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公主逆袭后我成功上位了》须臾烬

54、等夷志（四）

　　正当东邦局势紧张，陷入波涛诡谲的阴谋漩涡之际，南城百香阁的萧容也愁眉不展，屋漏偏逢连夜雨，萧梁和萧蔚平安进城的消息还没等到，百香阁却先乱起来。

　　南城一带以及南城以南的镇店盛产香料，萧容七年前建立百香阁正是看中此处的商机，那时候天玄国力强盛，离西北那场天灾人祸还有两年，她不过是个稚童，随萧邦定居在南城，一家子和和美美。

　　那时她因震天雷为元和帝所喜，又与邵悦相熟，在南城有早慧之名，行事多有方便，平素闲来无事就捣鼓些香料的配方出来，送些与萧蔚和林淑。

　　在得到不错的反响后试着开了家香料作坊，很快就小有名气，筹集了第一桶金后百香阁开业大吉，南城沦陷后城中商户被殃及大半，而百香阁却因香料奇特与美名远扬为贵人所喜，得以幸免于战火。

　　战火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萧容见不得城中百姓受难，便专雇些身有残疾和孤苦无依的百姓，到百香阁中做活，还免去他们吃住的银钱。

　　百香阁背后的主事是萧容没错，但百香阁成立之初萧容年纪尚小，加之她不愿暴露身份，阁中事务便由萧容拜托萧邦寻专人代为打理，每逢萧容有制香灵感便先行捣鼓，待香料制成才通过书信的方式，稍人将配方和样品送至南城批量生产。

　　阁中掌柜与制香工感念萧容往日的救济对萧容忠心耿耿，在他们一家子搬到东邦后仍与萧容保持书信往来，时不时稍些南城的手信或家乡特产，托送信小哥送到萧容府上。

　　萧府被查抄，萧容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前往百香阁中避避风头，不论是出于昔日再造的恩情还是出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百香阁一众人自无不应，有人出城接应，有人传递消息方便她们避开官兵，有人甚至在百香阁中为萧容他们打扫好落脚处，于是乎，萧容和余同就这样顺利进城了。

　　众志成城，看似和睦的表面下却有人暗怀鬼胎，而这怀有二心者，自然是百香阁现任的代理掌事。

　　百香阁的老掌事王安原是前朝王姓旧臣的旁支，南城沦陷后整个王家被屠，仅他与儿子王儒鸿活下来，受过萧邦庇护之恩后得以在百香阁安家，也不负期望将百香阁打理的井井有条。

　　如今王掌事年迈卧病，王儒鸿在夫人的撺掇下对掌事之位多有觊觎，百香阁本非他们所有，如今原主人回了南城，一想到稳稳在握的掌事大权随时就要交出去，这让王儒鸿怎么甘心。

　　余同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在萧容身边时王儒鸿不敢轻举妄动，对萧容好不恭维，萧容进城的第二日还未看见萧蔚和萧梁，她心生不安，便让余同去寻。

　　余同得了封旭的命令要护萧容周全，他其实不赞同萧容在人多眼杂的百香阁驻留太久，更不会丢下萧容自己出城寻人，在他看来，萧容到百香阁落脚还不如到封旭在南城的隐秘据点来得安全。

　　本欲劝劝萧容，老掌事听闻萧容进城那日，竟拄着拐杖从病榻上站起亲迎，嘱咐知道内幕的几人不要将消息泄露出去，否则便自行卷铺盖走人。

　　这几人都受过萧家大恩，殷勤地给他们口中的“恩人”接风洗尘，余同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萧容竟是百香阁的背后之人，还曾救济过这么多百姓。

　　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获知萧容于他们的恩情，余同勉勉强强答应萧容让她在百香阁多留几天，待接应的人将兄妹二人带进城会合后再做打算。

　　外出接应的人一去不返没了消息，萧容夜不能寐，红着眼求他，余同同样心神不宁，总觉得外头一定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否则接应者不会连个回信都没有。

　　犹豫两日后余同决定出城寻人，凭借行走江湖的丰富经验，他在离去时嘱咐萧容提防人心，特别是自己人。

　　一语成谶。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淳朴的南城人有恩必报，加之知道萧容身份的只有寥寥几人，不会告密。

　　萧容在外化名容公子又易了容，王儒鸿只知萧容是百香阁的幕后主人和他们的救命恩人，却不知萧容的具体身份，加之利欲熏心，他走在路上将墙上的告示和上面丰厚的赏金盯出个洞来。

　　官府不是敲锣打鼓说遇到可疑之人就要报官吗，眼下这个“容公子”平白无故出现在南城，灰头土脸的像是逃难的，趁父亲病重与余同外出之际他偷偷前往衙门告密，全然不顾及病床前父亲的嘱托。

　　天不绝萧容，早在王儒鸿前往衙门而捕快气势汹汹出衙门时，盯梢的人抄近路此事告知萧容，萧容又惊又怒，暗叹海水难量，人心难测，刚被百香阁乡亲们捂热的心凉了半截。

　　萧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虽不确定捕快是不是来抓她，为防万一她还是在旁人的掩护下从后门溜了出去，躲在暗处观望，以至于王儒鸿到萧容屋中堵人，捕快四处搜索都扑了个空。

　　萧容将官兵的进进出出看得清清楚楚，她压下心中的委屈和悔恨不愿让这份情绪化作眼泪，她清楚南城变得更不安全了，她抓了把泥巴抹在脸上，凭借记忆往东门走去，想碰碰运气与余同汇合。

　　乌云密布后狂风大作，紧接着降下倾盆大雨，官差对百香阁的严密盘问和满城搜捕、官差走后老掌事听闻是儿子亲身到衙门告的密，气得吐了口血昏迷过去，这些萧容是不知的。

　　萧容衣衫湿透，在离城门边不远的暗巷寻了个角落避雨，待了半天就饿得饥肠辘辘，凌乱的头发下唯一对眼睛清清明明，她望着城门许久而余同尚未归来，守城的官兵换了一轮又一轮，而她的心情如同砸向地面的雨水般焦急。

　　旁侧另一名避雨的人抬眼看她，有气无力地同她搭话：“新来的吧？”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嗯。”萧容应他，随后小心翼翼问道：“老人家知道眼下如何出城吗？”

　　城中戒备愈发森严，官府里外借搜查疑犯排除异己，霸占百姓家财的事情不在少数，更有商户趁乱而动，举报看不顺眼的对家，看似严防死守，却又乱得很。

　　老乞丐看他讲话文绉绉的挺有礼貌，猜测他是个家中刚出事的落魄公子，对他多了份同情，见怪不怪道：“出城作甚？城里城外都乱了套，出去也是死路，倒不如安分当个乞丐，多到食肆后门蹲上一蹲，跟主人家说些好话，讨些吃食。”

　　萧容敏锐地觉察到什么，道：“老人家的意思是，出城很容易？”

　　老乞丐道：“对普通人就难咯，可对乞丐而言却相当容易！”而后换了个姿势躺着，劝说道：“城外草木繁茂，毒蛇猛兽一大堆，若不想露宿荒野便留在城中吧。”

　　据乞丐说这两年南边匪患猖獗，频频骚扰百姓，北面大旱没有但小旱不断，百姓苦不堪言，自南北往南城汇集的乞丐流民也渐渐多起来，官兵清了一波又一波，可城中流民的人数不见下降。

　　“那帮杀千刀的忒不讲理，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将城中乞丐流民赶出城，后来我们学聪明了，吃准了官兵抓人的时机躲起来。”他叹口气，嗓音沙哑：“南城到底富裕安宁，劝你想清楚些，出去了可就再也进不来了！”

　　乞丐告诉萧容，城中巡逻的官兵在每月的初五，十五和廿五都会搜索街头巷尾，赶走一批城中乞丐以维护治安和城貌，明天就是廿五，若真想出城就在午时到城门口晃荡一圈，让官兵看到，他们必将她赶出去。

　　基础设施落后，温饱难以解决，贪官酷吏横行，城中难民无法被妥善安置反将他们赶走，萧容再次感受到来自时代的残酷感和割裂感，换作平常她或许会花些银两救济一二，可此时她已自顾不暇。

　　她问出心中疑惑：“最近城内戒备森严，好似在搜查什么人一样，若贼人混进流民堆中逃出去……”

　　老乞丐嗤笑：“难不成你是那贼人不成？”他无所谓地瞥她一眼，道：“出了城岂不更好，逃到别的城镇去可就不关这帮杀千刀的什么事了！话说，你因何出城啊？”

　　萧容言简意赅：“出去寻亲。”心想官府宁愿将流民赶出城也不怕混进贼人，原来打的是推卸责任的主意。

　　老乞丐已自动脑补出一出小公子家被查抄、亲人被轰出城去的故事，自褴褛的袖中掏出半块饼，分了一半给萧容。

　　萧容没有拒绝，道着谢接过，将冻僵的如石头坚硬的面饼塞入怀中，抬头看向暗沉沉的天空，心中感到无限的凄楚与苍凉。

　　兄长、阿姊、余同，你们在哪？

　　若明日再见不到余同回来，她便只能混入流民堆出城了，但愿他们都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