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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相对弈（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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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越接到线人密报，清明节皇帝祭祀当天或将有大事发生，他思量许久，除了济慈便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段动手，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济慈失去邵悦这枚重要棋子，也没有找到元和帝临终前藏匿起来的那块牌子，他本想博取邵悦的信任最终却反噬给自己，在邵悦与他离心后，给韦策下慢/性/毒/药，将他慢慢磨死再举兵复国的计划皆化作泡影。
在祭祀上做手脚，实则下策，一来会引起韦策忌惮开始新一轮的血洗，平白损失他们安插在宫廷中的眼线，二来假设失败，皇帝此后必定会加强宫中布防，往后再想动手必将是难于上青天。
可此时形势诡谲，各方势力胶着不下，济慈为打破僵局颇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心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清明时节，烟雨朦胧，皇帝携皇后梁文玉，皇贵妃柳音音及一众皇室宗亲前往皇陵谒祭，陪同人员有司天鉴天师，内侍府洪福儿、李原木和礼部尚书林酬勤等人。
柳音音作为皇帝妾室本没资格参与祭祀大典，可自宣威三年皇帝亲封她为皇贵妃后，特许将她的名字记在宗室族谱里，往后可葬皇陵，这不合礼制，也遭到许多大臣的上书劝谏，奈何皇帝沉溺美色，将大臣的话当成耳旁风。
皇陵在东邦郊外二十里地，韦策花了两年时间才迁址于此，花重金修缮陵园，皇帝一身宽大黑披风，骑高头大马，皇后和贵妃分别坐着轿辇，身着缟素，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走在雨幕中，队伍蜿蜒曲折。
陈越得贵妃许可有幸跟在贵妃身旁伺候，祭祀宜朴素，他为贵妃化了个淡妆，跟在贵妃轿子旁快步走着。
雨稍停，晨光微曦，陈越远远望着前方一辆同皇后一般规格的白色轿子——司天鉴天师就坐在里面。
传言天师姓云名霓，行踪神秘，曾云游各地，受仙人点化后拥有一双窥探天机的双眼，乃至夜里所梦，皆是天意，她擅制丹药，地位超然，便是韦策也要敬她三分，尊称她一声“云霓仙子”。
不知行了多久，待天边云开雾散时，一行人终于到达皇陵，皇帝等宗室子弟先行去别院稍作等候，内侍府、司天鉴和礼部的负责官员命人搬运祭祀用品，前往皇陵准备相关事宜。
陈越远远瞧见云霓仙子从轿子里下来，她戴着面纱，隐藏在衣袍下的身段婀娜，一身素白色绫罗穿在身上，在众人的簇拥下还真有仙子下凡的味道。
可惜……是个叛徒。陈越如是想到。
半个时辰后，帝后、贵妃在旁人伺候下焚香沐浴洗漱完毕，穿上祭祀用的服装。彩蝶为贵妃绾发，陈越为她上妆，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高大的祭台立在九九八十一格台阶上，前方摆着五鼎，林酬勤立于早就打扫完的祭台之下，低声吩咐内侍府宫人将刚刚煮好的祭祀用的鸡鸭牛羊鱼端上祭鼎，又摆上酒器，那祀牲刚煮好，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
祭台四周的空地外，树影苍苍，掩映着皇陵，周遭幽静无比，众人怀着虔诚又恭敬的心情，只有陈越感觉到异样，朝那些树影看去，而后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若要动手，除了下毒便只有刺杀，下毒是万不可能的，清明时节呈给祖先的食物都是经专人之手直接运上来的，食物种类繁多，一人端着一鼎，即便从中下毒，也不知皇帝会不会动嘴，又或者会不会刚好吃到那一盘。
而众所周知，祭祀用品多数时候皇帝只是象征性吃上一口，剩下那些随其它祭品一并焚烧，赠与先祖上苍。
林酬勤同云霓仙子对视一眼，云霓仙子点点头，看了眼旁侧的日晷走向良辰吉时。
她身上已换上祭祀用的道袍，摘下面纱，手执浮尘，将下属递过来的五谷米粟捏一把撒在地上，浮尘一挥，口中念念有词祈福着，最后她用手沾了点据说是在神灵像面前供奉并做法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圣水，洒在地上。
礼成。
“一上香。”她朝皇帝扬声道，然后退到旁侧。
云开，天明，苍穹之上一束光打在祭坛边缘勾勒出金灿灿的光芒，整个祭台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象。
皇帝立于下方正中，手执三炷香，虔诚地祈求着上苍和列祖列宗佑护他的社稷河山，两侧随行官员手持礼器躬着身，陈越这等身份的人自然立于官员后方，更没有资格靠近祭台，隔得太远也看不清云霓仙子的真面目。
陈越低着头，左右两侧的太监宫女望着祭台的方向，有的受持托盘等候前头的命令，有的闭眼许些平凡的愿望，有的仅仅单纯看着，他们各忙各的，也就没有注意到陈越的状态。
他面无表情立在那里，双眼直勾勾望着祭台的方向，心里道出的话却是何等离经叛道与疯狂。
他对这上苍说，他要倾覆这开平宣威的河山，颠他社稷，灭他宗室，以报自己的血海深仇。
他还对这上苍说，如若老天开眼便让这天时地利人和，成全他的诸多念想，助他一臂之力。
前方的皇帝已走上祭台，恭恭敬敬地将香火插上，将酒器里的酒洒在地上祭奠列祖列宗，他三叩首后退下来。
礼部林酬勤念祭词，念至一半，天边风起云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一声惊雷声过后，太阳又重新隐回厚厚的云层底下，而韦策的脸色也像这天色一样，从敞亮变得阴沉，而后转头看着云霓，神色难辨。
云霓仙子先是脸色大变，紧接着痛苦地倒在地上，边翻白眼边呻/吟，口中道些“灾星作祟”的字眼，不一会儿她眼睛一闭竟然昏了过去，被皇帝急急命人抬走，又唤随行御医前去诊断。
不管有没有灾星，祭祀还是要进行下去的，否则便是对列祖列宗和上苍的不恭敬，林酬勤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顶替云霓仙子完成接下来的流程。
皇后和贵妃，几位皇子依次祭祖上香过后，林酬勤朝后方拍拍手道：“上乐舞！”
乐舞师抱着丝竹快步上前，在祭台下方列阵，笙歌曼舞声中，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下着，浇灭了祭台上的烛火，洪福儿想为韦策打伞，被他回绝。
他要用诚心感化这上苍，让这天光重新照亮。
当此时，后方不知是谁喊了句“不好了，有刺客，有刺客”，而后跌跌撞撞朝前方移动而去，是个小太监，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流了一路。
大不祥！
从树上暗处跳下来十来个黑衣蒙面人，他们手中持剑，目标一致，朝祭台前方的皇帝和两位皇子袭去，另外一批人隐在暗处，手握弓箭朝皇帝的方向开弓。
刹那间已有两三名随从被乱箭射中倒地，众人惊慌失措连连后退、乱作一团时，陈越却悄悄往贵妃的方向移动，中途还不小心“拌倒”了两个黑衣人。
比这伙刺客更加行踪诡秘的皇帝暗卫几乎在乱箭发出的那一刻便兵分两路，一路直捣黄龙朝树上的隐蔽之处掠去，挥刀将黑衣人砍下来，另一路挡在皇帝面前，劈开射过来的流箭，保护皇帝安危，他们训练有素，伸手矫健。
“护驾，护驾！”洪福儿护在皇帝身侧，朝外侧姗姗来迟的侍卫大声道。
当陈越看到黑衣人的数量和迅速出现的暗卫时，他看向皇帝的方向和鱼贯而入的御林军，他们将皇帝护在身后，陈越便料定今日的刺杀会失败。
与其说是刺杀，却仅仅派了数十人过来，倒不如说是济慈的一种试探，试探皇帝身侧的暗卫到底训练有素到何种境地，可到底是自损了八百，后患无穷。
今日之前，皇帝的暗卫或许还藏在黑暗中不见天日，但今日之后，皇帝暗卫的数量，形貌，包括他们的作战阵法，使用的武器都会暴露在人前，供有心之人品查研究。
包括他。
帝后离得近，在层层簇拥下暂时安全，又有身披坚甲手握巨盾的侍卫在前方抵挡，可离得稍远的贵妃这边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她不在保护圈中，乱箭不断朝她与彩蝶的方向飞来。
祭祀是不能带刀剑利刃的，在场宗室官员手里空空，韦瑾珣从地上尸首边捞起一把剑，护在母亲跟前，斩去飞来的箭雨，贵妃早就吓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这皇子势单力孤的，杀不了皇帝，杀了他也好！”蒙面人中有人恶狠狠道。
他们心知自己此番刺杀必定是逃不掉的，作为训练有素的死士，就该在身处险境时依旧为主子考虑，誓与敌人同归于尽。
于是黑衣人们皆朝韦瑾珣的方向掠去，重重围攻下即便韦瑾珣身怀武艺，也仅仅能做到自保，更无暇顾及身后的贵妃和彩蝶，慌乱之中皇帝忙命几个护卫过去帮韦瑾珣的忙，而他旁侧的皇后垂着头，像是被吓坏了，二皇子韦瑾晟则紧紧盯着韦瑾珣的方向，心里巴不得他这位大皇兄出点什么事。
电石火花之间，有箭羽带着强劲的力道朝柳音音的方向飞去，吓坏了前方护着贵妃的彩蝶，她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却也因为自己的恐惧和腿软救了自己一命。
那箭羽擦着她的左侧脸颊飞过，擦出一道血痕，彩蝶痛呼一声捂着脸，哆哆嗦嗦跌倒在地上，指缝间有少量鲜血流出。
而彩蝶一倒下，贵妃面前再无人可挡，韦瑾珣和几个黑衣人纠缠不休，有黑衣人瞧见破绽，持剑朝贵妃飞来，情急之下贵妃想往后逃走，可她身着缟素长袍，跑起来极不方便，更没有身着劲装身经百战的刺客的剑快。
韦瑾珣意识到母妃有危险却腾不出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利刃逼近母妃的后心，心里涌起巨大的绝望来。
“贵妃小心！”
却在这时，有个小个子太监将贵妃用力往后一推，贵妃猛地往前一扑，却听得噗喝一声，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下一瞬那刺客被赶过来支援的侍卫乱刀砍死。
陈越闷哼一声，他肩头中了一剑，意识模糊前，他极力看向柳音音的方向，道了句什么。
柳音音从地上坐起身愣愣看他，许久没回神，因为她听见那小太监喊了她一声——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