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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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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深深的慵倦感,漫过我的全身。
我缓缓睁开眼睛。
昏暗的室内,从某个角落里,传来电子仪器有规律的嘟嘟轻响。
我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意识慢慢清晰起来。
腕间被切开的静脉处隐隐做痛。有鲜红粘稠的液体,从这里被输入体内。
我警觉地僵直了身体。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缓缓阖上双眼,慢慢移动肢体,发出轻轻的梦呓声。
在被单掩盖下,我无声地扯下刺入静脉的输液针头,紧紧捏在手中。
“那并不是一件好的武器。”
窗前的阴影里,江淮说道。
我待了一会儿,试着慢慢坐起来。
虚弱的身体,使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变得艰难。
窗外的夜空,月转星移,已是深夜。遥遥可见星空下远处人间的灯火。从那样的视野看来,我似乎正身处某座高层建筑内。
这里显然已不是那幢废宅。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我也不关心。
江淮,那个小花店里安静羞涩的男孩子,到底是什么人,我也并不是真的想得到一个回答。
这么多年以来,我隐世而居,只想简单安静地活下去。
如果可以后悔,我宁愿忘掉那些让自己在这一天的午后走进那间小小的花店的一切理由。
如果可以,我宁可远远逃开这一切。
我宁愿逃到某个荒凉的地方,哪怕是无人的荒野。我愿意尝试独自一人生活。我甚至愿意再次倾听风在暗夜中呜咽的声音,尽管那无穷无尽的寂寞足以让我疯狂。
逃开。就好象那个给我生命的男人当年所做的那样。
为什么不呢?
我不知道。
我真的逃得开我的命运吗?
我半倚在床头,注视着窗边的阴影。虽然从这里看过去,我应该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等了一会儿,待喘息平定。“我不能随意输血。”我慢慢说道,“我的血型很特殊。输血可能会杀死我。”
“你的安全级别是A15,”江淮道,“那种特殊的血型,一定很有意义。”
他竟可以辨别那些繁复的代码。
我沉默片刻,“我不是猎人。”
“当然不是。”他淡淡道,“你连自保也未必做得到。”
我咬紧嘴唇,终于问出来:“你呢?你是。。。。。。什么?”
他从黑暗中静静地看着我,“你似乎并不怕我。”
我捏紧手指,“你的风衣下摆,内侧绣了一枚银羽。”
那个徽记,是让我安心的理由。
那是卫溶的氏族,那个氏族高贵,文雅,既不会因癫狂而滥杀,也没有在满月之夜勃发的兽性。
江淮并没有回答我。
他的目光,落在我左手的手腕。“你的定位监测仪,有些与众不同。它还有什么别的功能吗?”
我沉默。
他冰冷轻柔的声音,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漂浮。
“作为一个人类,你的安全级别高得不寻常。那是为什么?”
我待了一会儿,摇头。“对不起。我不能说。”
江淮在窗边的暗影里,慢慢地笑了。我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他说,“我正在等你的答案。”
他含着笑意的声音里,有某种刺骨的冰冷穿过我的耳膜,那里微微刺痛起来。
我屏住呼吸,还是慢慢地摇了摇头。“真的对不起,我不能。。。。。。”
微风掠处,窗纱轻轻飘扬。
江淮已来到我的床侧。
他持起我的左手,轻轻握住。
“这镯子很好看。”江淮冰凉的手指,抚过我腕间的银丝手镯,“据说这种定位装置一旦装上,如果没有密码,终生也无法取下来。”
他轻轻合拢手掌。我手心那枚输液针头,深深地刺入肌肤。
鲜血沿着手臂缓缓流下来。
他看着我,温柔地说:“你一定不会告诉我密码是什么,对不对?”
“我很痛。”我低声说。
“小颖,”江淮柔声道,“其实我还一个法子,不用密码,也可以替你取下来的。你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法子?”
我摇摇头,脸色苍白。
“我猜也是。”他微笑,“现在你应该可以回答我了――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做什么?”
“战争已经结束。我们签署了协议。”我咬紧牙关,“任何对A级生物的伤害,都是破坏协议,挑衅和平的行为。。。。。。”
我痛呼出声。
那枚针头,已穿透我的手掌,从另一侧露出它锐利的尖端。有鲜血从那里顺涌而出,滴落在洁白的布单上。
室内很安静,我可以听到血液滴落时,嗒,嗒的轻响。
“我真的很喜欢你。”他微笑着,拈起我的下巴,“你跟别人不一样。”
“那个答案,”他很有耐心地说,“你还要我等多久?”
门边传来轻轻的叩击声。门开了,有人走进来。
柔和的灯光亮起,越篱站在门边。
“有人来了。”她轻声说道。
“是猎人。”我轻轻道。“你最好离开这里。”
江淮看着我。
我看一眼窗口,“听说你们甚至会飞。是真的吗?”
月色的银辉,落在他清澈明亮的眸子里。
江淮轻轻皱眉,“你到底是谁?”
眼前这个已经活了几个世纪的吸血族人,年轻光洁的眉间那些细细浅浅的纹路,让他看上去更象个男孩子。
他无害的外表下面却有一颗黑夜的灵魂。
他的名字,曾经在血蚀之月笼罩三块大陆的上个世纪,让敌人战栗,让族人噤声。
外面过道上,传来几声轻响。门边的越篱,脸色有些苍白。
“江淮。”她轻声催促着。
江淮拉开窗扇。
冬夜的风,呜咽作响,自洞开的窗口猛地灌进来。
他掠上宽不盈尺的平台,在上面停了一下。
江淮背对着我,站在高高的平台上,夜风扬起他黑色的风衣,鼓荡翻飞,猎猎作响。
他微微抬头,似乎在凝注天边那枚淡淡的新月。
我看着那个凭空而立的背影。
劲风在冬夜呼啸而过,冰冷如割。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某种小型定向爆破装置被引爆。
爆炸的残骸四下散射开来,室内立即充满了障目的滚滚浓烟以及呛鼻的浓烈气味。
混乱中一个单调的声音响起:
“里面的人听着,你有五秒的时间寻找掩护,请放下武器,谢谢合作。”
我躲下去蜷缩成一团,屏息闭目,拉起被单,将自己严严密密遮住。
我听到一声轻微短促的声响,仿佛是某种怪异的呻吟。
那是射线枪发射的声音。
那道眩目的光闪,足以致直视它的人暂时失明。
无掩护地暴露在这种武器的照射之下,根据波长以及发射能量的不同,可以有效地对吸血族人造成程度不同的伤害。
最低程度,可以将他们的肌肤烧灼至真皮层,并大面积剥脱。
那绝对是一种难以忍受的酷刑。
这个族群拥有不可思议的组织再生以及愈合的能力,同时也拥有异常敏锐的感官。
那种于瞬间袭来的剧烈尖锐的疼痛,足以令他们暂时性地完全丧失攻击与抵抗的能力。
人们普遍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武器较为“仁慈”。因此,它与烈焰以及紫光枪一起,成为猎人的专用装备。
这真的是很可笑,不是吗?
仁慈,跟武器。
一片混乱中,从窗口的方向,我听到夜空中有细微的风声疾速掠过。
我侧耳倾听。
窗外传来几声低沉简短的呼喝,然后以某种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倏然远离。
那是负责在窗外狙击的猎人,被击落后自高空坠下时发出的惨呼。
夜空中传来羽翼扑动的簌簌轻响。遥远的月色下面,夜莺一声轻啼。
江淮已经离开。
他们并没有能够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