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汴京香事》暝阑

3、城东宅院

　　展昭隔天早上便来了，彼时九月正例行对着衣柜里那几件明明是她的，但现在看却觉得丑的不行的衣服发愁，听到展昭的声音实实的被吓了一跳，赶紧随便穿了一件，便去开门。
　　展昭站在门口，虽然时辰尚早，他却依旧神采奕奕，见她出来，朝她点了点头“容姑娘，大人让我带你到街上走走。”

　　九月觉得有些为难，虽然是自己提出来的，但她对和展昭一起出门这件事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便推脱起来“不用劳烦大人了，我自己也可以。”
　　展昭听了这话皱皱眉，满脸的不赞同“这怎么行，姑娘眼下什么都不记得，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九月本来想说这天子脚下大约是无事的，但又想了想自己身上的刀伤心下还是有些犯嘀咕，再加上自己根本说不过展昭，最后还是同意让展昭和自己一起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府衙，正巧看见张龙赵虎在不远处聊天。看见展昭出来，赵虎十分欣喜的迎了上来“我刚还跟张龙说东街新开了一家馄饨铺子，打算去尝尝看，展大人要不要一起。”

　　展昭点了点头，转头对九月说“正巧姑娘也没吃早饭，不如一同去吧。”赵虎仿佛这才发现展昭身后有人，在看清是她之后，脸色便蓦的阴沉下来，问话的句子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容姑娘也要一道去吗？”

　　不······我不是······我没有······我一点也不想去，但我一会儿还得靠着展护卫找回忆呢，你信不信我说不去你的展大人分分钟也不去了！如果展大人不去你还不得真的上来剥了我！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在赵虎吃人般的眼神中沉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简直就是修罗场了，赵虎一边和展昭说话，一边时不时的瞪她一眼，她干脆不去看他，省的糟心。结果到了馄饨摊，赵虎既不想让她和展昭一起坐，又不想她和展昭面对面坐，结果最终演变成了她和赵虎黑着脸面对面坐着，她身边的张龙一点紧张感都没有的喝着茶。

　　九月：麻蛋这饭没法吃了。

　　所幸这家新开的店馄饨着实好吃，馄饨皮极薄又十分柔软，汤汁用的是刚煮好的鸡汤，味道微咸，入口细腻。九月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与赵虎“含情脉脉”的眼神对视。

　　这家馄饨也十分对张龙胃口，他大约是不怕烫而且胃口极好，待九月吃完一碗，他面前已经堆了三个汤汁喝的干干净净的碗，第四碗也已经见底了。九月本来一碗就够了，看到他这么吃，还是没忍住又叫了一碗。

　　等老板端馄饨的间隙，九月往自己对面看了一眼，发现赵虎还在锲而不舍的瞪着她。九月突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这孩子脑子可能只有一根筋的同情感，于是当第二碗馄饨上来，她吃的远比吃第一碗时心情放松，并且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胜利者的快感。

　　至于到底在哪儿胜利了，她也说不清。

　　吃完早饭后，张龙赵虎便去巡街了，她和展昭两个人慢慢悠悠的往开封府方向走。展昭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语气十分温和“赵虎就是那种有些一根筋的性格，姑娘莫要见怪。”

　　九月觉得展昭现在的好心情就是看她和赵虎的暗斗看来的，明明处于风暴中心，还能淡然自若，九月觉得她之前对于这位展护卫的定位可能有些偏差。她耸耸肩，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我到是觉得赵大哥这种直爽的性格蛮好的。”

　　展昭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而问道“姑娘想先去哪？”

　　九月想起梦里的石桥，回道“大人是在何处将我救上来的？可否带我去看看？”

　　展昭应了，带着她往河的方向走去。穿过汴京城的河道有四条，展昭领着她来了离开封府不远的一条河边站定，说道“便是这里了。”九月四下看看，发现几步远的地方就有一座桥，桥柱是清一色的青石，又用石梁石笋结构建成桥栏杆，两岸的石壁上，有些雕着水兽与飞云的图案。

　　九月走到桥上，双手撑着栏杆，探头向下看了看，桥底河水流淌不息，什么线索也没有。她又回过身，倚着桥栏，重心向后移，嘴里轻轻嘟囔着“好像是这样。”明明是试着找回记忆，她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展昭一直在旁边看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出了声“姑娘小心些，莫要掉下去。”九月侧过头看他，宛如清水的眸子好像一瞬间灵动了起来。展昭很少见到这样眼神的九月，以前打扮的花枝招展想办法缠着他，他避之唯恐不及，后来她忘了前事，看他的眼神却变得有些戒备而堆满愁绪。是以当九月回头时，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张脸他应该是很熟悉的，但现在，她微微的笑起来的时候面上多了一分艳色，宛如霞映澄塘一般好看。

　　不过很快，这抹笑容便消失了，她又局促了起来，微微低下头，脚尖一点一点的点着地，语气有些犹疑“展大人，以前的事我都听李大嫂说了，当真是我的不是。”

　　“都是过去的事了。”展昭虽然这样说吗，但九月总觉得他的语气了有那么一丝怅然。仔细想想也是，南侠展昭，如此风光霁月的人，他未来的妻子应该是侠肝义胆的女侠，或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小娘子，而绝非是像她这样痴缠不已的人。

　　她的手握成拳，指尖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凉“大人你，如果是因为我投湖才答应娶我，趁现在反悔也是可以的。”话一说出来，九月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也变的流畅起来“说实话，当时刘嫂子和我说我以前做的事，我都觉得十分过分，一直想向大人致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能因为我的错让大人为难呢？所以······”她重新看向展昭，身穿红衣的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一言不发，她鼓起勇气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的说“不用和我成亲，也是可以的。”

　　然而出乎九月意料，展昭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般应下，只是如同往常一般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展某既然说了要娶姑娘为妻，便会遵守诺言。”

　　九月没忍住，脱口便问“为什么？”

　　展昭沉默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姑娘觉得，若姑娘记起前事，还会像今日这般想吗？”
　　九月觉得心扑通的一下就跌入了谷底，她实在没法保证等日后她恢复记忆会像今日一样放手，万一她翻脸不认账在投一次河呢？她既然能在失忆之后改主意又凭什么保证在恢复记忆后不会再继续痴缠呢。

　　或许她今日可以对展昭放手正是因为她什么都忘了呢？待日后她想起自己对展昭的喜欢，心境还会如今日一般吗？

　　她嘴唇抖了抖，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展昭皱了皱眉，举步就要往骚乱中心走，走了两步复又折返回来“姑娘呆在这儿莫要乱走，我去前面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九月点点头，看着展昭挺直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然后像脱了力一样蹲在桥柱旁，满脸的不高兴。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谈这个不想谈的话题，结果对方两句话就说的她哑口无言。

　　她就这么在原地蹲着，直到脚麻了才看见展昭从远处回来，她连忙起身，结果一个没站稳向前载了过去，展昭眼疾手快，跨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九月心下暗自一惊，心想他该不会又以为自己故技重施吧，于是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干笑了几声“多谢展大人。”

　　展昭倒是没觉得刚才的事有什么问题，他看着九月站稳才松开了手，轻轻说了一句“姑娘小心些。”

　　九月往他来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刚刚聚在那边的人大多已经散了，便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有位娘子晕倒了，我让人先送了她去药堂，听周围人说她一路上都在打听开封府，怕是来鸣冤的，我一会儿再去药堂看看，姑娘你······”

　　九月想这事正事她也不便打搅，就摇了摇头说“这离开封府不远，我这便回去了。”

　　“那我送姑娘回去。”

　　“那到不必”九月连忙摆摆手“来的路我还记得，不会走岔的，正事要紧，展大人还是快些去药堂吧。”

　　展昭微一思忖，觉得短短一段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答应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了九月几句。

　　与展·特别爱关心人·昭道别之后，九月并没有直接回开封府，而是和人打听了哪里有卖香料的地方，稍稍绕了一段路到了据说是汴京最大的香料店。

　　香料店的掌柜彼时正在清算账目，抽空往外一看，就看见九月上了台阶走进店门，连忙放下手里的账簿迎了过来，“这不是容姑娘吗？真是稀客，您什么时候回汴京来的？”

　　九月一愣，她仔细打量了面前的掌柜一番，问道“您认识我？”

　　掌柜的脸上的笑一点也没落“呦，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之前不是常来我这儿买香料吗。”

　　九月想了想，还是一点映象也没有，就照实说了“不瞒您说，我前些日子伤了脑袋，有些事记不清了。”

　　掌柜的这才收了笑，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怪不得觉得姑娘你哪里与之前不同，原来竟是伤着了么？这不是小事，姑娘应该好好在家休养才对。”

　　九月笑了笑说“多谢掌柜的关心，现在也已经好了大半了。”然后她将提前写好的香料单子递了过去“既然我以前常在掌柜的这里置办香料，想必掌柜的也是信得过的，劳烦您帮我看看这些香料可否能备齐”

　　掌柜的拿过单子瞧了瞧，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大部分没有问题，可这里面有几味却是十分珍贵，恐要外出备货才行。”

　　“外出备货需要几天”

　　“至少也得三五日。”

　　九月沉默下来，她自然是想早些拿到香料，将方子上的香早些调出来，于是便又问“别的店铺可有这些香料？”

　　掌柜的摇摇头“我这店可是汴梁城里最大的了，若是我家没有旁的地方怕是也没有的。”
　　那就没办法了，九月只能点点头“那就劳烦掌柜的帮我将单子上的东西备齐罢。”

　　这便是一桩大买卖了，于是掌柜的欢欢喜喜的应了，到柜台后收了定金，开了取货的凭证，又问了一句“东西备好之后还是给姑娘送到老地方吗？”

　　“老地方？”

　　“就是城东的那座宅子”他看了看九月，发现她一脸疑惑，“莫非姑娘已经不在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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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乌盆：我觉得我应该在这章上线来着？
不知道啥时候能把白五爷写出来，五爷不来无心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