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爷娶了个胖寡妇》燎烬逍遥

20、红绸舞（一）

　　距离摘花戒结束已有一月，不知不觉间，蝉鸣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田间一片蛙声。

　　鸭溪村告别酷暑，迎来金秋，却没有迎来丰收，被飞蝗啃噬过后的田地千疮百孔，今年的收成竟不足以村民们果腹，更别说交税了。
　　自田埂上望去，往日里绿油油一片的土地，被成群的灰黄色大虫盘踞着，就像一张密集的蛛网，把人们笼罩在恐惧之下，它们连刚冒尖的小嫩芽也不放过，统统收入腹中，不留活路。

　　饥饿席卷而来，整个鸭溪村，以及白云镇都陷入了饥荒，就连最为繁华的十里街也沉寂了，所有商铺关门谢客，闻香斋中也再不飘香。

　　“罗大人，求您救救大家吧！”
　　村长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对前来视察灾情的知县罗寻知，叹气连连道：“大人，你们不管那海边的妖怪，我们都不说什么了，可如今连田都种不了，岂不是要逼死我们？”

　　罗寻知身着一件灰色补丁布衫，面相亲善，身形瘦削，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举止却极为沉稳，他眼眶发红地扶起村长，自责道：“是我没用，害乡亲们受苦了。”

　　“大人！这，老夫可没有怪您的意思，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我......”
　　村长一听这话就慌了，支支吾吾半天却不知该怎么劝慰对方，反倒是自己先忍不住老泪纵横。
　　当初他的小儿子被妖所害惨死之时，他跑去衙门里撒泼闹事，即使再不讲理，罗大人也都宽容以待，事后还上书朝廷，希望圣上能调兵前来捉拿妖物，却不想上面直接扣下了他的奏折，还派人来打了他一顿。

　　尽管如此，罗大人仍没有一丝怨言，常常与乡亲们同吃同穿，放弃捕鱼改而种田便是他的主意。

　　“大人。”
　　村长哭得有些喘不过气，连日以来都没吃过饱饭，让他又衰老了几分，隐隐间已有日薄西山之象，“您想想办法啊，您一定有办法的，不然，大家都得死啊！”

　　“村长你放心，在下身为白云镇的父母官，自然会竭尽全力为乡亲们排忧解难。”
　　罗寻知挺直背脊，面色凝重地看向镇南边，心忧道此次蝗灾来势凶猛，几乎吞噬掉天昌的半壁江山，民不聊生，可圣上却迟迟没有下令开仓放粮，只怕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而他区区一个芝麻官，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好好守住脚下的这片土地罢了。

　　......还没有到绝路，我们还有一片海在，只要清除了那只妖物，我的乡民们便能在这场浩劫里活下来！

　　就在人人焦头烂额之时，盏初清却在家里惬意地啃着烤鱼。

　　“外焦里嫩，香脆可口，火候可以给个八十分，清新香甜，不腥不腻，肉质可以给个八十分，不辣不麻，香料不全，盐未入味，这条鱼整个就不及格......”
　　盏初清正拿着手里的鱼翻来覆去的研究，门外便传来呲啦一声脆响。

　　“娘亲，千岁又把亵裤给撕烂了。”
　　北大拿着两块破布走了进来，像个大人在批评小孩一般，颔首道：“他太不乖了，我怎么说他也不听，这已经是最后一条亵裤了。”

　　“初清。”千岁躲在壳子里，弱弱的唤了一声，带着几分讨好。

　　不想穿那就别穿了。
　　盏初清想了想没说出口，千岁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总爱跑出壳子抱着她撒娇，虽然她通常都会把他提开，可要是对方耍起赖来，那个画面就不太美好了......总之亵裤不能少。

　　“没事，我待会儿去街上买吧。”
　　一提到十里街，盏初清便又想起那个死娘娘腔，平日里总是阴魂不散的，这会儿闹起了饥荒反倒不见人影，这人怎么这么笨呢？不知道来她这里混吃的吗，本来身上就没几两肉，现在不知道被饿成什么样了。

　　......我管他做什么！

　　盏初清瞪着手里的鱼，看着那烤焦的鱼嘴，脑中突然想起那人在她嘴唇上挠的那一下，和当时嘴里的甜味混合在一起，只觉心里被灌了一壶沸水，烫得难受。

　　嘭的一声巨响，北大被吓得一跳，他看着匆忙起身而把桌子撞歪到一边的娘亲，轻轻皱眉道：“娘亲这是怎么了？撞疼没？”

　　“没，没事，我没事做，现在就去街上。”盏初清返身去柜子里提了两袋小鱼干，有些不自在道：“我现在就去。”

　　北大盯着她手里的鱼干，面无表情道：“现在正值饥荒，这些鱼干值钱的很，一条亵裤怎么也用不着拿两袋鱼干去换......”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我跟娘亲一起去好吗。”

　　“不行，小北，外面现在很乱，很多人被饿昏了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你留在家里有千岁陪着，我更放心。这些小鱼干我多带些备着，若是路上遇到挨饿的小孩，还可以给他们一些，反正我们也不缺。”

　　“娘亲是想帮他们吗！”北大瞬间变得激动，眼中满满都是厌恶，“那些人不值得娘亲可怜！”

　　北大自认为娘亲应当比他更恨那些的人，却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对，我会帮他们，但要有目的地帮。”

　　盏初清摸了摸北大的头，看向屋外的千岁，有千岁在的地方，那些飞蝗总是避之不及，那是动物对强者本能的畏惧。
　　弱肉强食的规则千古不变，而一个国家若是因蝗灾变得衰弱又会怎样？

　　她早在发现飞蝗时，便已打听清楚，此地由一条望月江分为南北两国，南方便是她所在的天昌，而北方则是敌对的永元，两国常年不和，打仗更是家常便饭，这么多年了也没分出个胜负。

　　可现在就不一定了。看似平静无波的望月江下，暗流已然涌动。

　　说服小北留下看家后，盏初清便提着两袋小鱼干出了鸭溪村，一路上，不少饿得面黄肌瘦地村民盯着她手中的袋子，双眼发绿，鼻尖耸动，却又因为对“妖妇”的畏惧，而不敢有所动作。

　　直至十里街，如芒在背的感觉才稍稍减弱，饥荒初起，人们还不至于饿到发疯，但盏初清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下海捕鱼，那便是她收利息的时候了。

　　她虽然讨厌记仇，可若实在是无法现报，那么她也能忍，只是......她背上如今都还留着那块消不了的烫伤，这份利息不知该翻多少倍呢？

　　“快快！大家都去醉梦楼！”

　　“怎么了这是？”

　　“听闻罗大人找来苗疆巫师做法，要驱走这些蝗虫！大家快去跟着祈福！”

　　盏初清站在街口，这一个多月来她深居简出，勤于锻炼，整个人与原先比起来简直瘦脱了形，更加显出了她原有的凌然气质，像是换了个人般，一时间，竟没让鸭溪村以外的人给认出来。

　　而她在听到“醉梦楼”三个字时，便已经查出了此事的蹊跷，驱虫祈福怎么会选在一个妓|院门口？
　　于是，带着三分怀疑，和两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期待，盏初清跟在人群最后拐进了那条充满异向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