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潘金莲[年代文]》华玫

2、出嫁

　　1938年，高凤莲出生在东北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村子边上有条河。

　　高凤莲家本来家境不错，她爷爷是个富农，留下的家产，如果她爹本份过日子，足够一家人吃喝不愁，还有点小富余。

　　可是，她那个爹是个烂赌鬼，解放前就赌，当时她爷爷活着，她爹还不敢太造次。高凤莲十四岁的时候，高凤莲的爷爷过了世。仅仅一年的时间，高凤莲的爹就把家底败了个精光，外带欠了一屁股债。

　　高凤莲十四岁那年的冬天，高凤莲她爹因为还不起赌债被人追，大冬天抄近路跑到河面上，结果河冰没冻严实，她爹掉进河里，连冻带淹，死了。

　　人死债不烂，讨债的人成天堵在高凤莲家要债，眼见着高家家徒四壁，实在是榨不出油水，转而打起了孤儿寡母的主意。

　　其中一个债主的家里有个亲戚，是个去年死了老婆的鳏夫，家在三十里外的张家屯，是个开小卖铺的，家里趁几个钱。

　　鳏夫旷了一年，见着进店的大姑娘小媳妇就做深呼吸，闻人家身上的雪花膏味。放出话来，让亲戚帮着找个相当的人，他要继弦。

　　高凤莲的娘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就是上了些岁数依旧风韵尤存，比一般同龄妇女好看。

　　债主半软半硬地给高凤莲的母亲作起了媒人，高凤莲的母亲不去相亲不行，用债主的话说，你不去相亲就还钱。想赖账?我有得是办法整你和你姑娘。

　　鳏夫一眼相中的高凤莲的娘，用他的话讲，一看就带眼缘。高凤莲的娘没别的要求，只求鳏夫能替她把高凤莲她爹欠下的赌债还了。

　　鳏夫心疼钱，但舍不出票子换不来娘子，最后，他忍痛替高凤莲的爹还了赌债，高凤莲的娘如约嫁给了鳏夫。

　　鳏夫姓张，不赌，但是爱喝酒，喝完了酒就耍酒疯打老婆，他先头的老婆活着的时候常年挨打，后来憋屈出了肝病，死了。

　　男人比高凤莲的娘大了七八岁，五大三粗，皮糙肉厚，面皮黝黑，掉到煤堆里不吱声都发现不了。因为他个子高，屯子里的人都叫他“张大个儿”。

　　高凤莲她娘刚嫁给张大个儿那阵，张大个儿还装了几天，不怎么喝酒，喝也就喝一两盅，对待拖油瓶高凤莲也算和颜悦色。高凤莲的娘和高凤莲都很高兴，以为以后能有好日子过了。

　　可是过了最初的那一阵，张大个儿原形毕露，成天喝大酒，喝完了就耍酒疯，往死里打高凤莲的娘，高凤莲拦着，他连高凤莲一块儿打。

　　一年之后，高凤莲的娘在又一次挨打后，说是心口疼，躺下之后，就再没起来。高凤莲成了孤儿。她娘出殡的第二天，张大个儿又喝醉了，喝醉之后的张大个儿没打高凤莲，但是祸害了她。

　　那天夜里，寒风呼啸，天上下着鹅毛大雪，高凤莲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冲出了张大个儿的家，跑到了村支书家。

　　第二天，警察带走了张大个儿，高凤莲在屯子里也呆不下去了。下地干活的时候，屯子里的老娘们儿在她背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老爷们看她的目光让她既害怕，又感到龌龊。

　　幸好这时候有个姓王的媒婆来给她说媒，对方姓武，叫武殿臣，住在三十地外的武家屯，比她大两岁，是个卖豆腐的。人朴实憨厚，父母死得早，只有一个弟弟在部队当兵。对方什么都好，就是个子有点矮，长相一般。

　　高凤莲根本不在乎外貌和身高，她自己的亲爹是个漂亮男人，大高个，长得溜光水滑，浓眉大眼，可是是个烂赌鬼，败光了家产，害得妻子卖身还债，女儿被酒鬼糟蹋。

　　只要人好，对她好，矮一点，长相一般，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

　　媒人带着武殿臣来相亲，武殿臣一眼相中了高凤莲，高凤莲对武殿臣也生出了几分好感。武殿臣确实像媒人所说，长相一般，个子也有点矮，可是说话文文明明，动不动就眯起小眼睛，抿着嘴笑，看着有个和气劲，她喜欢和气的男人。

　　没过多久，高凤莲嫁给了武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