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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星辰变(六) ...

  •   陈越从余同口中接到萧蔚和林淑出现在清心阁的消息时,腾地从椅上站起身。

      云霓,又是云霓,她将萧家母女二人带去作甚?

      余同本是受了陈越的命令夜探清心阁,紧盯道长的一举一动,在看见萧蔚和林淑后大吃一惊,速速传递信息给陈越,让他设法营救。

      先前余同在南城被追杀时,劫持萧蔚和萧梁的分明是济慈,怎么一转眼这萧蔚就出现在清心阁中,莫非济慈与云霓早就认识?

      而且既然萧蔚出现了,那是否意味着萧梁也在这附近?

      陈越是极其能沉住气的,当即吩咐余同盯紧清心阁,设法查查萧梁的行踪,又让封旭去查云霓的生平,以及与济慈的过往纠葛。

      封旭似乎早有准备,事先做了调查,道:“我知殿下会有此一问,故做了详尽调查。”葳蕤烛火下,封旭看向窗外,满眼深沉。

      济慈不到不惑,早年与妻子安念育有一女,名唤济萱萱,养到豆蔻年华,时逢百越内部部族叛乱,百越王,也就是先皇后的父亲,派使者向元和帝请求借兵平乱。

      彼时济慈走的平步青云运,为太子少傅,是元和帝跟前的大红人,前来拜访的门客都快踏破他家的门槛,其中便有百越使者。

      百越与天玄虽为姻亲,但朝中大臣听闻这次叛乱规模大,派天玄的士兵前往,好处没得多少,却要损兵折将,消耗国力,多有不愿。

      使者为说动元和帝出兵便决定从其身旁的大臣下手,各个击破,通过引荐,搭上太子少傅济慈的线,欲让他协助劝说元和帝。

      “年轻的使者拜访济慈时,妙语连珠,权衡利弊,彼时济慈与将领公孙望交好,听公孙望讲他的部下大多持反对态度,有所顾虑,便拒绝了使者的厚礼,未曾答应。”

      可使者的一番表现却被躲在屏风后的济萱萱看了去,那使者长得英俊魁梧,出口成章,济萱萱虽深居闺阁未出嫁,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可也从未见过这般才华横溢的男子,一时着迷。

      待那使者走后济萱萱从屏风后走出,劝说济慈,言语间无不认可使者的话,认为出兵利大于弊,既能平定叛乱,让百越上下一条心,缔结和平之约,不再侵扰天玄国边境,又履行两国联姻时的诺言,维护皇后的面子。

      彼时济慈一门心思全在出兵与否上,压根没察觉到女儿的异样,使者见济慈不肯答应,左右打听,打起了济萱萱的主意。

      “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花前月下,陛下虽迫于多方压力,仍决定出兵,等到济慈反应过来时,济萱萱已随使者离开天玄国,前往前线欲替他助威,只在济府留下书信一封。”

      济慈怒极攻身,病了半月,却是天高皇帝远,他托边陲的安南县令,也就是他的岳父,济萱萱的外公去寻找济萱萱,得到其平安无事,老老实实待在军营的消息后,心里松口气。

      起初几个月战况并不激烈,仅仅是部落间的小规模冲突,济慈还时不时从岳父那得到女儿的消息,想着战事一过,便让二人成亲。

      后来,战事升级,反叛的部族联结起来攻打百越王,一阵兵荒马乱后,到处可见血流成河,前去助阵的济萱萱所在的军营被敌寇的细作一把火烧了去。

      再后来,济萱萱死在战场上。

      封旭长长叹口气,看向神色复杂的陈越,道:“听上去很荒谬吧……”济慈对外谎称女儿得了重疾,病入膏肓,若非察觉云霓与济慈有勾结,封旭也不会注意到这段过往。

      一个女儿家为追求爱郎,只身一人奔赴危险重重的战场上,虽勇气可嘉,却不幸成为战争的牺牲品,落得个亲者痛,仇者快的下场。

      “难怪济慈这般厌恶女子想上战场,原来是事出有因。”在她很小的时候,若说出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也能成为大将军之类的话时,难免被济慈一顿责骂,罚她抄女戒女德,强迫她刺绣梳妆的。

      为满足自己因失去至亲而扭曲的私欲,强迫年少的邵悦成为自己想要的模样,为报百越人害他失去女儿的仇恨,给她这身怀百越血脉的公主下药,另择主上,强迫她学习勾栏女子的魅惑邪术,欲将她送上韦策的床榻。

      将失女之恨加注在她身上,当真是可怜,可悲,可叹。

      可惜济慈打错了算盘,她邵悦绝非任人摆布之人,她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以为济慈城府极深,唯一的弱点就是自己的妻子安念,今日听封旭讲起才明白,原来济萱萱也是济慈的一块心病,陈越想起四年前安念为济慈又诞下一女,名为济念,取自济慈的姓和安念的名,谐音“纪念”,似乎又是在纪念什么人。

      想必这济念,也是济慈的软肋吧,因死而生。

      “济慈……对百越该是有恨的吧。”陈越道,若不是使者带走他的女儿,济萱萱也不会死在敌国的战场,连具全尸都找不得。

      陈越理智地分析着,却想不通旁人如此这番义无反顾的情情爱爱,若那使者当真爱她,就该劝说济萱萱留在南城,等他凯旋时,十里红妆去天玄国迎娶她才对。

      封旭道:“何止是恨那般简单,他至今的所作所为,恐怕是要逼迫韦策举兵向南,颠覆百越。”他恨那名拐走他女儿的使者,更恨令她女儿死无葬身之地的百越。

      陈越了然:“你与他的战争早不是一天两天,分道扬镳只是早晚。”邵悦的母亲是百越王的女儿,于封旭有恩,济慈却恨极百越,两人虽同为前朝旧臣,却注定走不到一块去。

      陈越看封旭抚须叹息,道:“那这济慈与云霓又是何渊源?”

      “云霓身为两朝天师,能看会算,身负奇门遁甲之术,可殿下知道,她是何方人士,又师承于谁吗?”

      陈越斟茶的手一顿,抬头看他。

      回忆起往事,封旭的眼神里透着股饱经风霜的苍然,“几十年前百越还算兴盛,有一部族,族内男女老少皆通巫医偏杂之术,却是民风彪悍,怪异的风俗不少。”

      陈越想起史书中有不少关于祭祀祈福的记载,静静等候下文。

      封旭饮了口茶继续道:“每逢族诞或是重要祭祀,都会自各方物色适龄男女,以其血肉为祭,族中人崇尚杀戮,饮浴人血,生啖祭品,于旁人看来血腥至极的场面,于这些人不过是场寻常不过的庆典。”

      百越部落众多,信仰的部落神和风俗各不相同,大小战争乃是常事,但却有一条不成文的习惯,和平时期各部落间不得相互干涉,若是相互间看不惯了想要约战,也得经过百越王的祭司占卜一二,告知神明后,先礼后兵,先下战书宣战,而后开战。

      百越人对神明的信仰根深蒂固,总归是有些忌讳的,即便这个部落的祭祀之法诡异,却与旁人井水河水不相犯。

      “后来,这个部族不知出于何故,悄无声息地葬送在一场大火中,爆炸声震天,传了十余里,惊醒了天下苍生,百越王赶到时火势已小,但也满目疮痍,一片废墟。”

      “谷主当时跟随百越王左右,亲眼目睹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部落在朝夕间陨落,众人皆说此事绝非人为,是该部落恶事做尽,惹得上苍降下神罚,若是认为……那这人该有多可怕的力量!”

      而那场大火中唯一的幸存者是个女孩,坐在废墟中,神色滞然。

      陈越神情莫测道:“那人……可是天师?”

      “这仅仅是我与谷主的猜测,因那场大火将整个部落的书籍焚烧殆尽,也让这个部落的巫医之法悉数失传,可那日云霓于清心阁所炼丹药以血为祭之法,以及药人之术,我与谷主交谈过才知,这极有可能出自该部落。”

      陈越心头沉重,她不似百越部族一般,对鬼神之事向来敬而远之,若非要说,相比于天降神罚,他更相信事在人为。

      假设云霓真是这个部落的唯一幸存者,这场大火与她定逃不了关系,若火不是她放的,她也必是知情人之一,她与朝中主战派梁广有所勾结,又与极恨百越的济慈有往来,桩桩件件,无不昭示着她对百越的态度。

      云霓一肚子坏水,疑似跟皇帝讨要林淑,又从济慈那得了萧蔚,恐又生了什么心思欲折腾她们母女。

      “听闻百越有一蛊术,能炼制子母药人,以同阳同阴的血脉为引,即父子二人或母女二人,功效奇佳,炼成药人后,其人承受蚀骨噬心之痛,直至死亡。”

      陈越蹙眉,心中对云霓愈发厌恶,道:“可有解药?”

      “无药可解,但欲炼此术,需将二人灌以药汤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引蛊入体。”算下来,还有些时日。

      陈越道:“若真如你所说,萧蔚和林淑此时的处境恐怕不妙。”余同发现萧蔚和林淑时,她们木木愣愣站在道长面前,像被摄了心魂似的任人摆布。

      封旭看向陈越:“殿下要让余同救下她们二人?得想个万全之策。”眼下若贸然营救,让道长发现二人失踪,惊动云霓不说,就连萧梁的行踪也将无从得知。

      “吴阿喜。”陈越面无表情,言简意赅说了三个字,封旭心领神会。

      封旭抚须笑道:“看来时机已到,殿下放心,我会尽全力。”

  •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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