,撑开。
雨下得瓢泼,他的裤脚趟了水,鞋子扬成船,渐渐地融进黑得发沉的夜色里。风雨吹打弯成弓的伞慢慢倾斜,沿着伞面滚落的雨珠纷纷溅开。
瓢泼大雨,他为她撑伞。
卿风蜷缩在角落里躲雨,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膀,露出半截盛满晶莹水珠的下颌,姿态可怜,像无家可归的猫咪。
她往后缩了缩,自己的崩溃和惨状不想让人窥见。
贺中越取出袋子里干燥的外套,往她身上披。卿风抬头,朦胧中只能看见一双修长的手握着伞柄,她声音嘶哑:“谢谢。”
贺中越听她声音就知道她哭过,而且哭得特别厉害。他道:“雨大,你把伞拿着。”
卿风摇头:“不用。”她道:“你怎么办?”
贺中越弯了腰,道:“那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么大雨?”
卿风道:“等雨停就好了。”
“你确定?”他的语调上扬。
“那就等雨变小就好了……”
“有时候还是乖顺一点比较惹人喜爱。”
“什么?”
“别太逞能。”贺中越把她往怀里拽,道:“我可不希望明天的头条新闻出现街头惊现女尸,影响我公司声誉。”
她抬头,丑得像海带怪:“老板……”
“老板多见外,叫我中越。”
卿风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高跟鞋容易打滑,她崴了一下,委屈又烦躁,整个世界都在欺负她。
贺中越停了脚步,他好不到哪里去,还要照顾崩溃到无以复加的女人。他蹲下来,半跪,叹气,道:“女人的脚可是很珍贵的。”
贺中越拎着她的高跟鞋,道:“能走过去吗?”
“什么?”她的脑袋大概进水了,听得不太清楚。
“我的车在那边,总得送你回家。”
车内充足的暖气让她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贺中越取出毛巾让她擦擦,从她身上淌下来的水濡湿了座椅。她道:“抱歉,都被我弄脏了。”
“没事。”贺中越打量镜子她的模样,问道:“那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叮——信号中断,平凉市气象台发布的天气预警延迟到现在。
“喔,躲雨。”
“我是说你怎么会你出在这里?”
卿风打了个喷嚏,浓浓的鼻音:“来朋友家吃饭,出来的时候就碰上这种鬼天气。”她的眼亮晶晶:“真是活见鬼了。”
“可不是嘛。”
她抬头:“什么?”
“今晚本来打算出去,可是碰到这种天气。”贺中越笑,轻松地调侃:“这雨势,百年一遇。”
卿风若有所思:“我以前遇到过这样的雨。”
贺中越惊讶:“百年一遇?”
“算不上百年一遇。”她解释:“只不过是印象深刻到让人以为是百年一遇。”
“那肯定很糟糕的百年一遇。”贺中越问:“什么时候?”
“十年前。”
“那会你不是刚上大学?”
“嗯……”她笑:“差不多高考的时间段,整个城市发大雨。嗯,那是第一场大雨,跟现在差不多……”
两人闲聊间,雨是越下越大。
东奔西走的躲雨让卿风很是疲惫,她靠在椅背上渐渐合上眼,完全松懈之前的警惕——她大概忘了,到底有多防备自己老板。
甚至手机响起多次都没能吵醒她。
“她现在在我车上。”贺中越薄唇勾笑,如同丛林隐没夜色的阴森,手指打旋着打火机:“睡着了。”
“别急火攻心,贺家富可敌国,老爷子还盼着你能来接手。”
卿风的手机交接来电,一个程澜,一个编导。车内正好的暖气,她睡得极沉。
鼻子发痒,她伸手去挠,然后悠悠转醒:“怎么……”她打量四周:“没走?”
“果然睡得迷糊了。”贺中越笑:“我忘了问你家的地址了,怎么送你回去?”
“喔。”卿风问道:“我睡了多久?”
“嗯……大概一个多小时。”
卿风一时间有些感动:“雨下得那么大,路况恐怕不太好。”又问:“最近的酒店在哪?”
“你想在酒店过夜?”
卿风反问:“满房了?”
贺中越点头:“嗯。”
两人陷入困境,贺中越看她一脸忧愁:“我家就在附近,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那里过夜。”
“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把车子停在这里。”
“那……真的是……太好了。”她别无选择。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卿风脑袋嗡嗡嗡地响:“你住在这里?”
“没错。”贺中越咧开一口白牙:“听说有很多名流人士住这里,啧,运气好的话,可以遇到索要签名合照什么的。”
“不走么——”他顶着狂风暴雨撑伞。
她内心惶惶不安,那时间的感动荡然无存,只剩下犹豫,但贺中越撑伞等她下车的苦相,确实很能冲散人的理智。
大风吹乱她的视线,她时不时地注意路况,时不时地担心着贺中越会把她往哪里拐。
贺中越猛然停下脚步。
“怎么……”她把遮挡视线的伞给挪了挪:“不走了?”
他道:“大树拦路,走不通了。”
“喔……”
卿风从来没想过看似柔弱无比的编导,差点就把她的手骨头给捏碎了。对于性命来说,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充满感激。
编导摩挲她的手腕,刚刚一时没控制住,用了些力气,她从没想过伤害她。
卿风抽回手,道:“那么大雨,你怎么跑出来?”
编导拿毛巾帮她擦头发,问道:“贺中越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我老板。”言下之意就是贺中越值得信任。
编导简简单单地评价:“居心叵测。”
“嗯……”卿风想了想,道:“他是有点不对劲,平常我一直提防来着。这见鬼的天气,很容易……你知道的。”
她说着,心里突然有些烦,干脆不想解释那么多。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都忘了你住这了。”卿风吸吸鼻子:“再说了,我不想麻烦你。”
“他把你拐跑了怎么办!”
编导把她的头发擦得乱糟糟,卿风胡乱地摁住她的手拯救头发,小心地瞄了一眼,貌似生气了?
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女人,感情上遇挫,越活越脆弱。
“当时我只是想跑到屋里躲雨,所以才跟他走的。”
卿风说了出来,她当时的境况确实蛮糟糕,没伞没衣服还扭伤了脚,选择雨中奔跑不太明智……所以她干脆在贺中越的车内酣睡一顿。
舒服唉。
她想想就觉得美。
编导拿衣服给她,道:“赶紧去洗澡,别感冒着凉了。”
她接过来,看了一下,是上次那套。编导道:“我洗过了。”她强调:“手洗。”
卿风洗了澡,催促她赶紧去洗澡:“该你了。”
进去之前,她道:“待会有任何人给你开门,都不要开。”
“任何人。”
隐隐约约有杀气,今晚不太平。
然后居心叵测的贺中越就上门送温暖了,他这次不端快递盒了,端着精心烘培刚刚烤好的曲奇饼。
“哪位?”
“是我,中越。”
“喔,老板呀。”卿风开了一条门缝。
“老板多见外,叫我中越。”
“有事吗?”
“我刚刚做了些曲奇饼。”贺中越笑:“拿来跟邻居分享分享,她呢,不在吗?”
“在洗澡。”卿风开了门:“要不你进来等会。”
“你要不要尝尝?”
卿风尝了一下,诚实地道:“把烤箱的温度调低一点,口感会更酥脆。”
贺中越接纳她的意见:“下次我试试。”
“其实杏花楼的饼干味道还可以。”
贺中越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底下的标签纸还没撕掉。”
贺中越笑:“你还蛮聪明的。”
“老板说笑了。”卿风也笑,她道:“我会转交给她的。”
贺中越问:“其实你知道?”
“我又不傻。”卿风眯眼:“你跟她长得很像。”
“啊……我不是说这个,你都听见了?”贺中越说清楚:“刚刚在车内,你没睡着。”
卿风笑:“得提防别人对我图谋不轨,原来是想多了。”
“我说没有这个念头你会信吗?”
卿风笑,不说话。
贺中越直言不讳:“但我怕她会发怒。”他又道:“你没见过她发怒的样子,简直可怕。”
“我刚刚见识到。”卿风摸了摸无辜遭殃的头发。
“唉。”他叹气:“那也算是另类温柔。”
她道:“很多人都承受不起。”
“唔……”贺中越若有所思:“我该走了,她不太喜欢我待在她这里。”
卿风送他到门口,想了想,问道:“你跟她……”
贺中越接过话:“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倒不是。”
贺中越笑了笑,戳破她的心思,道:“贺兰悠是我姐。”
“亲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