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玉簪从中折（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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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记当年初相逢，淡扫娥眉依翠红，回眸流转，巧笑娉婷，将去又复重；
暮霭沉沉铅云堆，遥山染黛雁双飞，寂寞芳心，盈盈粉泪，天涯魂梦追。
日落西山，倦鸟归返，血色残阳照在江面上，浸红了一江春水。
“江上风大，小心着凉！”赵明鉴不知何时来到茉莉身后，解下外衫，轻轻披在她身上，陪着她静静地眺望远山。
茉莉微微颔首：“方才醒来时，见你正睡着，便没叫你，瞧你这一脸憔悴，守了我很长时间吗？”
“睡了足有两天呢？”赵明鉴爱怜地笑道。
茉莉羞赧，抬头望着远处夕阳叹道：“以前从没仔细观赏过落日，没想到这残阳返照也别有一番风情！”
“莉儿喜欢吗？以后我天天陪你看夕阳好么？”赵明鉴一脸笑意，眸底涌动着丝丝柔情。
茉莉怔怔地看向赵明鉴，不自然地侧开目光，叹道：“大哥，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赵明鉴皱眉，倔强地道：“没有！”
茉莉苦笑：“韩先生跟你说了吧，我刚流产不久……”
“不，莉儿，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我只要你回来就好……”赵明鉴突然伸臂抱住茉莉，急切地打断他。
“可是我一定要告诉你的！”茉莉幽幽轻叹，遂将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与蓝天涯及杨坚的恩怨纠葛一一道来，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却让人忍不住想哭。
赵明鉴沉着脸，不发一言，紧抿的双唇，一直咬出血来。
“莉儿，你……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还没有死么？”茉莉轻声问道。
“没有！”
茉莉轻轻推开赵明鉴，淡淡地道：“大哥，我和他已经恩怨两讫，互不相欠了，你不必再插手此间之事！”
“莉儿，你……你还在护着他？他将你害成这副模样，你……你……”
茉莉垂眸不语，心中也在一遍遍问着自己。
赵明鉴满面凄苦，心中难掩的嫉恨化作冰冷的杀意，绝然地背过身：“莉儿，莉儿，你越是这样护着他，我就越不会放过他！荆州的十万兵马早已整装待发，这一次，我不仅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还要夷平整个御剑门！”
茉莉被赵明鉴眼底浓浓的萧杀之色骇住，冷冷笑了：“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权利，报复我带给你的屈辱？”
“呵呵，我明白了，你不就是来羞辱我，嘲弄我的么？你出身侯门，手掌大权，甚至连我这个‘郡主’的荣耀风光都是拜你所赐，没有了你的庇护我什么都不是！我怎么忘了呢？选择蓝天涯是件多么蠢不可及的事，我竟然做了这么蠢的事情，枉我还自诩聪明，呵呵……我活该落到这个地步，活该受人欺凌，你可以尽情地嘲笑我了！”
“你究竟要我怎样？要我跪下来跟你认错，求你原谅吗？”
赵明鉴望着茉莉冷意湛湛的眼睛，捂着胸口踉跄后退，心似是被撕裂了般的疼痛：“莉儿，莉儿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茉莉撇看目光，不去理会赵明鉴破碎的目光，事关御剑门的百年基业，她绝不能心软，那是他宁可割舍掉她也放不下的东西，她宁愿成全他。
赵明鉴满面凄楚，扶着桅杆低咳不止，嘴角沁出丝丝猩红，染红了胸前如雪的白衣。
“你……你……怎么了……”
茉莉一惊，欲上前相扶，不料喉中一甜，跟着也呕出一口鲜血，浑身无力地向下倒去。在失去知觉之前，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茉莉抬眸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恐惧和慌乱，轻轻笑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拗不过她，这一次也不例外。
夜间扬子江头星火点点，江畔泊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穿上人影幢幢，几乎聚齐了鄂州城全部有名望的医者。
韩进摸着茉莉微薄的脉搏，脸现忧色，半晌不语。
“韩先生，莉儿……她究竟如何？”赵明鉴颤声问道。
韩进捋须，沉吟道：“郡主因服食红花汤，气血亏损严重，后又连日奔波，以至湿寒之气入体……而且郡主体内还有一股浑厚的阳刚真气四处流窜，若不能及时疏导的话……”韩进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赵明鉴温柔地将茉莉揽在怀里，在她冰冷的额上轻吻一下：“韩先生，我一定要她活，不管用什么办法，付出什么代价！”
吴越韩进双双皱眉，对望一眼，出了房间。
远处一条黑影，形如鬼魅般向着大船飞快略来，快进船身时，一阵矢雨呼啸而来，准确地没入黑衣人眼前三尺外的地面中。
赵正从阴影中走出：“蓝门主，请止步！”
“澈儿，她……怎么样了……”
蓝天涯低声问道，对赵正身后拉箭在弦的众玄衣卫视而不见。
赵正一向冷肃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冷声道：“还没有死！”
“我只看她一眼，最后一眼！”
赵正顿了顿，打个呼哨，玄衣卫四下散开，蓝天涯跃身飞掠上船。
房内烛光闪烁，映着赵明鉴和怀中之人同样苍白骇人的脸色，此刻，他不是那个冷傲逼人，处变不惊的天人将军，她也不复曾经那个神采飞扬、颐指气使的小郡主。
赵明鉴握着茉莉柔弱无力的纤手，在她耳边叙叙耳语：“莉儿，是我不好，明知你身子不好，还拿话气你！你不要和我怄气了好不好？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要你就这样死去的……你还没有为我披上嫁衣，做我的新娘子……”
“莉儿，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
“是谁在呼唤我呢！”这样悲伤的声音，她曾在梦中听到过无数次，一直吵得她不得安宁，茉莉困惑地睁开眼睛：“大哥，你是么？”
赵明鉴惊喜地点头：“莉儿，你终于醒了……”
茉莉看了赵明鉴一眼，复又痛苦地闭上眼睛：“大哥，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救我……”
“大哥，我心里好难受……好疼，我……我活不下去了，我不要活了……不要活……”
茉莉神色涣散，在赵明鉴怀里挣扎哭喊。
赵明鉴心如刀割，死死抱着茉莉哽噎道：“不，莉儿，我不会要你死的……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莉儿，我喂你吃药好不好，吃完了药你就不会难受了……”
赵明鉴屏息稳住一直颤抖不止的双手，从素研手中结果药碗，小心地送到茉莉唇边。
浓重的药味入鼻，茉莉睁大双目瞪视赵明鉴：“你也要逼我吃药？你……你也逼我？我不吃，我不吃……好苦……”
茉莉痛恨吃药，赵明鉴自来知道，以往茉莉身子不好时，无论她多不情愿，只要他亲自喂她，她都会喝下去，然而这一次，赵明鉴费尽口舌，无论他如何软语相哄，茉莉就是不肯张口。
赵明鉴无计可施，泪流满面，绝望地抱着茉莉哀求：“莉儿，莉儿，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喝一口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我……放过蓝天涯，也放过了御剑门……只要你肯活过来，我什么都依你……莉儿，莉儿……”
茉莉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伸手轻轻抚上赵明鉴脸颊，心疼地道：“大哥，你为什么要哭？我听你话，乖乖吃药好不好？”
赵明鉴大喜：“莉儿，我保证，只要你这次身子好了，我再也不逼你吃药了！”
茉莉呆呆地望着赵明鉴点头，药汁入口，苦得她眉眼鼻子全都皱到一块儿，突然“哇”的一声，喝进去的药一滴不落地又吐了出来，跟着又吐出一口口鲜血，滴落在衣衫上，红得触目惊心。
“莉儿……莉儿……”
耳边传来赵明鉴撕心的惊吼，茉莉想告诉大哥自己只是困了，稍稍休息下，可是眼皮好重，怎么也睁不开，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窗外蓝天涯恐慌地后退几步，逃也似的飞奔而去，如咽似泣的悲啸声响彻夜空。
“她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是我将她弄成这个样子的，是我害死她的……”
这个念头像一把大锤狠狠砸在他心上，那种钝痛让他全身痉挛不止，大叫一声，直直从空中坠落，背上创口迸裂，鲜血浸透衣衫。
“我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不死在她怀里？”
蓝天涯僵直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口中鲜血不断溢出。
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缓缓走来，皱眉望着蓝天涯：“师兄，你的伤口流血了！”
“师弟？水生师弟？是你么？”
蓝天涯满是血丝的双目闪过一缕喜色。
水生轻轻点点头：“师兄，我帮你包扎伤口吧！”
“不，师弟，你快去救她，她快要死了，你快救救她……”蓝天涯抓住水生的手臂，焦急地道。
水生犹豫片刻，叹口气，将一瓶丹药留给蓝天涯，自己足不点地地向江畔掠去。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玉簪从中折（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