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戏凤（美人吟）》肖公子

89、月破乌云花弄影（一）

　　南陈北征契丹大军在离京一个月后，终于传回捷报，赵明鉴利用契丹兵不善于攻防城战的劣势，在莫州城败悉万丹部主力军，抢占瓦桥关、益津关和淤口关，大军暂时驻扎在莫州城内，休整士气。
　　北疆前线的喜讯，让南陈朝廷暂得喘息，然而西部边界八百里加急快报，再度让金陵城蒙上一层阴霾。连月来，西周兵马频繁调动，不断增兵蔚州、应州，更有纷纷传言，西周庄亲王萧慕华亲率大军坐镇蔚州，西周与南陈交境上各险关要塞，俱是重兵把守，严阵以待。
　　茉莉卧于灯下，忧烦不已，她曾听赵明鉴分析过周边诸国形势，近十年来，西周国兵权一直处于分裂状态，恭亲王萧慕轩和穆亲王萧慕景以摄政亲王身份，分别掌管西周国西南路、北路大军，庄亲王萧慕华，则作为保皇派代表，是三股势力中最薄弱的一方，一直统帅东路大军，常年驻守西周与陈交界边境。自宣明帝殁后，三大军方为争夺大位，相互倾轧，内患不息，照理说不可能抽调多余兵力东进。
　　契丹乃游牧民族，虽然族民剽犷悍勇，但部落联盟兵制，权力机制多存缺陷，政权又不统一，短期内的机动掠夺战或许占优势，长期的实力消耗征战，必然吃不消，所以茉莉不担心赵明鉴此去不能退敌，可是若其中掺和进去个萧慕华，那就棘手了许多。
　　茉莉忽然想到去年萧慕华与契丹、大理王子同来金陵时曾与她说过，他非是为求亲，只为搅局。难道他早就筹划联合契丹，图谋南陈？
　　廊子里微有人语声传来，茉莉复又直起身子：“赵正吗？进来吧！”
　　近日来，东郊别院附近突然多出些形迹可疑之人，这些人有的扮作樵夫，有的扮作路人，时常在东郊别院附近徘徊，茉莉心中微微吃惊，就她身份而言，尚敢派人前来监视，那来者定非常人！茉莉琢磨不透虚实，不便轻举妄动，故叫赵正趁夜一探对方底细。
　　“交过手了吗？”
　　赵正点点头，表情甚是严肃：“与属下交手的有二人，身手虽不错，但还算不上顶尖高手，从其招式、步法套路上来看，似是训练有素之人，不像是江湖上门派之人！”
　　“这倒奇了……”茉莉颦眉：“若是江湖之人，多半是为金丝软件和百草灵玉，倒还好对付，可是除了江湖之人，谁还会和我结怨呢？嗯……难道……难道和大哥有关？”
　　赵正从怀中掏出一物，交与茉莉：“这是打斗时，对方遗落之物，被属下捡了回来！”
　　茉莉接过细看，竟然是一枚打造精致的虎头状令牌，不由惊骇出声：“这是禁宫右卫营的令牌！”
　　赵正只轻轻点点头，神色并无多大变化，显然早已认出此物。
　　“小姐，依属下之见，您还是暂时搬回王府住为好！”
　　茉莉沉默良久，缓声道：“这些人若果真是皇上派来的，即便是父王也护不了我，搬回去，徒然叫他为难！还是先明了再做打算……”

　　惠帝二十九年六月，北疆再次传回捷报，赵明鉴麾下将军徐宥，在涿州南再败莫顿南征先头部队，攻占涿州。南陈军队分作两路，一路驻守莫州，一路驻扎在涿州，大军士气高涨，向北挺进，准备一举攻取幽州。契丹大军南下受挫，退守幽州，暂无动静，而西周又增十万精兵开往应州，有传闻，萧慕华和莫顿已秘密结盟，共同举兵，南下攻陈。
　　南陈朝野陷入恐慌之中，惠帝一方面遣大将军李锐率领精兵驻扎西部边疆，另一方面连下三道金牌，命赵明鉴整顿大军，原地待命，停止北进。
　　南陈朝廷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议和似乎已成定局，只是议和是需要筹码的，而她，赵茉莉就是其中的一个，一切只看赵明鉴的取舍了。
　　茉莉独守东郊别院，甚是忧心赵明鉴。赵明鉴肯定不会送她去和亲，可是不议和的话，那就是违抗圣命，倾他一人之力，又如何对抗得了整个南陈朝廷？而西周和契丹的虎狼之师又如何应对？茉莉忡忡望着窗外明月，思绪万千。
　　这一日，睡到半夜时分时，忽闻得一阵马蹄铮铮声，纷沓而至，茉莉叹口气，披衣起身，吩咐赵正将东郊别院外的玄衣卫全部召回，无论何事，不得与人冲突。
　　清晨，茉莉兴致忽起，叫了赵正、流云流月一起练剑。茉莉在无游山八年，其实已习得青海派武学精义，只是宋逸无心教授，而她又不肯吃苦，因此修为尚算不得高手。近两个月来茉莉在东郊别院，一面静养，一面钻研武学，所知所悟与半年前不可同日而语。竹林中只见一抹白色纤影，若惊鸿照影，如蝴蝶点花，优雅写意中又见风流潇洒英姿，手中一柄长剑挥舞自若，剑尖上宛出点点银花，寒气逼人，和茉莉试招的赵正、流云流月等人早已不支退下，只剩她一人一剑迎风而舞。
　　茉莉习完一套剑法，心情畅快不少，一脸笑意地瞄向赵正等人：“如何？日后可还敢笑话你家小姐功夫不济？”
　　赵正向来少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笑意：“不敢，小姐生性聪慧，悟性好，属下等望尘莫及！”
　　茉莉眉眼间难掩得意之色，回剑入鞘，忽又神色一黯：“我一身修为全得益于他，一个人再怎么聪明绝顶，短期内也不能精进至此！”说话间抑郁之色尽染秀眸。
　　“小姐！”
　　茉莉轻轻叹口气，收起愀然之色，抬眼见小七跪在一旁，笑道：“起来吧！又无外人，不必行礼！有什么事？”
　　“左军校尉王鹏举求见，说是昨夜追捕一伙盗寇，惊扰了郡主，前来谢罪！”
　　“左军校尉？王鹏举？他当上校尉啦？”
　　茉莉沉吟片刻，自言自语笑道：“这可不好，我曾经得罪过他，不知他会不会跟我计较！古人讲‘冤家路窄’果然有道理……”
　　茉莉叫小七将王鹏举带到湖边小亭，两人客套一番，王鹏举表明来意：“两日前，有大批土匪盗贼混入城中，意图盗取银库，陛下雷霆震怒，命臣全城搜捕，将其全部缉拿归案，不料其中几个匪首冲杀出城，下官昨夜追捕至此，方知郡主在此养病，鹏举惊扰了郡主，请郡主赎罪！”
　　茉莉自然明白怎么回事，淡笑道：“王大人不必客气，大人为陛下分忧，何罪之有？但不知道盗贼可曾抓获！”
　　“下官无能，几个贼首逃进了附近深山林中！”
　　茉莉故作恐慌状：“这可如何是好？东郊别院毗邻山林，人烟稀少，本郡主又独居此处，若是哪一天碰上了那些亡命之徒，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鹏举目光闪烁，“关怀备至”地道：“郡主大可不必担心，下官已将郡主在东郊别院之事奏明陛下，陛下为确保郡主安危，命臣率重兵驻扎在东郊别院附近，直到匪首全部落网！”
　　“那本郡的安危就有劳王大人了！还请王大人代本郡向陛下致谢！”
　　茉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起身行礼，笑得优雅无比，王鹏举起身还礼，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