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如雪乱十载＞片段合集》七巅

14、惩罚2

　　“备车！”
　　“勾践这就沐浴更衣，为大王备车。”
　　“不是你，是他！”
　　夫差凌厉的眼神落在范蠡的身上。
　　范蠡勾践二人相视一眼，并不知道此时夫差一脸怒容前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的时候，夫差的心思很好猜；但有的时候，夫差的喜怒无常，又令人费解。
　　沉重的车辕落在范蠡的肩膀上。
　　侍从将马鞭递给夫差，夫差却弃之一旁。
　　他只注视着范蠡的背影，单薄而瘦弱；连月的奴隶生活，想必吃的并不怎么样，所以明显体力不支；但因为有武功底子，所以一路走来，脚步却扎实。
　　“知不知道寡人今天为什么不杀你和勾践？”夫差问道。
　　范蠡喘着粗气，咬牙道，“你……不想要我们的命，你想……驯服我们的心。”
　　眼看着他越拉越吃力，夫差似乎能想像到，此时他的表情——咬牙坚持，十分倔强，十分坚强，不肯屈服，不肯低头。
　　而这个此刻看似柔弱却异常坚定的青年，为什么要陪勾践这么屈辱的活着？这样的人，理应为他所用才对！
　　“停车！”
　　范蠡停下了脚步。
　　听到夫差走下车，几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夫差的脸上，没有一点喜色，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
　　“帮他卸下来！”
　　“是！”
　　几个侍从上来，几下将车辕从范蠡的肩头扛下。
　　“谢大王。”
　　范蠡从车下解脱，步子有点不稳，踉跄了一下，转身面对夫差。
　　“寡人已经想到怎么惩罚你，”夫差道，“就是罚你做寡人的大臣。”
　　范蠡听后，沉默了一下，回答道，“越王已经是大王的奴隶，我如果投靠了大王，岂不是背叛了越王？”
　　“只要你同意做寡人的大臣，你能得到的荣华富贵，勾践同样可以得到。”
　　范蠡始终垂着头道，“范蠡是越国的大臣，只能享受越国给予的荣华。”
　　“越国再也不能给你什么，能给你的只有羞辱和苦难！”
　　“范蠡愿与越国百姓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
　　从越国战败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本以为艰苦屈辱的生活能让范蠡彻底看清现实，投靠自己，谁知道，如今他还是这样冥顽不灵！
　　夫差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厉声道，“当今乱世，楚人往吴越当官，齐人到晋鲁上朝，大有人在，就是你范蠡也不是越国人，你既然可以投奔超车，为什么就偏不投靠寡人！”
　　范蠡的所有言行，似乎深深激起了夫差内心的愤怒，越说，便越加激动。
　　“寡人到底有什么比不上勾践！”
　　范蠡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道，“在范蠡的心目中，勾践就是最好的大王。”
　　“范蠡一生，能辅佐一位明主，足已。”
　　“那如果勾践死了呢！”
　　“那范蠡陪死。”
　　好，好，好一个陪死！
　　夫差生生咽下一口气。
　　“死不死不由你做主！”
　　他如此欣赏眼前的这个人，越国已经没了，他想许给他前程，给他新的舞台，可对于他吴王夫差的恩赐，这个人居然毫不在乎！
　　他的每一句话，都直接凌厉地刺向他的骄傲！句句分明！
　　他想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遇，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那么心无旁骛，惺惺相惜。
　　可如今，此人却……
　　“想死？除非你打赢寡人！”
　　“范蠡不打。”
　　“打不打由不得你做主！”夫差转身抽走侍从手中配剑，掷到范蠡脚边，“寡人要你打，你就一定要打！”
　　面对夫差此时突然像掷气的孩子们的要求，范蠡只是垂首站着。
　　“你怎么不拿剑！”
　　“范蠡不打。”
　　“寡人不信，杀了你也不还手！”
　　范蠡今天的态度，几乎磨平了夫差所有的耐心。面前的人让他没有办法，他只想到这个最原始的解决办法。
　　夫差提起手中的剑，直直地向范蠡刺去，又快又准。
　　他要逼他出手。
　　他要他的回应。
　　他要他，哪怕低一次头。
　　可是，范蠡只有在勾践受辱的时候，才向他低过头；没有了勾践，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孤单的青年，从来没有服输过。
　　他手中的剑，刺中了范蠡的肩膀。
　　那种感觉，令他惊诧。
　　鲜红的颜色，顺着剑锋与血肉的夹缝，迅速地渗透而出。
　　“你宁死也不做寡人的臣子！”
　　看着范蠡抿紧嘴唇默默承受的样子，夫差质问着。
　　这世间，有什么是他夫差不能征服的
　　有谁可以这样无视他
　　只有这个范蠡，让他一二再，再二三地尝到挫败的滋味。
　　“寡人也不让你有好日子过！”
　　夫差将剑狠狠拔出，掷在地上，转身离去。

　　我真笨，又惹怒了夫差，自讨苦吃。
　　范蠡稍微欣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苦涩地笑了一下。
　　这个动作微微牵动了嘴唇，渴的干裂的唇角，又渗出了一丝血，他舔了舔，味道似乎是甜的。
　　自打前日惹怒了夫差，他便被关在这里，一个笼子中，风吹日晒雨淋。
　　没有饭吃，没有水喝。
　　左臂的伤口似乎还没有愈合，不知道这条胳膊是不是已经废了。
　　昨夜一场雨后，他好像就有点发烧了，昏昏沉沉地睡到现在。
　　似乎有人来过，他不确定。
　　范蠡抬起头眯着眼望了望那一轮烈地发白的太阳。他或许应该趁着这难得地休息时光，好好考虑一下国家大事。他应该好好感谢夫差，给他平白放了三天假。
　　他范蠡的一生，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范蠡艰难地挪动了下身子，选了一个或许更舒服的姿势靠在笼子上。
　　然后自嘲般地抚慰自己，夫差啊夫差，真是一个他的克星。
　　“范蠡，范蠡。”
　　听到声音，范蠡正了下身子，望过去，惊地他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范蠡来，喝水。”
　　勾践一路东张西望、小心谨慎地窜了过来。将手中的水囊塞到范蠡手中。
　　可范蠡却顾不得喝一口，焦急地沙哑道，“大王，你怎么会来这里？”
　　“大王，你快回去，如果被人发现，夫差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勾践却无所畏惧道，“怕什么，大不了把我也关在笼子里。”
　　“夫差好狠毒，三天不到，居然把你折磨成这样。”
　　“大王，你快快离开这里！”
　　“没关系，我已经看过了，看守的卫士刚离开，我是借放马偷偷跑来看你。”
　　范蠡环视了一下四周，刚才守卫在这里的两个人似乎真的离开了。
　　他这才稍放下心，拧开水囊，饥渴地喝着。
　　勾践又小心地看看四周，才低声道，“范蠡，吴国最近好像有什么行动啊。”
　　范蠡擦了擦湿漉的嘴角，“什么事？”
　　“我看见那些士兵来来往往的，不断在练兵，好像要出征。”
　　听了勾践这样的陈述，范蠡沉默不语，陷入到思索之中。
　　看来，上次文种带来的消息是真的，吴楚边界果然有异动。
　　范蠡思忖着，他深知，挽救越国，是一盘下的很大的棋。任何局势的变动，都可能成为挽救越国的机会，也可能成为导致越国彻底覆灭的噩兆。
　　所以每一步，他们都要精心地走，每一局都要耐心地布，才有机会脱离如今的困境。
　　而直觉告诉范蠡，越国的机会，来了。
　　“大胆勾践！竟敢跑到这来！”
　　突然喝斥的声音，打断了勾践范蠡主仆二人的思绪。
　　只见方才守卫的两个士兵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他们紧跑上前，一左一右，将勾践挟持在中间，摁倒在地。
　　“啊呀，两位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勾践在地上，抱着头，连连救饶。
　　可两个人却不依不饶，连番地踹上几脚，便将他拽了起来，硬拖着要拉去见大王。
　　“住手！”范蠡用尽力气喊道，“住手！”
　　那两手此时才回身不屑道，“怎么啦！”
　　“去，禀告你们大王，说我范蠡可以帮他解决楚国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