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审神者是吉祥物》雨声入南柯

169、日常篇

　　面对般若羞愤欲死的神情，百名取翘起兰花指，用牙签叉起一瓣橘子送进嘴里，仿佛品尝着唾手可得的胜利果实。“来啊，互相伤害啊。”她露出一个歪嘴龙王笑，突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般若一脸屈辱：“那！那能一样吗！……你这是作弊！！这、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错觉而已！我已经纠正过来了！……我警告你，你不要上纲上线啊！！”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用这件事来羞辱般若，是评委席嘉宾加入辩论赛中，一通乱杀了属于是。

　　最重要的是，般若有这种尴尬到能让他原地自杀的把柄在她手中，她却没有类似的把柄在他手里，问就是对于无爱者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在这场两人互戳痛处的逼×对决中，她天然就立于不败之地。

　　百名取心里已经笑翻了。

　　为了不让般若羞愤到真的原地自杀，她露出一个惊讶不解的表情，就搁这儿装起来了：“诶？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以你的真实年龄，把我当做小孩很正常吧？呵呵呵，我是不会因为你觉得我又像你又像春姬所以对我有移情心理把我当小孩但又只会坑我这种小事放在心里的！”
　　她一口气说这么长一串都不带喘的。

　　般若的脸色白又红，红了又绿，绿了又青，青了又紫：“……”

　　百名取为他变化莫测的表情发出一声赞叹：“哇哦。”

　　确实，虽然两人各有各的不是，但追根溯源，百名取后来有那么多骚操作，确实是因为最开始般若头铁地要刚百家，百名取怎么劝都劝不动。

　　不过他这么做，也是因为想要帮百名取。百名取实际上是没有资格说般若的。

　　这段恩恩怨怨彼此纠缠，已然无法分清到底谁对谁错，所以两人都已经决定放下，宽恕彼此的过错。

　　不过放下归放下，宽恕归宽恕，这不妨碍这件事在某些特定的情境下，成为攻击对方的武器，俗称翻旧账。

　　般若是干不出这种事的，显然经过一番蜕变后，般若的人格和下限已经高于某人了。

　　毕竟对于百名取来说，所有事情其实都可以成为不重要的东西。

　　她没有世俗中的语言能够定义的人格，自然就不存在下限，她只会根据不同的情境选择自己的下限。

　　对于其他人来说，她周身迷雾笼罩，是世上最难懂的人。但对于现在的般若来说，迷雾后的身影，已然比任何人都好懂。

　　她是一面镜子，没有自己的模样。只会忠实地倒影着看向镜子的人的身影。

　　看着镜子的人是正义和善的，那么镜中人也是正义和善的；看着镜子的人是邪恶弑杀的，那么镜中人也是邪恶弑杀的；看镜子的人，无论对镜子报以善意还是恶意，镜中人都会如实将他们的模样反馈回去。

　　镜子不会改变，变的只有照镜子的人。镜中人可以千变万化，镜子却永远是镜子。只要想通这一点，百名取就一点也不难懂。

　　不如说，这世上不会有比她更纯粹的人了。

　　纯粹到极致，反而显现出难以辨析的复杂。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直面自己真正的模样。

　　般若无法分清，这面镜子现在倒影出来的身影，是从前身为嫉妒化身的自己，还是现在成为欲望化身的自己。但他知道，镜子从不出错。镜中人，永远倒影着持镜人最本质的模样。无论是善，还是恶。

　　而且在亲密关系的吵架中，本来也就是谁更不在乎对方，谁戳对方痛脚更狠，谁就赢。百名取这个没节操的就很不讲武德，上来就开大。
　　般若虽然吵输了架，但是这波他在人品层面取得了胜利。

　　但此刻的般若，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毕竟在他心里，镜子是面好镜子，从不捣鬼，比起怪罪镜子，不如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没想过这面镜子，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明净澄澈。

　　从前的百名取可不会把人家的伤疤拿出来嘴炮，还是在对方其实并不怎么过分的情况下。

　　只能说，般若前科实在太多了。多到两人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或许换个了人来，就能发现一些问题，以及问题背后的隐患，但很可惜这里并没有第三个人。

　　这面已然染黑的镜子，在未来必然会将倒影在其中的事物染黑，并由此引发一些不该出现的意料之外的悲剧。

　　面对百名取戳过来的眼神，般若逐渐泄气，“行啦，我知道了，不会欺负他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为了真红，我也会收敛点的。”心知自己不会在她这里讨到什么便宜了，他颇有些自暴自弃，坦白地说道：“我既然答应了春姬要好好照顾她，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这是真话。其实他也就只是撒个泼，以此索要一些认同而已。就和熊孩子向家长索要玩具是一个性质。

　　结果就是“熊孩子”被家长制裁了。般若要把一个“惨”字写自己大腿上。

　　百名取听罢，严肃点头：“爱情的力量。”

　　般若：“……”黑发妖怪欲言又止，看着百名取的目光十分复杂。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抱着软枕郁闷地坐回位置，像个团子一样生起了闷气。

　　百名取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面对般若幽怨的目光，她熟练地顺毛：“好吧，是我错了。我知道你已经不是嫉妒了，我不该再用以前的眼光看你的。现在的你，并没有爱情的力量在约束你，是你改变了，你不是从前的你了。”

　　般若愣愣地眨了下眼睛，“诶……？”

　　百名取笑着说：“而且我确实对你比其他人凶，我道歉，我以后不会了。所以，别生气啦？”

　　般若的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并没有，百名取经常这么对他，先惹再哄，业务纯熟——原本般若也没有没出息到有人说两句好听的，再认个错，就会立刻没出息地原谅这个人。但谁让，说这些话的是百名取呢？

　　这可是百名取诶！

　　能让百名取这么好声好气哄着的，恐怕在这世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了吧！就算是刀剑，她也绝不会用这种温柔似水（？）的语气对他们道歉！

　　被虐习惯了属于是。虽然百家没有成功PUA了百名取，但百名取却真把这PUA的手法学到了精髓，并在般若身上实验成功了。

　　主要是，百名取对般若的态度从来都很极端，要么纯粹的漠视，要么纯粹的好，要么是纯粹的坏，般若可能上一秒还如沐春风，下一秒就可能直接如坠冰窟了。这种大起大落让般若尤为敏感，更加珍惜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不正常的女人的温柔时刻。

　　这家伙是真的很吃百名取这套。

　　不过，虽然很受用，但他表面上却还是要嘴硬一下，凶凶地给自己挽尊：“哼，我可不是那群傻瓜刀剑，不是你道个歉就能简单打发的。……不过我想起还有正事还没有交代，所以还是决定暂时原谅你！看看你，就不能学我干点正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和人吵架！”

　　最近确实一直在和人撕×导致有点收不住的百名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哦，是什么正事？”

　　般若得意地扬起下巴，“呵，那你可得竖起耳朵听好了。虽然你对我又凶又坏，但我却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

　　“……”

　　讲个笑话，般若以德报怨。百名取嘴角抽了下。这家伙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般若：“你什么表情？还不快说一声‘谢谢般若大人’！我要说的，可是和你修炼有关的大事！——我想到你突破瓶颈的办法了。”
　　“哼哼~感谢我吧，凡人！”

　　百名取：“好好说话，别用鼻孔瞪我。”

　　般若瞪了她一眼，“你这没良心的，我可是为你解决了多年的难题，我用鼻孔瞪你两下怎么了？”

　　百名取好笑道：“看把你能的，你倒说说，你想出什么办法了？我这瓶颈卡了我许多年，我自己都没办法突破，加上如今魔化，我都已经不想这事了。”

　　般若竖起手指摇了摇：“魔化归魔化，入道归入道，不耽误的，又没人说过魔化了就不能入道。到目前为止，你身体内的灵力不也和煞气相处的很好吗？谁也没说，不能一边魔化一边入道吧？”

　　百名取的表情一言难尽：“……是没人说过……但这也不是碳基生物能做到的吧？你这路子也太邪了。”

　　般若：“别人不能，但你能。在你建造本丸时，我就观察过，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被你驯服得很好，那我们不妨再大胆一点？”

　　百名取真诚道：“不愧是你，居然走邪道都能走出一条如此清奇的道路来。”

　　般若不爽：“哈？干什么人身攻击？而且论邪道，你的功力可是在我之上！毕竟这种邪道我只能想想，你却真的能做到。”

　　百名取看起来不甚在意：“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关键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那就是如何入道。而且按你这么邪道的思路，我真的能入道？”

　　般若：“谁说入道入的一定是正道？”

　　百名取：“但也绝对不能是邪道吧？”

　　般若：“我也没让你走邪道？”

　　百名取：“既不是正道，又不是邪道，我走中间？”

　　般若大笑着拍桌子：“当然不是，中庸之道更不适合你了！看着很像，但和我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百名取：“……你在说天书呢？”

　　般若表情神秘地摇了摇手指，“准确地说，你即是正道，也是邪道。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同时拥有清正灵气与魔化煞气的存在，你即是正也是邪。同时，你既不是正也不是邪。你只是你自己，你只是无爱者。”

　　百名取一怔。

　　她这时才发现般若居然是认真的，她思考了一会儿。这段话看似逻辑混乱，但深究起来，又隐含着相当丰富的辩证的哲学思维。

　　她问：“你的依据？”

　　般若：“太极图。”他用小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绘制了一份太极图。“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合为一体，便是太极。你不是阴阳中的任何一个，你是这个太极本身。”

　　“……”
　　思考不过一瞬，百名取的眼眸便闪过明悟的光。

　　她恍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太极，在我们修道者的概念中，是万物的初始形态，也是我们的终极追求。因为代表阴阳的力量，是冲突的，普通人终其一生只能选择其中一种方向修炼。然后所有人在宏观层面，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呈阴阳平衡之态，化作这个世界的循环，生生不息。我们称之为轮回之理。”
　　“在此情况下，个体永远只是个体，个体只是循环的一部分，无法自己完成这个阴阳循环。想要超脱轮回，就要自己补足这个循环。但同时一个悖论就形成了。代表阴和阳的力量是冲突的，人类……几乎是所有生物，就算是神仙，都无法共同承载这两份的力量。”
　　“无法自己补足循环，就无法脱离轮回。但试图补足循环的，无疑都是嫌命长。所以理论上，就算是神仙都没法逃脱轮回之理，只是他们的生命变得无比漫长而已。因此，太极所代表的初始混沌，成为了我们的终极追求。”

　　“……但我没有这个困扰，我甚至做得更绝。我同时拥有代表极致正义和极致邪恶的力量。我可以同时是阴阳两极，却又可以同时不是……因此，我成为了这个太极本身。我……可以自己完成这个循环……！”

　　说到最后，百名取声音都颤抖了。然后她发现颤抖的是自己的身体。胸膛内的热血翻滚，她一瞬间有冲到屋外对着皓月长空放声尖叫的冲动。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她终于再次——

　　……咦？

　　百名取脑袋一空，后知后觉疑惑地想：再次什么？……

　　她感觉有种异常的违和感，但般若欣慰的鼓掌声打断了她的思考，“恭喜你，你想通了！”

　　百名取看着般若发自真心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那点违和感也随之如阳光下的晨雾，飞速消失了。

　　她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在邪神任务开始的那段时间，她曾有过一个强烈的预感:这个任务会影响她的瓶颈，她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本以为“收获”是指她的魔化，这确实令人意想不到。属于三个月前的她知道了会大呼离谱的程度。

　　却没想到，在尘埃落定的最后，真正的收获忽然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来到了她的身边。这才是真正的“收获”！

　　那是一道灵光，它来自远古，经过邪神事件的锤炼打磨，在般若的脑海中逐渐成型，然后通过他千年的智慧提炼总结，最终化为了她能够理解的概念。

　　百名取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或许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所有感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一个酝酿的过程。
　　无论是鉴心川的出现、般若扭曲的情感、两人决裂、她的魔化、最终和解……一切的一切，缺了其中任何一环，他们两人都不会获得此刻的感悟！

　　那道灵光带着炽热的光芒，穿越亘古岁月，通过般若的手传递过来。虽然还没有彻底传递到她手里，它的光辉却已经在它现身的一瞬间，照亮了她的意识之海！

　　她看到了瓶颈，她终于看到了那扇冥冥之中，迟迟无法推动的大门！

　　可是，还差一点。她感觉还差了点什么，或许是还差了点灵感，她总觉得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的……
　　但是快了，那感觉很接近了！

　　她的手，已经快要接触到那扇门了！

　　到底是什么呢？……到底还差了什么呢？

　　她在那边绞尽脑汁地想，般若的话却还没说完。这道明悟之光，才传了一半呢。

　　般若先是为她的悟性感到满意，夸了几句，然后才继续说道：“你和所有人都不同，这是你的优势，却也成为了你最大的弱势。不过凡事都要辩证看待。弱势和优势，通常都只在我们的一念之间。大的原理我已经给你解释了，现在我要扭转你一直以来，包括我都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思维误区。”

　　百名取已经彻底对他服气，她把自己从头脑风暴中拉出来，洗耳恭听，认真道：“你说。”不愧是千年大妖，这就是积累千年的智慧啊！

　　般若：“你知道的，常识中的修道过程，是从入世到出世。人放下欲望的过程，就是从入世到出世的转变。我们能看到的典籍，几乎百分之九十九都在教人超脱红尘，剩下的在教人躺平。那么，问题来了——”

　　般若发出掷地有声、石破惊天的一问：“你根本没有欲望，本就是红尘之外的人，你要放下什么呢？！”

　　百名取：“…………”

　　百名取：“！！！”

　　那从亘古中几经曲折传递过来的明悟之光，一瞬间穿过了她的大脑，穿越了她的意识之海。仿佛拼了许久的拼图落下了最后一块，她终于看到了这张属于“道”的拼图最终的模样！

　　冥冥之中，她的手触碰到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终于，那扇门
　　——轰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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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为了让般若给百名取传达这段话，才写出了般若篇！我就是为了这碟醋才包了般若篇这顿饺子！！！啊！我终于写出来了！爽到！
这才是我写般若的意义所在！他就是她修仙之门的钥匙，是她人生最关键的转折点。
在我手里修个仙，还真是费劲呢，不整个人升华一下，连门槛都不让进的。毫无疑问，入道才是修仙之路真正的开始。
百名取这是又修仙又修魔，两不误了属于是。看着很邪道，但这才是她真正的正道。模糊、混沌是一切有形的概念最初的形态，也是她最初的形态。
而且般若也引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百名取从未改变。镜子永远是镜子，不会忽然成为别的东西，改变的永远只有执镜人和持镜人观测镜子的角度和位置。无论发生什么，执镜人都无法改变镜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