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般若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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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见，这里是我的心相世界。我们还在‘独醉人间’里，并没有出来。之前的电影院，是鉴心川的另一种幻术。没错，是我做的。至于怎么做到，我等会儿再解释。”
般若巨乖地点头。他看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发光的小太阳。
春姬却似乎看穿了他，苦笑着摇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有一个疑惑……虽然很残忍，但我必须要说明白……我的死亡是确定的事实，我的灵魂早已经转生为其他人，这个事实并没有改变。”
般若不自觉地收紧了手。他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不过在这里与你说话的也是我本人，并不是什么幻影。”
般若又是落寞又是困惑。他捋不清这逻辑，便乖乖等解释。
春姬把他拉到自己的观景宝座，也就是之前的石栏上坐下，接着说：“当年的真相，你已经在我的记忆中知晓了。”
“你一直以为，藤海家族当年使用的是生人祭祀法阵。这中间的环节太过琐碎，为了节省时间我没有让你细看。简单地来说就是，我在献祭的很久之前，就已经布好了局。”
她这时挑了下眉，无不讥讽地说道：“恐怕，很多人到死都以为，他们当初使用的是生祭法阵，是他们用我平息了西海怨灵的愤怒。殊不知，我早就动了手脚将禁术更改，他们亲手献祭的是自己信仰的神明。你查不出来，也很正常。”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件堪称惊世骇俗的往事。
时隔千年，春姬再说起这件事，神色依然决绝。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利芒，语气也变得冰冷，“那怯懦自私的神明，高居于高天原，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尊崇和数不尽的贡品，却从来不往人间看一眼。不过，能在死前为我所用，也算他还有点用处。”
藤海春姬虽善良，但一直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她可以是佑护苍生的温柔的巫女，也可以是大逆不道的弑神之人。只要是为了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她可以成为任何人。
春姬：“我篡夺了神之力终结了因果劫。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感知到了神力中蕴涵的法则力量。”
她看向桥那边的黑暗。那里没有灯火点缀，什么都看不见。那是心相世界的出口。
“人的灵魂有三魂七魄，死后七魄尽散，三魂进入轮回。七魄是此世一切情感和经历的凝结，三魂在无数次轮回中会成为不同的人，但藤海春姬的七魄，永远是藤海春姬。我知道了将此世的七魄留在人间的办法。办法是，将天魂抽出来，作为七魄的核心。”
般若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真相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将魂魄分离，是邪道中的邪道，它会对魂魄造成不可预估的伤害，一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她难道不知道失败是什么后果吗？
——不！她是藤海春姬，她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般若心中一阵后怕，后背也跟着发凉，他想哭，但这事在千年前就成了定局，他现在哭已经晚了。于是他只能用难受到欲哭无泪的苦瓜脸问：“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是为了我吗？”
巫女亲手杀死自己的神明时，无疑是狠戾决绝的，但她看着般若的眼神那样柔情似水。她点了点头，说：“你是我此世唯一的牵挂。”
一句话，抵得过世间千万句情话。被这样温柔的人爱着，无疑是幸福的，般若从未觉得自己不幸福。但这样温柔的爱，在命运前显得那样沉重和悲伤。
般若更想哭了，“可是你的其他二魂早已转世了……她没了天魂，岂不是一辈子痴傻？……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
“不，这与你无关。”春姬认真地说：“你没有要求我这么做，是我自私地想要在这人间多留一会儿……我想看着你，看着这个人和妖不再斗争的世界。”
“……”
春姬总是这样，总是把自己能给的爱给予出去，又不肯让接受者承受一点负担。她一直希望自己是般若的救赎，而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把他推向深渊更深处的罪人。
但她又怎么可能完全承受下所有负担呢？般若有自己命运轨迹，他注定要自己承受这份爱的重量，即使这份重量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因此，从结果上，她还是罪人。般若千年来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而她只能站在桥的此端，心如刀割地看着彼端一切，却无能为力。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般若没有遇到过她就好了。
或许是这样吧，如果没有遇到彼此，般若还是那个臭名昭著却活得张扬肆意的般若，而藤海春姬依然是高贵的巫女，也不会只活了二十多年就早早死去。
并没有什么人是离不开另一个人的，尤其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
但……如果没有遇到彼此，他们的人生就像一块残缺的玉璧，无论如何都不会不完整。
她苦笑，“那时，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本想和你说完就走……没想到魂魄抽离伤了我太多元气，我只能依附在你的心相世界中修养。”
般若脸色苍白，他接着说了下去：“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封印了记忆……你被我封印了千年，直到封印解除你才得以出来。而你的转世，由于天魂无法归位……生生世世都是痴儿。”
他颓然地垂下头：“……我害了你们……这千年里你们一定过得很苦……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还一直恨你。”
他逐渐团成一个球，难过地说：“从千年前到现在，我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我总是怨恨一切，怨恨你们。可是你们有什么错呢？仅仅是认识了我，和我有关，仅仅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只因为和我的愿望不符，我就怨恨你们……”
他情绪上来，嘴里不断地责骂自己……春姬叹了口气，捧起般若球的脸：“就因为你这样不成熟，我才放心不下啊。”
“……”般若哭丧着脸，似乎更难过了。
春姬严肃道：“这些年，我一直看着你。你做了很多错事，我一定要批评你。”
般若：“是，我错了……”
春姬摇头：“但你不知道你错哪儿了。”
般若正难过着呢，被她这么一说都懵了，“……？”
春姬：“你一定以为我在训斥你，不该背着朋友搞那些小心思，不该继续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不应该用手段帮助别人报复或者报复别人……之类的。”
般若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困惑：“……？”不、不然咧？
难道他还犯了其他错？……那春姬岂不是会更生气？！
他不由自主地惊恐了起来，春姬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我为什么要骂你这些？你做得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般若震惊：“好吗？”
春姬：“在这次邪神的事之前，你一直按照我的愿望活着。你积极地交朋友，努力的活在阳光下，甚至不愿意服从你的天性，去吞噬人类的‘嫉妒’情绪。”
“别人伤害了你，你报复别人，这天经地义。别人有求于你，你实现他的愿望并收取代价，这理所当然。甚至这次的事，你一开始都是为了帮朋友，你何错之有？我为什么要骂你？”
般若像个呆瓜一样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一直以为，春姬知道了他这些年做的事，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
他从未感受到自己做的有多好，只因为他的心中一直存在着怨恨，怨恨让他感受不到美好，一切美好都被怨恨的火焰燃成了灰烬。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春姬一直认真地在看着他，原来春姬一直认可他，原来……他做的，并不是像他想的那么糟糕……
春姬板着脸：“不过，我还是要批评你。你就是个呆子！”
般若再次懵逼：“……啊？我……我怎么就呆子了？”
春姬生气地戳他软乎乎的漂亮脸蛋：“不是呆子是什么？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怕我生气，硬逼着自己做，你不是呆子谁是呆子？”
“你坑别人的时候倒知道要当个老千层饼呢，怎么到我这儿就连阅读理解的本事都没有？我让你多出去看看交朋友，是为了不让你闷在家里陪我什么都没有的衣冠冢。我人都没了，没必要把你困住。我的愿望，是让你找到其他开心的人，遇到开心的事。”
她拉过他的手，难过地说：“你硬逼着自己交那些塑料朋友，我看着难受。与其这样，我当初我不如不说这话……你的快乐和幸福，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想让你代替我看着这个世界，快乐幸福地活下去……这才是我的愿望真正的含义……也是我当时没来得及说的话。”
“……”
般若看着彼此交握的手，想说什么。但他又发现，似乎说什么都表达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切怨恨、痛苦……都在她的这番话中烟消云散了。般若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千年前他因她沉入噩梦，千年后他又因她从梦中清醒。
……原来，并没有什么诅咒……
她从始至终，都是他温柔的救赎。
大梦千年……梦醒之后，才知自己有多傻。
般若说：“我错了，我一直把你的愿望当作诅咒。原来……这才是你的想法。”
春姬“如果早一点说出来就好了。早一点说，你就不至于走那么多弯路。更不至于让你和朋友……走到现在这一步。”
提到百名取，般若的眼眸立刻黯淡了下来。因解开误会而缓解的情绪，立刻飞速坠落谷底。他沉重地说：“是我害了她。我……”
春姬不高兴地揪住他的脸，“先别着急绝望，这事往后稍稍，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般若问：“什么话？”
春姬：“本来见面就想说的，但你非要在人家面前秀一下，打扰了我发挥。”
般若歪了歪脑袋，思考几秒后，他恍然大悟。
他整理好表情和情绪，从石栏上跳下来站直了身体，然后张开双臂等待着她。
“来吧。”
灯火下，他金色的发丝和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他本该是神话里的漂亮妖精，但这个动作又让他像极了童话故事里小小的王子……虽然这个小王子已经一千多岁，应该是个老王子了。
而她也是个一千多岁的老公主了。
春姬因这个幼稚的脑补笑出了声，但这个熟悉的动作又让她忍不住流泪。她飞扑到他怀里，又是笑又是哭地骂道：“我等你很久了，笨蛋！你怎么才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般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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