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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使楚 ...

  •   吴王宫。
      “听说你有办法解楚国之危?”
      “是。”
      “那你怎么知道,楚国有意攻我吴国?”
      夫差饶有兴致地瞧着淡然立于殿中的范蠡。
      简单的打理,刚刚梳洗过的头发。大概因为急着来见他,所以头发没来得及扎成发髻,只是披散在肩头,十分简单地扎成一束。
      夫差听着范蠡淡淡地陈述,眼神却落只是落在他的左肩上。
      “楚国与吴国比邻,本就是宿敌。何况,吴国战败越国后,势必坐大,难道吴国称霸江淮后,楚国能独善其身吗?所以楚国不会眼巴巴地看着吴国强大。吴越之战后,吴国元气未复,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胡说八道!”伍子胥驳斥道,“大王,他说的这些,我们刚才已经分析过了。楚国当年败于我吴国,国力大伤,如果它有足够实力的话,早就出兵了,如今,它迟迟未动,说明信心并不足。大王,如果我们速战速决,就一定能击溃楚军。”
      “吴越之战,吴国虽然大获全胜,毕竟国力耗损,所以我想,大王也不愿意贸然出兵吧。”范蠡继续道,“正如相国所说,既然楚国并没有信心出兵,而吴国此时也并不适合出兵,那索性想办法避免这次冲突,等吴国完全恢复,再挥兵攻楚,那时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范蠡又补充道,“为了楚王的一时冲动,而打乱吴国战后休养的节奏,不是明智之举。”
      伯嚭笑嘻嘻地见缝插针道,“是啊,大王,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们还是不要出战为妙。”
      伍子胥对伯嚭喝道,“你懂什么!”
      “大王,楚国已经在秘密调兵,若不果断出战,恐怕会贻误先机!我们刚刚战胜越国,气势正盛,现在进攻楚国,肯定势如破竹!当年先王带兵攻楚,楚国人闻风丧胆,现在打它,又有什么难!”
      伯嚭总是被伍子胥嘲笑不懂国事,此时却笑着讽刺道,“是啊,伍相国定然不会忘记当年,您带兵攻入郢都,将楚平王掘墓鞭尸,看来,若不给你机会再次攻入楚国,手刃平王之子,是难解您心头之恨啊。”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主张攻楚,是为了报私仇嘛!”
      “我可不敢这么说,不过既然有不用打仗的方法能解决问题,为什么还要舍易取难呢?”
      “伯嚭,你总替越国人说话,是不是拿了越国什么好处!”
      “伍相国,你……”伯嚭刚要转身向夫差辩解委屈,夫差烦躁地扬手让他们不要争吵。
      范蠡的一番话有理有据说的十分圆润,再加上伯嚭的搅乱,伍子胥此时也没更好的理由反驳,只道,“越国的人,不会真心向着吴国。大王,范蠡的话不能信。”
      范蠡却笑道,“可以任用敌人的君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明君。当年齐桓公不计前嫌,重用管仲,齐国才能称霸天下,所以大王,只要范蠡我言之有物,言之有理,您又何必拘泥于我出身哪里呢?”
      夫差问道,“那你说说看,怎样才可使楚国打消出兵的念头?”
      “大王——”伍子胥见夫差对范蠡这种态度,刚想劝阻,夫差却摆手示意他不准打断。
      “首先,要得体,又不损大王的威名,所以可以派使臣出使楚国。”
      夫差又问道,“那何人能担此重任?”
      只见范蠡施施然拱手道,“范蠡。”
      夫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范蠡,并不说话。伍子胥却质问道,“让你离开,你还能回来么?”
      “我家主人尚在吴国,我范蠡又去得了哪里?”
      伍子胥冷笑道,“哼,如今乱世,你们这种口舌之徒,可以几易其主,何谈忠诚?如今灭的是越国,勾践就是丧家之犬,你范蠡有机会逃到他国,摇身一变,又可以粉墨登场。”
      范蠡面对伍子胥的讽刺,并没有说话,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夫差,夫差始终注视他,他就这样与夫差对视了几秒,重又垂下眼来。
      夫差倒不在意伍子胥的话,他扬唇道,“你不是说过,不做寡人的臣子么。你既然不是寡人的臣子,又用何名出使?”
      “越国降臣。”范蠡道,“我以越国的惨败为例,让楚王明白随意攻楚的后果。”
      听罢,夫差抚掌大笑,“说得好!”
      “不是范蠡说得好,只是范蠡说出了大王所想。”
      瞧着范蠡再一次在夫差面前获得礼遇,伍子胥反问道,“万一你说不服楚王呢?”
      “说服不成,大王再出兵攻楚,也不迟。”
      伍子胥怒道,“到那个时候,楚国就有准备了!”他转向夫差道,“大王,不要听他的,这个人诡计多端,不会怀什么好意。”
      夫差依然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不怀好意,他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人。何况勾践还在寡人手上。”
      夫差笑道,“就让他去,看看忠心耿耿的范蠡,历经磨难之后,还会不会始终如一,回到楚国,陪他的主子做牛做马。”
      伍子胥此时气涌心头,“国家大事,怎么能当儿戏!难道你把先王的遗志给忘了嘛!”
      “唉,伍相国,你怎么总来这一套!”伯嚭撇嘴道。
      伍子胥的话,让夫差的表情严肃起来。
      “三天前,你宁死不肯为寡人的臣子,今天又突然要来替吴国使楚,”夫差道,“范蠡,寡人的确很欣赏你,才给你可以站在这里与寡人说话的机会。”
      “无论你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图谋,寡人都乐意奉陪。”
      范蠡微笑道,“大王多虑了,避免两国开战生灵涂炭,本就是范蠡所愿。”
      “哼,是不是寡人多虑,你自己心里清楚。”
      范蠡却不再接此话,转而道,“但范蠡还需要几件出使楚国的礼物。”
      “让沮鞑带你去。寡人的宝物,你随意挑选,”夫差道,“我看你这次,究竟能做什么。”
      “谢大王,”范蠡行礼之后,便随沮鞑走出了大殿。
      范蠡离开之后,伍子胥先前那付剑拔弩张的架势,松懈了下来。
      瞧了瞧一旁伯嚭那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模样,伍子胥就心中来气。
      终了,他缓缓道,“大王,范蠡这种人,一旦给了他空间,他便会如鱼得水,后患无穷啊。”
      伯嚭笑道,“伍相国,越国覆灭,已不可逆转,范蠡就算是尾活鱼,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您是不是想太多了?”
      夫差瞧着这两位近臣,道,“范蠡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游在我给他的水缸里。”
      而他的心中,却有点迫切地想知道,范蠡这次,究竟又在耍什么花招。
      范蠡去夫差的宝库挑选完送给楚国的礼物,随即便整理行囊,准备出发。
      临行前,勾践与他送别。
      “范蠡,吴楚若开战,对我们岂不是十分有利?”
      范蠡摇了摇头。
      “为什么?”勾践急问,“吴国如果战败,我们不就有机会回国了?”
      “难道你这次去楚国,真的要为吴国化解这此战端?”
      范蠡道,“大王,各国相争,归根到底还是靠实力,而我们现在,恰恰什么都没有。万一吴国胜了,它将成为南方唯一的霸主,我们越国复国将更加艰难;而就算吴国败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最后的战争利益,也绝不会落到我们头上。反而因为时局大变,我们的前途会更加难料。反不如现在,我们苦是苦了点,但局面暂且还稳定。”
      “那你这次使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王,复国大计,不可急在一时。我们如今只有布好局面,步步为营,他日才能顺利图进。大王,我知道您的日子十分难过,但请大王忍耐,等待真正的时机。”
      范蠡离开的时候,勾践与合仪远远地目送。身份与生活的巨变,让勾践焦躁的心没有一刻可以安静下来,甚至有时,让他不能思考。
      但他相信范蠡,而此刻,他只能相信范蠡,相信那个当年在映霞谷与他一见如故的睿智少年。
      范蠡离开姑苏城的时候,沮鞑递给他一个陶瓶。
      “这是?”
      沮鞑道,“这是大王给你的伤药。”
      “范蠡,劝你不要辜负大王对你的信任,否则,大王绝对不会饶过你。”
      范蠡看了这陶瓶稍许,收入怀中,命人启程。

      楚国王宫。
      “你今天前来,是代表越国啊,还是代表吴国呢?”楚王坐在榻上,以一种轻慢讽刺的口吻问道。
      “我既代表吴国,也代表越国。”范蠡立在殿中,缓缓答道,“我以吴国降臣的身份来见楚王,希望楚王以和为贵,勿动干戈。”
      “本王不听,又能如何?”
      “吴王说,如果楚王不自量力,”范蠡一字一句道,“那今日勾践的下场,就是楚王的明日!”
      “大胆,范蠡!竟敢出言侮辱我王!”
      “大王,请赐死范蠡!”
      “大王,请赐死范蠡!”
      范蠡一言即出,惹得楚国满朝大臣愤然离席,纷纷进谏楚王。
      楚王冷笑道,“哼,越国名存实亡。你呢,不过是个卑微的降臣,死了,是不会有人可惜的。”
      “没错,但如果范蠡死在楚国境内,楚国就会落以口实给吴国,吴国就会以楚王杀死吴国使臣为名,出兵攻打楚国。”
      楚王听罢大笑。
      “好啊,我巴不得他来呢,好让他看看,我大楚的兵力如何厉害!”
      “大楚的兵力,外人无所得知,但当年郢都的惨状却还历历在目。吴国的兵力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大王您还会将楚国再次放在这场赌博里么?”
      范蠡提起了令所有楚国人最沉痛的记忆,大殿上的楚国臣子,都心有忌惮般低下头来。楚王似乎也一下子陷入到了那段惨痛的回忆中,表情肃穆,心有戚戚。
      “而且有件事您或许还不知道,诸侯国中,蔡郑宋陈四国已与吴国结成联盟。”
      “简直一派胡言!此四国为中原礼仪之邦,怎么会与吴国这蛮夷之国结盟!范蠡,你是在愚弄本王吧!”
      范蠡此时用手示意了众人面前桌子上被红布覆盖的几样东西。
      他没有给众人更多疑惑猜测的时间,干脆利落地揭开红布,直截了当道,“这四件礼物就是四国交于吴国的信物,吴王让我转交给楚王。”
      楚国大臣纷纷上前观看这四件宝物,又令人将其一一递于楚王过目:那是四只造型各异的玉壁,打磨的工艺与雕琢的图纹,的确来自中原;这四件玉壁成色极佳,碧绿剔透,又绝非民间之物。楚王细细去看,其中的一些花纹,分明印证了四国的特色。
      楚国君臣此时,都有点面露沉色。
      虽然嘴上不说,但范蠡知道,他们都已相信他的话。
      “吴国现在结盟于蔡郑宋陈,又拥有越国的人力物力,相当于六个国家的实力,一旦开战,会是什么后果,我相信大王您不用范蠡多说了吧。”
      一阵沉默过后,一个楚国大臣向楚王道。
      “大王,不要轻信范蠡,他毕竟是吴国使臣。如果吴国真有此实力,根本不用派使臣来我楚国,直接攻来,出其不意,让我们措手不及,岂不更符合夫差的作风?”
      范蠡解释道,“范蠡虽然代表吴国前来,但却不是站在吴国的立场来说话,因为范蠡和诸位一样,对吴国都是恨之入骨的。”
      说完,范蠡将左肩长衫撩起,“大家请看。”
      众人望去,只见他左肩近胸的位置,正浸出鲜红的血。
      众人骇然。
      “我之所以身负此伤,就是因为我不愿对吴国俯首称臣。”
      范蠡恭敬而庄重地拱手作礼,面向楚王道,“我恳请大王暂不出兵,保存实力,就是因为,南方能与吴国抗衡的大国,只有楚国了。如果楚国能保存实力,吴国必然有所顾忌,不敢随意扩张。但万一楚国战败,吴国便等于扫除了最后的顾虑,定会称霸整个南方,一发不可收拾。”
      “吴国此时已然有六国之力,又风头正盛,还有伍子胥这个、将平王掘墓鞭尸的疯子!试问大王,若真与吴国一战,您真有十足的把握赢得胜利么?”
      楚王深思良久,才道,“那范大夫的意思是?”
      “大王,胜负不在一时之间,请大王耐心等待时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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