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般若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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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蔚蓝色的天空。
安静。
他的第一感觉是安静。
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那般的安静。
他躺在一片花丛中。轻柔的风吹开他额间的发，也卷起无数浅紫色的花瓣飞向天空。
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在风中微凉。
然后，他发现这里并不是全然的安静。有风过花海的声音，有清脆的鸟鸣声，视野中还不时有白色的蝴蝶飞过。
真美啊……
没有铅灰色坟墓状的乌云，没有滔天巨浪，那幅地狱绘卷消失了……春姬……也消失了。
“为什么……我会看到她的记忆？”
说来奇怪，他恢复记忆后本想重启时间。没想到重启时幻术忽然失控，一道白光把他强行扯到了另一处不知名的幻术空间中。
那里像一个电影院，他被按在观众席上动弹不得，而大荧幕里播放的是他真正的回忆。回忆一幕幕过，同样只有快乐的记忆。他心中奇怪，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回忆结束后，他就会离开那个幻术空间，回到“独醉人间”中。
但没想到他的回忆播放完毕后，紧接着它就开始播放春姬的回忆。
难以置信！
但那个视角的的确确是春姬本人。他甚至在这些回忆里找到了困扰他多年的问题的答案，如果这是假的，它未免太真了。真到逻辑严丝合缝，完美贴合现实，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鉴心川……还有这种功能吗？
还能穿越时空给他看千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的记忆？……这是不是有点过于逆天了？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眼睛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天空。直到视野中忽然冒出一只老者鬼面，挡住了天空，他才把视线拉了回来。
它担忧的目光从鬼面上那两只红眼珠中透露出来……
好吧，这是他的心理作用。
那仅仅是两颗红色玻璃球而已，玻璃球有个锤子感情，是他知道了老者鬼面的真正来历，所以自动在这张鬼面上脑补出表情而已。
“……原来是你啊……”
他坐起身，把鬼面捧在手里，又重复了一遍：“原来是你。”
然后，他默了下。虽然春姬的记忆真到挑不出错，但他还是想求证一下，毕竟这太不可思议了。他试探着说：“老村长，是你吧？……对不起，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却到现在才知道……”
老者鬼面眼珠地震，它呆呆地看着般若……然后喷出了眼泪一样的蓝紫色鬼火！
般若：“……”
好家伙，一句话就破防了！好家伙，原来它真的是老村长吗？！
话说它跟在他身边也有千年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它情绪这么激动。话说这鬼面不会说话，但居然能哭？春姬制作的这个鬼面，技能点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般若无情地撒开了手。鬼面立刻窜到天上喷眼泪，喷出来的泪状鬼火落到花丛中，便立刻化为青烟消失了。
刚清醒时，般若的情绪陷在春姬的记忆里无法自拔，现在给老者鬼面这么一闹，他才分散出注意力给自己身边的花海……然后他发现，这里的景色长得实在有点过于奇幻。
无尽的紫藤花连成海洋直到天边，它们没有树干，底下也没有土壤，取而代之的是海水，一根根花藤皆从水下伸出来，形成大小不一的簇状花丛，放眼望去，就像大海的波涛。无数石灯也同样从水下伸出来，屹立在花丛中，与这无尽的紫藤海为伴。
而他就站在花丛中，一直望到远方。
碧空下，无尽的紫藤海……这样的场景，恐怕也只有在幻术中才能实现……
不，这不像幻术。般若摘下一朵花，仔细端详后发现，这花的触感和气味都无限趋近于真花，甚至它可能就是真花。他又俯身鞠起一捧海水观察，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他还记得，先前在“独醉人间”的幻术世界中，他还是能够分辨出幻术构造的东西与现实世界的区别的。
那可是与现实世界几乎完全一致的世界，而这片从构造来看就那么不科学的花海却这么真，真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我。
……这太奇怪了。
这里是“独醉人间”吗？
他难道又到了另一个幻术世界中？这个幻术的等级还高于“独醉人间”？
……鉴心川还说自己没问题，这可不像没问题的样子啊！
他这时忽然想起来，百名取提过鉴心川曾被人摔坏过好几次。好家伙，不会是没修好吧！
般若烦躁地原地来回走了两圈，最后看着这片紫藤海，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行吧……至少这里挺好看的……而且，特别像春姬。
老者鬼面眼泪喷够了，终于打着摆子从天上飘下来。般若见状伸手接住，它在他手心跳了跳，便转头往某处飘了一段距离。见般若在发愣，它急得又跳了两下，示意般若快跟上它。
笑死，千年的相处根本没有培养出任何默契。
般若几步跟上，念叨了一句：“……不会说话真是难办，等以后我改改，好让我听得懂你说话。”
鬼面无语扭头。
就这样，一人一鬼面在紫藤海中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刚开始时般若还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鬼面，半天后他放弃了思考，反正去哪里都一样。
随着时间推移，碧空逐渐被晚霞替代，落日的金色余晖洒遍紫藤海。般若不由驻足，去细品这片广阔的天地间所独有的美。直到夕阳彻底落下，晚霞消褪，他才带着遗憾继续前进。
但他并没有遗憾多久，石灯就亮了起来。那温柔的暖色灯光照亮了花海，也照亮了他前方的路。
般若心中升起一种悸动。虽然从开始就隐约察觉到，但现在似乎更明显了……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仿佛在此处等待了许久，只为他存在一样……
忽然，般若：“啊！”他一拍脑门，“粟田口兄弟们呢？！”
好家伙他到现在才发现！
老者鬼面再次无语地看向他。行吧，它也觉得般若该给他开一下麦，现在它就想说：崽啊，同伴这丢一个少一个，可不兴丢啊！少了就应该立刻去找，怎么你这才发现啊！
哎……愁死个鬼面。
果然偶像只能远观，它都快忘记千年前自己还有恭敬虔诚地叫他“般若大人”的时候了。天知道它在电影院看到自己的记忆时，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用鬼角抠出一座三峡水坝的冲动。
它正愁怎么和他解释，般若又颓废地说：“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反正就在这里，总能找到的。”
老者鬼面：“……”
它头上冒出几簇鬼火，加快速度往前方飘。般若也不知道它怎么了，一脸莫名地看着它越飘越远。
他本该立刻追上去，可莫名地，他反而停下了脚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石灯的光线并不足让他看清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鬼面，如果不快点跟上，他很快就会找不到它。
但是似乎……他已经知道目的地了。
他看着前方，心生畏惧。
在远方，那花海的尽头，有一座石桥。桥的那边是一片黑暗，没有了灯火点缀后，那里仿佛是一片无尽的虚空。
此时此刻，此景此景……他的心快速跳动了起来。
近乡情怯……或许就是这样的心情吧。黑夜、紫藤海、石桥……黑夜、露珠紫藤、木桥……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个夜晚，所有要素都齐全，只缺了那个人……
不，前面有人在等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但他就是知道。
般若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畏惧，又像是期盼。他的心情也很奇怪，即想立刻逃走，又想快点靠近。
在这矛盾的撕扯中，他走近了石桥。桥的下方是镜面一样的水面，倒影着石桥和岸边的景色。而随着距离拉近，他看到了……桥上有个纤细的身影正靠坐在石栏上，俯身看着自己水里的倒影。
般若呼吸先是一窒，接着一股激流从脊椎传递上来，将他冲击得头晕目眩，一瞬间什么都忘了。他情不自禁地跑了起来，他越过了老者鬼面，越过了心中最后的怯弱，他大喊：“春姬！春姬！”
他叫着这个名字，眼里再没有其他。
是她！
是她！
记忆解封了，幻术空间解除了，他终于见到她了！
他跑上石桥，跨过层层台阶，来到了春姬面前。石灯的灯光，让美丽的巫女的侧脸显得那样温柔，她那紫藤色的眼眸中浸润着灯光，像极了这片紫藤花海。
她看向他，目光中有喜悦，有伤感，但更多是般若熟悉的温柔。
千年的时光在这一刻消失了……仿佛时间从未流逝，她还是如当年一样，坐在桥上等着他回来。
般若瞳孔颤动，他伸出手想触碰她，但那颤抖的手却停在了她的脸侧毫厘之处。他害怕这是一场梦，轻轻一触碰就……
“怎么了？为什么不敢触碰我？害怕我变成蝴蝶飞走吗？”春姬抓住了他的手，狭促地笑起来。
般若眼眶立刻湿润，他吸了吸鼻子，问：“你会吗？”
春姬：“……”她揪住般若的脸，“喂，清醒点。这里不是‘独醉人间’，这里是我的心相世界。”
般若瞪大了眼睛，震惊道：“鉴心川的幻术居然这么智能，连性格都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春姬哭笑不得地放过他，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你还没睡醒，真当一个AI有这么智能呢？春姬大人我稍微有点生气哦。”
般若：“果然很智能！”
春姬：“……”
老者鬼面这时吭哧吭哧地过来，围着他跳来跳去，似乎非常着急地想告诉他什么。
般若：“？”他想了想，“你身上有跳蚤？”
春姬：“……”
老者鬼面：“……！！”
开麦！给老头子开麦！爷要喷火！
“……啊！！！我受不了了！一期哥你别拦我！”桥下花丛里冲出一只乱鬼面，它以秒速五百米的速度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头槌，差点把般若撞到桥下去。
般若：“啊！你干什么！”
乱鬼面：“笨蛋笨蛋笨蛋！你这个大笨蛋！你看不出这是藤海春姬本人吗！？”
般若捂着脑袋：“你才是笨蛋！春姬她都已经……”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不肯说出那个字。“而且这是幻术世界！什么是幻术你懂吗？”
春姬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非常勉强地维持着自己的柔情，努力保持自己人间白月光的笑容，耐心地说：“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简单的来说就是，当年我死了，但没有完全死。在魂魄消散之际，我将放了一魂在你身上……”
般若掩面而泣：“连背景都编好了，鉴心川牛批！！”
春姬：“……”柔情消失。她垮起个批脸，冷漠地说：“乱，别理他了，我们自己出去救你主人。”
般若：“？！”
他立刻拦在她身前，“我开玩笑的，别走别走！”他伸出小手手拉住她的袖子，“我知道是你。”
乱还没转过弯来：“所以我都说了她是……啊？？”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过于的骚，差点闪了它不存在的腰，“不是……嗯？！你知道？？？”
春姬冷笑着甩开他的手，双手抱臂看向远方，但令人在意的是，她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神色。般若在一边连连讨饶各种我骂我自己，高贵的春姬大人这才肯施舍他一个眼神，“不装了？”
般若的笑容非常刺眼，说：“再装，你就不理我了。”
乱：“？？？”
“……”虽然想生气，但春姬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弯成一个√。
好吧，谁让他们都拿彼此没有一点办法呢？
两人双目相对，眉眼含情脉脉，差点给乱的狗眼秀瞎。他忽然懂了，然后出离地愤怒了：“……你俩搁这儿演我呢？！知道就早说啊！就为了秀我一下？？”
乱鬼面气得差点喷火，老者鬼面连忙把它拖走，不让他打扰两人好不容易来的二人世界。
乱鬼面：“He tui！臭情侣！”他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粟（单）田（身）口（狗）家族。
般若还真是故意秀给人看的，千年前这是他的基操。没有人、比他、更懂炫妻！[拉手风琴.JPG]
乱被拉走后，春姬笑着说：“你啊，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喜欢这样。故意秀给别人看，就这么让你愉快吗？”
般若巨骄傲：“当然！我有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爱人，当然要多秀一秀，让别人也嫉妒一下！”
春姬：“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故意这么问。
般若：“应该是从老村长带路开始。”
……
两人同时露出意会的笑容。
他们还是这么默契，千年时光似乎并未从他们这里夺走什么。
只要一个眼神，一个似是而非的信号，他们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他们是全天下最了解彼此的人，就算时间再过去千年万年，也依然如此。
陪了般若一千年的老村长表示：人间不值得。
春姬也有点意外：“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般若：“是，但又不全是。这里从一开始就显得不寻常。无尽紫藤海……这里很像你，不是吗？我能感觉到这里只为一个人而存在。”
春姬：“但你还是不确定。”
般若：“老村长是你送到我身边的，除了我，他只听你的命令。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你已经离开我太久了，我需要确凿的证据。”他握住她的手：“直到我看到了你，我看到了你看向我的眼神。只有这一点，我绝不会认错。”
两人注视着对方，眼里的情意像是要把人溺死。然后，他们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般若拉着她的手撒娇地晃了晃：“解释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般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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