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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相对弈(五) ...

  •   因陈越护驾有功救下贵妃娘娘性命,韦策听从柳音音的建议派御医为陈越治伤,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离刺杀仅仅过去半个时辰,期间有人用担架架着他往某处行去,他虽身体虚弱,昏昏欲睡,却都能感觉到。

      昏迷是不可能昏迷的,接下那一剑时陈越特意避开了要害,又在意识昏迷前凭借强大的毅力支撑了一路,毕竟若是真痛昏过去被救治的御医发现女儿身,那可是欺君大罪。

      睁开眼时有个眼生的中年太监正伏在案上打盹,看身上装束官职竟比李原木还大一些。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陈越,指了指门外等候多时的御医,欲将他唤进屋。

      “这是哪儿?”陈越虚弱无力道,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这儿是皇陵别院呢,你先好好养伤吧,咱家先去唤御医来,而后禀告陛下与贵妃。”他一开口道明自己的身份,却迟迟不走,步履缓慢。

      “恕奴才冒昧,大人可否扶奴才一把?”他艰难地用左手从染血的衣襟里摸索出一个荷包,那太监见状露出了然神色,三两步走过去将陈越小心搀扶起来,还将软枕竖起来让他慢慢靠上,顺手将分量颇沉的荷包收走。

      陈越对这些人见钱眼开的态度习以为常,表面上恭恭敬敬,眼中满含歉意,皇帝和贵妃此举算是厚爱了,又是派御医给他疗伤又是派等级比他高的太监过来探望。

      御医进屋为陈越治伤时他堪堪将上装褪至胸口以上,因着媚寒之毒的缘故陈越发育迟缓,加之伤口上血肉模糊,褪下衣物时又扯动了伤口,血水模糊了他的肌肤。

      御医也没发觉什么端倪,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确信有一部分太监在年幼去势后身体会朝女性化方向发育,因此瞧见陈越皮肤白皙和娇小的身材也觉得正常。

      遂只是在稍微清创后为他敷上金疮药,缠上纱布,之后他背过身悄悄打了个呵欠,眨了眨疲惫的双眼。

      陛下前来祭祀时身旁只带了他这么个随行御医,本以为像祭祀这样庄严肃穆的大日子,该不会生出这般变故才对,没想到先是云霓仙子在天变之时晕倒过去,而后陈越这小太监遭到刺杀。

      前脚他刚为陷入“惊魇”的天师诊完脉,折腾了大半天才让疯疯癫癫的天师安分下来,开了药方本以为可以舒口气,身心俱疲时又被告知圣上口谕,让他去给个小太监包扎。

      圣上吩咐自然不敢不从,可要说心中没点怨恨那是假的,方才为制住不安分的天师,御医还被她扇了一巴掌,现如今左脸都是肿的,可偏偏天师地位超然,他一个官品低下的御医难道还能给她小鞋穿?

      “御医大人辛苦了,小小心意,还望笑纳。”陈越感觉到伤口处清清凉凉的,带着些许刺痛感,他感激涕零又带着些许敬佩之心望着御医,眼睛亮亮的,他将事先准备好的银票塞进御医手中。

      陈越惯会察言观色,银票自然是先前为贵妃娘娘化妆时贵妃一高兴赏赐给她的,贵妃虽脾气不好难伺候,可将她哄高兴了赏赐的数目也是相当可观的。

      陈越的目光和行动无疑让御医沉郁的心情缓和许多,他毫不客气收下银票,对这小太监的态度也和蔼一些,吩咐他好生养伤,开好方子就离去了。

      御医前脚刚走陈越就支撑不住昏睡过去,房中相当安静,他轻微有些发烧,沉睡时又陷入噩梦里,脑海里时不时回荡过往的细碎片段,她拼尽全力逃离皇宫却在父皇的吩咐下炸了密道,而后他被济慈绑进小树林中,只身面对猛虎野兽……

      她想起父皇临终前与她说过谁也别信,她想起自缢宫中的母后生前的明媚笑靥,那些画面是如此零碎却清晰,像刀割般一点点凌迟她的心脏。

      父皇……是她害死的!

      她猛地睁开眼才惊觉泪流满面,她已许久没有这么心绪不宁过了,却偏偏又梦见这些,为免被人发觉异样她擦了擦眼泪,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估摸一刻钟后有人推门而入。

      “陈公公,这是贵妃娘娘吩咐彩蝶送来的燕窝羹!”彩蝶将手中托盘置在案上,露出一个温和体贴的笑容。

      陈越心中疑虑从生,看着彩蝶喜不自胜望着他的模样,心里毛毛然。

      彩蝶一惯看不上他,时不时支使他做些杂活,态度冷淡,语气刻薄,今儿个祭祀之前还告诫他离贵妃娘娘远一点,他救下贵妃娘娘后反倒态度大变,眼巴巴贴上来,莫非……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越决定静观其变,脸上谦卑,惴惴不安道:“谢贵妃恩典,只是彩蝶姐姐你不必这样,这可折煞小越子了。”说完这句,还虚弱地咳了几声。

      “哪里的话,”彩蝶扬起一抹笑容熟稔道,见陈越咳嗽,赶忙上前,坐在床沿拍拍他的背替他顺顺气,只是看向陈越的眼神愈发不对劲,有打量,有探究,还有些许暗示的意味。

      见陈越无动于衷,她干脆明晃晃地秋波暗送,注视她的眸子水盈盈的,拍着他后背地手顺势上攀,揽住陈越的脖子,手指不安分地捏捏他的脸。

      陈越:???

      “嘶——”陈越反应过来时耳朵微红,他倒一口凉气,微有些埋怨道:“彩蝶姐姐,你按到小越子伤口了!”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与不安。

      这陈越不知是榆木脑袋还是假装不懂,彩蝶暗骂了一声,一脸歉意道:“对不起,是彩蝶的错,是彩蝶的……”她断断续续说着,眼眶微红。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又尴尬的气氛,屋子大门紧闭,静悄悄的,摇曳的烛火好似谁跳动不安的心脏,扑通,扑通。

      “快别哭了。”好半晌陈越憋出几个字,“彩蝶姐姐,羹汤快凉了。”他慢慢说着,将彩蝶的思绪拉回来。

      “哦,哦,羹汤。”彩蝶并未发现他冷下来的语气和神色,转过身去盛燕窝羹。

      陈越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忽的露出个诡异至极的微笑。

      彩蝶一向捧高踩低,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做出这般暗示性的举动,因此必定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落在他身上,让彩蝶觉得自己有这个利用价值,才想要委身于他,通过暗示与之对食的方式。

      可惜了他是个女儿身,也厌恶任何不相干者的触碰,对彩蝶这样的人更生不出一点好感来。

      方才彩蝶近乎挑逗的举止让她心中生出一股暴虐感,不受控制滋生出的阴暗想法让陈越想将彩蝶的手折断,被他生生忍住。

      除了父皇与母后,像济慈、封旭,余同等人的触碰尚且会让她生出别扭和不自然感来,更遑论旁人。

      她不自觉想起萧容来,萧容是自父皇母后仙逝后第一个让她感到温暖舒心的人,与萧容相处能无比自然,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她可以从容不迫,随心所欲与萧容谈话,聊古谈今,畅所欲言。

      在她很小的时候萧容就总喜欢牵着她的手,以阿姊带妹妹的姿态拉着她去玩,也会在无数个惬意的午后手把手教她画画,教她魔方,又会在每个她辗转反侧的夜晚留宿她的寝宫,给她讲睡前故事哄她入眠。

      在她安枕无忧的年幼生涯中,是萧容为她枯燥乏味的日子增添一抹新奇与光亮,在她痛失双亲被仇恨包裹的漫漫长夜里,也是萧容,如一盏指路明灯,为她照亮黑暗的远方,让她信念坚定,负重前行。

      陈越这才惊觉从头到尾都是萧容在为她付出,而她却什么也没有给予过她。

      彩蝶盛好羹汤端到陈越面前打算一口一口喂他喝下,不论是神色还是肢体都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陈越摇摇头,示意她将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用完好无损的左手喝羹汤。

      彩蝶咬咬牙依言行事,换做平时她八成是会发作起来,仗着自己贴身侍女的身份大骂陈越不识好歹。

      “恭喜你了,陈公公。”在陈越喝完最后一口燕窝羹后,彩蝶端起碗,酸溜溜道。

      “此话怎讲?小越子一身是伤,何来恭喜?”他直咧咧说着,露出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彩蝶心道这贵妃说的果真不假,陈越心思简单,讲话耿直,有话直说,这样的人在宫里本来活不久的,不知怎么却对了这些个贵人的胃口,像洪老爷,贵妃娘娘都挺喜欢他。

      “贵妃念你护驾有功,已与陛下请过旨意,将陈公公你认作娘娘的干弟弟呢,陛下欣然应允,往后你可就飞黄腾达了!”

      果然!

      陈越内心毫无波澜,面上欣喜不已,猛地坐直身子时却又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

      “这……这可折煞奴才了!”他语无伦次道:“贵妃身份尊贵,奴才岂敢!”

      “圣上口谕都下了,你莫想抗旨不成!”彩蝶对他大惊小怪的反应很是不屑:“再说了,贵妃年幼远离双亲,这些年下来孤单一人,一直想有个亲人陪伴,你还不快领旨谢恩!”

      本以为依照陈越的性子会是个好拿捏的,若与之成为对食,往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可偏偏这陈越生了个榆木脑袋,无趣得紧。

      罢了……不急,先与他打好关系再谈其它。

      陈越愣愣看着彩蝶,许久才大呼了句“谢过陛下,谢过贵妃,奴才感激不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彩蝶离去后房中又恢复一派静谧,豆点大的火苗似乎暗了一些,陈越懒懒散散就着软枕靠在床上,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沾了点水擦了擦自己的脸——方才被彩蝶触碰过的地方。

      而后他有些吃力地下床,慢慢走到烛火前看了那火苗好半晌,将帕子送到火上点燃,然后丢到脚下。

      烛火忽明忽灭照在他脸上,诡异又妖冶。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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