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公主逆袭后我成功上位了》须臾烬

65、星辰变（五）

　　春去夏来，草木繁茂，凝碧宫虽少了彩蝶，却因小公主的进出活泼许多，陈越特意提早一些当值，到街口买了小公主最爱的糕点，送到宫中时还热乎着。

　　偏院石桌边，宣纸被铺陈开，用笔山砚台压着，舒嬷嬷正手把手教小公主习字，陈越扫了一眼，是本千字文，舒嬷嬷面部表情严肃，字体娟秀中带着清冷，与她本人的性子无二致，小公主的字则稍显稚嫩，但也目不转睛，努力模仿舒嬷嬷一笔一划。

　　太阳西斜落在二人的肩膀上，风吹草木沙沙，心头难得安宁，陈越看着二人的互动，走上前去递上纸包。

　　“我带了些糕点，舒嬷嬷也一块吃吧。”

　　小公主瞧见陈越，双目如星，看得出心里头很高兴，三两步上前拉住陈越的衣角，舒嬷嬷挑了下眉，轻咳一声，她立马规规矩矩站好，怯弱地看向舒嬷嬷。

　　“过午不食，你们用便可。”她收回目光，转头去看小公主道：“还未用晚膳，不可贪吃。”说罢看向天边的日头，道：“既来了，这孩子便交与你了，本嬷嬷去主殿一趟。”

　　“你……应当识字吧？”往前走两步，舒嬷嬷不确定道。

　　陈越点点头，不好意思道：“以前确实不识字，来凝碧宫当值后认了些皮毛，粗陋得很。”他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体虽不算漂亮，倒还端正。

　　“尚可，你便继续教她吧，将第八页的字练完就可带她用晚膳了。”她看向瘦成皮包骨的小孩，心里叹口气，抬步走了。

　　“那，我们继续？”舒嬷嬷走后，陈越看见小公主时不时瞥着他手里头纸包里的糕点，鼻子微动，小公主入了柳音音的眼后，经过宫人的梳洗打扮不再蓬头垢面，她的肤色很白，透着种营养不良的黄，看向生人的目光永远都是怯弱的。

　　唯有看向陈越时，像是看到值得依赖的人，眼睛才会明亮一些，她穿着黄色短衫，配花边裙，却总是收束着手脚，弯腰驼背的，看上去很拘谨，像只鸵鸟，随时准备挨揍一样。

　　陈越明白这是翠屏阁宫女太监长期欺她造成的，那宫女太监对他唯命是从，使唤起来方便，也不急着除去，只待小公主出现在皇帝跟前，重得韦策的重视和喜爱，皇帝自然能查出当年那宫女太监的所作所为。

　　也许……不用等到皇帝查出来，若二人毛手毛脚惹怒了贵妃，也是难逃一死的。陈越的思绪自心头闪过，不曾想还真一语成谶，不久后二人就因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皇子跟前的侍卫被告了一状，被本就心情欠佳的韦瑾珣发配到浣洗坊去了

　　陈越拍拍小公主的肩头，温和地笑笑，道：“不必忧心，以后再没人欺负你了，你是皇家的血脉，自该挺直腰杆，昂首挺胸，像这样。”陈越站直些，双手自然交叠在腹前走了两步，做了个示范。

　　小公主有样学样，在得到陈越的肯定和赞美后，小声道：“可他们，说我是，小煞星，没爹没娘的种。”她似是想到什么伤心事，眼中蓄着泪，就要哭出来。

　　陈越讶异于她的学习能力之快，讲话虽然磕磕绊绊，但也能勉强说出了整句，要知道一个月前，这小孩还只会听，不会说呢！

　　陈越蹲下身用锦帕替她拭泪，边道：“胡说八道，你可是凝碧宫的福星，那些说你坏话的定然是嫉妒你的天赋，你可是高贵的皇族，就连父亲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呢。”他说的极慢，一字一顿的，给足小孩儿反应时间。

　　“可是……”

　　“只要你内心最够坚强，就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他们如何看的，与你何干？”

　　小公主看着陈越良久，将他的话默默记在心头，眨眨眼道：“皇帝，是很大的官吗？”

　　陈越想起驾鹤西去的元和帝，心情染上一丝沉郁，看着小公主半晌，面上笑道：“他是掌握天底下所有人性命的上天之子，上承天意，下济黎明，身负权柄，任谁见了都要三跪九叩的。”

　　“好厉害。”小公主的眸子更亮了，脑海里想象着呼风唤雨的神仙，迫切道：“那我能当皇……”被眼疾手快的陈越捂住嘴。

　　他往周遭看了两眼，确定偏院只有他们二人，才道：“哎呦我的小公主，这话可不兴说。”

　　“为什么啊？”她也想当厉害的皇帝，这样便不会被人欺负了！

　　“你想啊，那么多人争着抢着要当皇帝，但皇帝永远只有一个，一个皇帝倒下了，才有另一个上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再说，自古女人当皇帝的太少了，就更不容易了。”他压低声音说着些大逆不道的话，若有旁人在场定会静掉下巴。

　　小公主最怕死了，她瑟缩了一下，赶紧道：“那我不当了，怕。”心里不服气地想着为什么女人就不可以当皇帝。

　　陈越拭去她的泪水，柔声道：“别怕，你是皇帝的女儿，是千岁公主，没人敢欺负你的，只是这些话，万万不可对旁人说起。”

　　小公主听话地点点头，恍惚想起有次偷偷溜到翠屏阁假山后玩耍，远远看见一名年岁比她大些的女孩儿经过，她身着华美贵装，高傲地抬着头，步态优雅，走路时头上的步摇金叉叮当响，身后跟着四个衣着不菲的宫女，派头大得很。

　　那时候，她依稀听见那人身后的宫女唤她公主殿下，今天听了陈越的话才想起来一些，她深陷泥潭，却抓住救命稻草，重见阳光，看过旁人的美好，便再也忘不得。

　　心神恍惚时，她想为何同样是公主，那人就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呼风唤雨的，而她自出身就被冠以煞星的派头，连个名字都没有，被踩到尘埃里，不是挨打就是责骂。

　　小公主年纪不小，很多事看得明白，却由于从小与人缺乏沟通，不会用言语和词汇将所思所想表达出来。陈越予她舒适安宁，勉励她好学上进，鼓励她挺起腰杆，可她学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退缩与嫉妒，她胡思乱想着，将妄念压下。

　　小孩子的思绪总是跳脱得很，且语出惊人的，此刻仅有二人，难得任性道：“你说我爹是皇帝，可他从未来看过我，贵妃的儿子有名字，我没有。”

　　起先她并不渴望爹娘的疼爱，因为没有见识过，以为自己天生就是没爹没娘，也不配得到他们的爱，可自从住进凝碧宫，听下人说皇帝时常来看贵妃和大皇子后，她才明白一个父亲是会去关心自己的子女的。

　　韦策给予韦萱儿宠爱，给予韦瑾珣关怀，唯独将她关在原本关押犯了事的妃嫔的翠屏阁中，将她视作不祥，从不看她一眼。

　　是她不配吗？

　　“是不是因为我是煞星？”小孩儿抓住陈越的衣袖，一瞬不瞬地看他，执拗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你不是煞星，”陈越认真而笃定道：“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胡编乱造的，你分明是极其吉祥的，一语便救下贵妃娘娘，且自你来到凝碧宫后，娘娘的病情好上不少。”

　　“可分明是你救下……”小公主听陈越这么说，内心闪过一丝名为“羞愧”的情绪，不明白陈越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功劳推给她，那句“石榴树下人参果”，明明是陈越告诉她的。

　　“事已至此便当成是你做的，若旁人问起，也不要提及我的名字，否则，我可能会死。”

　　“我不想你死！”死多可怕啊，小孩儿心性纯真，想起那会儿停尸房里奄奄一息的吴阿喜，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

　　“嗯。”陈越轻轻应了一声，站起身，踱步。

　　就在小孩儿以为陈越不再开口时，却见他背对她道：“你这个年纪，本该衣着华贵，笑容明艳，我只是……不忍看见旁人将你折辱。”

　　“你看，旁人能污蔑你为煞星，我亦能让你成为福星，所以啊，你哪里不祥了，你的遭遇，皆是这世间俗人的看法和贪欲在作怪，你无法选择，亦没有任何责任。”

　　陈越说这话时想到自己的处境，流露出几分复杂难明的真情实感，令小孩儿的心头生出些难以理解和无法名状的感动，彼时她还不懂陈越为何要这般帮她，只知道将自己拉出泥潭的是他。

　　陈越告诉她，往后她只管鲜衣怒马，他会站在她身后，默默看她。

　　小孩儿的心被狠狠撞击一下，抱着陈越不肯撒手了，将脸埋在他后腰，陈越身形一僵，微微往前挪了挪，他并不习惯于旁人的亲昵接触。

　　“是谁，污蔑我作煞星？”小孩儿闷声道，将憋了许久的话问出口。

　　“是妖言惑众的天师蛊惑你父皇。”

　　小孩儿这下全子明白了，那万恶的云霓仙子在父皇跟前污蔑她好些年，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翠屏阁过着苦日子了，这哪是什么仙子，分明是青面獠牙的恶鬼。

　　她对陈越的话自无不信，当即就在心中给云霓记下一笔，陈越看她气汹汹的模样，默然。

　　她的转变很快，若他未曾拉她一把，她或许就在翠屏阁的泥潭里生老病死，永不见天日，至死都没有机会看到翠屏阁外的天地，也不会明白人与人之间究竟有多大的不同。

　　因为感受到温暖，所以想要汲取更多，因为见识过荣华，所以自身也想得到，这便是人，趋利避害，贪慕强权。

　　只需稍加点拨，身为皇家血脉，融刻在骨血中的掠夺性和报复欲一旦被激发，恐比寻常人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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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好~，晚上应该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