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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红绸舞(二) ...

  •   “主子!你不能去!”
      白鹭张开双臂挡在柳觅云身前,纯白绸裙贴服着她婀娜的身形,出尘脱俗,若不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狰狞,只怕旁人还以为是哪处的谪仙。

      而柳觅云身上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白绸裙,只是那裙子上多吊了几条血色的缎带,缎带上系着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铃铛,只要他一走动,便会发出阵阵叮铃之声。

      “没事的,白鹭。”
      柳觅云拿过桌上的白丝带把自己披肩散下的长发末端系上,然后用一块白纱遮住了下半张脸,摆手道:“走,时辰快到了。”

      “不,不行!”白鹭在原地跺了跺脚,不甘愿道:“罗大人明明是让我去的,主子......”

      “你去便等于送死,够了,闭嘴。”

      那你是舍不得我死吗?白鹭心头一震,满脸期许地看向对方,情难自禁地叫道:“柳......”
      可对方依旧冷冷清清地黑眸却让她浑身冰凉,瞬间清醒,只能生硬地改口道:“主子,白鹭就算是死,也不想让您顶替我去,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

      “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柳觅云不解风情道:“你医术过人,若是死在这里未免浪费了。”

      只是浪费吗?那你在摘花戒之日,苦苦等了一夜,未见来人,不也是浪费吗?

      白鹭泫然欲泣地看着那人绕过自己,走了出去。
      铃铛脆响,她忽地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还是一袭白衣的少年郎,如同盖世英雄一般把她救出肮脏的人间泥沼,往事景象毕生难忘......我就是浪费又如何!

      反正我这条命里除你之外,皆是无趣。

      柳觅云站在三楼居中的那间厢房内,一手搭在木窗上,只待楼下罗大人宣布祭祀开始。
      这支舞必须由他来跳,若是那妖物真的被引来此处,那个女人必定也会赶来,能拦住她的,只有他。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许久,从建立醉梦楼起,他便是为了此刻,所以这座楼才会只有正门,侧门与后门全被改成了死墙,那妖物一旦进入,就别想再出去!

      罗寻知站在楼外临时搭建的祭台之上,他的身侧,一位须发尽白的老妪正在装模作样地向四周洒水吟咒。

      “罗大人!您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罗大人!感谢您啊,感谢啊......”

      “罗大人,我带我全家老小来给您磕头了!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台下的村民们激动得语无伦次,纷纷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在他们眼中无论这次祭祀有无作用,都是暗无天日的饥饿中一缕希望,而带来这缕希望的罗寻知便是他们的天神。

      然而与往日不同的是,罗寻知冷漠地看着伏在地上的乡民们,并没有亲身去扶起他们,更没有多说一个字,他木着脸,缓缓回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心中无不凄怆绝望。

      他虽然只一个小官,却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苗疆巫师。
      他家祖上三代都是苗疆最有威望的巫师,只是四十年前祖父为了练蛊走火入魔,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养蛊,这是他们一族的禁忌,最后连累全家被逐出苗疆,流浪至天昌。

      可即使再不堪,他们罗家传下的蛊术也不是宫里那些半吊子能比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该怎么制伏那妖物,只是......代价太大了。

      以一百零四人的鲜血为祭,染尽白裳,披之作舞,才能召出妖物,而这百余人便是此时跪倒在罗寻知脚下的无知村民和被压在楼中的三十名死犯。

      比起全镇人饿死,只牺牲一百零四人,已是相当划算了,原先他觉得承受不起的代价,此时不过尔尔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前去拜托整个白云镇中最善舞的白姑娘学习蛊舞时,对方竟会要求把捉拿妖物的地点定在楼内。

      此时若是有人能冷静下细细观察周围,便会发现整个醉梦楼都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酒气。

      盏初清一脚踏进人潮之中,就差点被熏得一个跟头,这味道,比她部队宿舍里那张千人踏万人睡的凉草席合着臭袜子发馊还过分。

      这是在做什么?

      “驱尽污秽!祭舞开始!”
      罗寻知一直数着人数,在盏初清踏进此处后,正好一百零四人,他一把拿起祭台上的木剑狠狠砸向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的镂空铃铛,力度正好,木剑断成两截,铃铛碎成两半。

      噔——

      碎裂的声音在整条巷子里左右回荡。

      盏初清微微地睁大眼睛,在她不解的目光中,醉梦楼第三层的木窗轰然倒下,一个白衣人跃然而出,他单手扯住挂在楼墙上的红绸,旋身而过,扬起水袖,一片叮铃声响,小小的银铃铛相继敲在楼层右上方地镜面上,引起又一阵碎裂声。

      哗哗铃响,细碎的镜片洒落,白衣人悬于各层红绸之上,敲碎了东南西北四面镜子。

      就在所有人都看呆之时,白衣人松开手中的红绸,在半空侧身而下,正好落地,台下却突然跑上了另一个白衣女子,她一露面,众人便更加激动,是白鹭姑娘!

      “怎么回事!”
      罗寻知一愣,刚才那人跳得太好,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对方不是白鹭,顿时怒道:“简直胡闹!蛊舞一旦开始决不能停!”

      “我知道!剩下的我来跳!”
      白鹭心里清楚,在这之后需要舞者把妖物引入楼内,同归于尽在火海中,她不能让主子去,便不管不顾地推了柳觅云一把,手上的铃铛链子不慎勾下了对方脸上的白纱。

      顿时,台下一片吸气声。

      “这!这人不是那晚送花戒被人给拒绝了的死断袖吗?”

      “天啊!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冒充白鹭姑娘!完了...完了!这祭祀白费了!”

      “打死他!打死这个妖人!都是他的错,害我们都得饿死了!”

      什么送花戒被拒?那花戒我不是送给他了吗?

      盏初清看着台上那人,明明只有一月未见,却让她觉得陌生不已,她一把拉过身前的一个农妇,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你们说的送花戒是什么时候?那天出了什么事?”

      农妇被气得不轻,此时正按着胸口喘气,她听了盏初清的话,登时冷笑道:“还能出什么事?那妖人不知从哪里找到了真花戒,当夜戌时在树下等了一宿,都没等来他的接花人,这不是活该吗!谁会收这种不男不女妖人送的花戒!”

      清清,今晚戌时记得来十里街!

      脑中突然闪过那人开心亲切的话语......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盏初清猛地咬住下唇,抬手抓住了另一只手臂,她小时候特别害怕晚上有鬼出现,便常常下意识地做出这种防御性的动作,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这样了。
      现在只要想起那娘娘腔在所有人看笑话的情况下,等了她一宿,她就难受得想要发抖,怎么也止不住。

      “不是这样......”
      盏初清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刚说了四个字,那边的人群却突然尖叫起来!

      “杀人啦!杀人了啊!”

      “救命啊!”

      盏初清只觉自己唇下的一块肉都快被咬下了,她愣愣站在原地,看着柳觅云手中拿着那把极细的黑刃唐刀,跃入人群之中,所过之处,血液飞溅。

      目眦尽裂的村民们争先恐后地要往巷子外面跑,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拦住了。

      “罗,罗...罗大人!”方才那个农妇站在人群后方,此时也跑得最快,她看着手拿大刀的瘦弱男人,舌头打结道:“您,您也快,快跑吧!”

      罗寻知眼眶通红地看着她,哀叹道:“是罗某对不住大家,日后也必定不得好死。”

      话毕,头落。

      盏初清站在原地未动半步,就这么看着那人离她越来越近,看着那人的白衣染得越来越红,直至刀锋险险划过她眼前,然后遁开。

      “你在做什么!一百零四个人,还差她一个!”罗寻知浑身是血,提着大刀快步走了过来。

      柳觅云冷冷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冲身后抬了下手,立马就有黑衣侍卫从第二层跳下,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罗寻知见状只好青着脸,停住了脚步。

      “你回去。”柳觅云开门见山道,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珠,不待对方回答便又道:“你不走,会后悔。”

      盏初清被对方话语里的冰渣冷到,一时间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她尽量自然地放下抓着臂膀的手,看着对方道:“你刚才怎么不杀我?”

      柳觅云扫了她一眼,无言后退开,用刀划开自己的手心,把血滴向祭坛上的那个碎铃铛,原来那铃铛里还装着条刚出壳的幼蛇。

      刹那间,整条巷子都被裹进了血腥臭味,还伴着一种诡香,令人作恶。

      “不杀又如何?你不足为惧。”
      伴着柳觅云凉凉语色响起的,还有动物的嘶嘶咆哮声,他笑了笑道:“你打不过我,所以不要企图在我身前护下什么。”

      说罢,他垂眼不去看她,心里自笑道,我家清清虽然没有内力,但却胆识过人,武功路数也极为奇异,她若拼起命来,我怕是要吃亏了......最致命的是,不敢伤到她。

      “千岁!”
      盏初清震惊不已地看向突兀而至的灰发白鳞之人,见他竖瞳中一片血红,显然已没了神智,心中猛地了然,她狠狠地皱眉头,看着自己被血水染湿的布鞋,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个吗?真是荒唐!

      “我原以为,你在我家住了那段时日,早就不想再杀他了,连千岁都对你放下了防备。”

      说着,她突然委身一脚扫倒了罗寻知,在对方仍未回过味来的充愣中,抢下他手里的大刀,抬起微红的大眼瞪向柳觅云道:“之前......你是在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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