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何处是归途》端木遥

33、匆匆时晚渐风雨(一)

　　端木府。

　　端木府后院暗道冲毁，端木清鸿却在那破坏的井上修了一顶凉亭，亭中石桌，便由旧井经修改砌成。亭下以暗道开道作引，挖塘蓄水养鱼，四处种满花花草草，隔了一段时间，到夏日过半的时候，四野的草长些许，有些树叶筛下点点阳光稀稀疏疏洒在地面，此时的后院已不若先前那般荒凉颓败。

　　只是那池塘，里面本来种了些荷花，然而，无论怎样种植，却终是不过半月便会枯萎秃死，水里的鱼无论换了一拨又一拨，亦总是养不活。

　　午后的阳光有些辣，端木清鸿静静的坐在亭子里望着不远处几乎未有什么荷叶的荷塘，嘴角钩起一抹不知是嘲笑还是讽刺的笑意。

　　无论他在水里养上什么，亦或是种上什么生命力旺盛的植物，被用毒液污染过的暗道流出来的水，总是养不活。

　　回过头端起茶杯静静的喝了一口茶，“如果玉大侠是来找我弟端木无忧……真不巧，我也正在找他，如果玉公子能知道我家无忧的消息，还望能通知我一声。”

　　“端木兄严重了，在下今日前来，是想问一下，端二公子拜托我玉门的事，已到了约定之时，是否还需要办理，却不料端二公子竟会出如此事件，真是……唉……在下身为端二公子之友，竟不知无忧他失踪至今始终下落未明，真是惭愧。”茶杯的那头，玉莲渚满脸遗憾和愧疚的看着这位端木府的大公子，端庄得正如传言中那般，风神如玉进退得体颇有一代少侠的风范，全然未有了私下里嘻嘻哈哈的模样。

　　端木清鸿同样一脸遗憾，甚至有些许伤痛，“人有朝夕祸福，无忧之事，谁也预料不到……咳咳……不知我家无忧拜托玉大侠之事可否告诉我，如果我能帮到的，绝不会推迟。”

　　端木清鸿一脸正色的转了话题，玉莲渚面现难色，端木清鸿再三劝说，玉莲渚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件事如果端二公子不在，恐怕也只有端木兄能做主。”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晶亮之物，物呈蓝色，棱角一面凹凸不平，另一面却是有些圆润柔滑，像是什么东西上掉下来的一角，“不知端木兄可知道‘泊蓝骷髅’？”他端端正正的问。

　　端木无忧听到“泊蓝骷髅”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不知玉大侠所说的泊蓝骷髅可是传说中身藏令人百毒不侵百病不绕的之密的旷世奇宝？”玉莲渚道，“不错。”随即笑道，“众人皆知，十五年前，善锋堂之主秦风临死之时将传说中最后一枚‘霓裳羽衣’这长生不老之药带入墓地一同深埋，从此无人有幸一窥其真貌，”

　　端木清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玉莲渚眼瞧那晶蓝色碎屑，这时突地抬起头来，“但是……众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霓裳羽衣’并非完全绝种……当日秦风临死之前已将那‘霓裳羽衣丸’交予现今莫花阁阁主——当日还是官宦之女的名医何如花……何如花心念此稀世宝物，人人窥视，恐掀起大乱，故将之存于那‘泊蓝骷髅’之中……”听见如此惊天秘密，端木清鸿暗暗的吸了一口气，他未有看玉莲渚，而是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那晶莹的碎屑，“不知这桌上小物跟泊蓝骷髅有何关系，又与我家无忧有何关系？莫非……”玉莲渚点点头，“端木兄所猜不错，这桌上细小之物便是端木无忧交与我替他保管的泊蓝骷髅的一角。”端木清鸿哑然，怔怔地盯着那传说中的宝物许久，玉莲渚却是白袖一拂将那碎片从桌上扫去，“‘泊蓝骷髅’，此物现在正在端木无忧手中，本准备让我三天后交与大理寺李大人以呈皇上，如今时限将到，而骷髅不至，故我前来问问。”

　　端木清鸿脸上本来有些笑意，此时虽面带微笑，眼光却不觉冷了下来，他从小到大呆在端木府，却从未听说“泊蓝骷髅”之事，但万宝斋在端木无忧的带领之下，收藏天下奇珍早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泊蓝骷髅也在其中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恕在下疑虑，据在下所闻，江湖中人最怕与官场打交道，既然泊蓝骷髅是要上呈皇上，为何会由玉门山庄玉大侠代劳？”

　　端木清鸿慢慢道，玉莲渚轻轻一笑，“端木兄可知这‘泊蓝骷髅’究竟是何物？”端木清鸿回答，“自然是宝物。”玉莲渚继续道，“何种宝物？”端木清鸿想也不想地道，“能让人长生不死，自然是天下间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宝物。”玉莲渚十分赞成的笑道，“既然是宝物，何况是天下间人人均想得到的宝物，当然窥它之人不计其数，于此，官场中人与江湖中人又有何种区别？”

　　端木清鸿默然不语，暗暗估量他这一番话有几分分量，越想越觉得当中虽有疑虑，却也并非完全不可相信。

　　玉莲渚见他开始赞同自己的意见，又转念想到自己在外人面前装着一副端正模样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却未有料到，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大摇大摆地到端木府便是用如此规矩的神情，说如此令人呕吐的官腔正话，心下笑得几乎喘不过气，但面上不得不仍旧正经八百的道，“泊蓝骷髅人人窥视，其中难免江湖高手，玉某虽为江湖中人，但与端木二公子尚算有些许交情，他拜托我护送泊蓝骷髅之事也是理所当然，不知端木兄认为在下说得对也不对？”

　　端木清鸿沉默半晌，“那么……我家无忧为何要将此物呈给皇上？”玉莲渚心里暗暗白了他一眼，蹙眉淡淡的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端木无忧不说的事，以我之能自然也无从猜测，不过上呈‘泊蓝骷髅’滋事体大，若是耽误了，事后皇上怪罪下来，我担心端木府……”后面的话他未有说出来，但是自然端木清鸿也明白他究竟要说些什么，微微拂袖背转身去，眼望那一潭了无生机的死水，“这事的后果在下自然明白不过。”未有回头瞧玉莲渚，隔了许久，端木清鸿这才礼貌回道，“但是我家无忧未有回来，在下也从未听过也确不知道泊蓝骷髅现在何处，玉大侠为端木府做到如此，已算仁义至极，剩下的，在下自然会想办法，就不劳玉大侠费心了。”

　　玉莲渚看着他一连恹恹之色，心里少不了把他骂个千百遍，客套一笑，“那么，如此甚好。”玉莲渚双手抱拳一礼，告辞而去。

　　端木清鸿怔怔的坐在凉亭内，泊蓝骷髅……皇上……还有房里那染血的白衣……端木清鸿冷冷的笑，端木无忧……你到底还要给人多少意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隐瞒……轻叹一口气，他突然又怔怔的笑了起来，随即越笑越狂越笑越癫，“咚”的挥拳撞了一下凉亭柱子，大马今刀拐弯冲入后院一间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