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寒寒

25、第七章-死亡之咒04

　　看着魅影孤单的背影，乔托再度想起那十一岁的小男孩。
　　那一年，当魅影自研究所「消失」时，他什么话都没说。
　　当年就觉得，那个可怜的小复制人会很苦。没想到兜兜转转八百多年后，这一幕又在他面前重演。
　　「怎么？乔托。」亚撒博士好不容易将非非哄去睡觉，这才有空瞄瞄呆若木鸡的乔托。「你同情他？」
　　多浅淡的语气，多无所谓的讶异！就像闲来问一句「你还没吃饭？」一样。
　　凝望亚撒博士那双纯净如晴空的眼，乔托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深沉的悲哀。
　　「既要他迎末日，何苦让他知道『神』的决定？」
　　乔托知道，亚撒会明白他指的「神」是谁。但是亚撒似乎认为这是很可笑的一件事？他没有发出笑声，可那双耀目的眼神却闪烁着点点蓝光。
　　「你呢？乔托，你比他还清楚这一切，不是吗？作为一名位至少校的军人，你应该明白，无论我还是彩虹，我们都可以成为你攀上高峰的踏脚石——如同斯洛。乔托，你呢？你又为何不擅加利用？」
　　擅加利用？乔托认为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最荒谬的话。
　　哪一座「高峰」会进得了亚撒博士甚或彩虹女神的眼？对他们来说，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罢了。地球在他们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既要我见证末日，何苦让我知道『神』亦有情？」
　　亚撒虽未料乔托会这样说，然而惊讶过后，倒也笑了。
　　「对喔，『神』也是有情的。正因为女神有情，所以才顾不了那么多哩。她要保护她重视的人，哪能顾及为『神』牺牲的祭品？乔托，作为『末日』的见证人，你知道也就算了，干嘛拆穿来说？你害我很为难呢。」
　　为难？亚撒博士也会为难？乔托唯有苦笑而已。
　　「你要他创造『末日』，却又要他知道没有『末日』等于没有他，你要他如何苟活？你要他毁了自己为所爱复仇，还是要他舍弃『罪人』的身份，混入人类中当个怪物？无论如何走这条路，他总要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眼不见为净？偏又是个不死的怪物。博士，难道你们不欠他？」
　　亚撒博士听着乔托难得隐含怒意的语气，竟然是「欣慰」的反应：
　　「我还以为你真是个『世纪冰山』？原来还是会生气的……不过，为什么是魅影？不该是你将来共偕连理的妻吗？你是复制人、他是复制人，你实在不需要为他不平什么。」
　　乔托的右手悄悄抚上左腕内侧，感受着那些凸凹不平的伤痕和有规律的脉动。这是他的习惯。每当发生一件会让他意识到自己是非人类的事，他总会这样做，用以证明自己还是活生生的「人」。
　　乔托已经无话可说。
　　说什么？他还可以说什么？博士说得没错。他不平什么？
　　魅影拥有他所没有的可怕能力，只要魅影愿意，他可以改变复制人族群的命运，将地球变成复制人的天下——但是，魅影为一个Memories放弃了一切，一个儿女情长的人当不成英雄，这是千古留传的定律啊！
　　亚撒博士没有对不起魅影，彩虹女神也没有……那么，魅影怎会走到这一步？Memories死了，雨晴死了，斯洛也死了……是魅影的诞生本来就不容于「神」，还是魅影一手造成这一切？
　　惊疑不定的抬头望向亚撒博士，乔托顿悟——
　　「其实……无论有没有我、有没有魅影甚至地球上千千万万复制人，斯洛与Memories还是会死——这是巫师的诅咒？还是执法者的惩治？」
　　如果亚撒博士从一开始就打消了追捕彩虹的念头，他为何在地球制造出复制人？博士……他到底在计划一些什么？！
　　「别瞎猜呵！」亚撒冲乔托一笑，「彩虹早就知道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她知道她不应该爱上斯洛，更不应该嫁他为妻，甚至生下Memories……你知道吗？乔托。」他的声音转变成耳语般的呢喃：
　　「这就是魔法师的宿命。魔法师啊……他们生来带着神赐予的力量，却是最最不祥的生命所在，也之所以魔法师一脉近乎灭绝。就算没有斯洛，彩虹还是会为身边的所有人带来灾难——而我创造你们，也不过是帮她一把喔！一千多年的风风雨雨换来二十几亿人类的幸存，这不是不幸中之大幸吗？再说，神奇之星那些自比为『神』的家伙也可以继续醉生梦死下去啊。你想想，如果当年彩虹真当上女皇了，那些王公贵族还有不造反的道理？」
　　乔托的脑海陷入一片混乱。
　　魔法师的宿命？灾难？亚撒博士的意思是……他创造复制人，是为了助彩虹毁灭她自己？然而「神奇之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是如此陌生，又有谁能保证亚撒博士说的是真话？
　　真真假假……真也好假也罢，战争已经结束！地球上不再有复制人、不再有斯洛将军，这就是——结局！
　　所以……也许这就是他乔托只能安分做个「人类」的原因。地球不再需要复制人，正如夕阳并不需要同类。可是……
　　那仅存的一千多个复制人，他们到底被彩虹送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