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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相对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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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越进屋时柳音音只看她一眼，就兀自捏着帕子掩面啜泣，陈越点上烛火后就安安静静杵在那里，像个木头人。
“到底……留不住陛下的心……”柳音音越哭越大声，整个人伏在案前啜泣，末了竟打起泪嗝。
陈越冷眼旁观眼前一幕，心下冷嘲一声，这便是宫闱中的女人，即便身居高位也要需要时刻在意恩主脸色，皇帝一怒，战战兢兢。
同时陈越又觉得她的哭泣带着丝表演的意味，方才他进屋前殿中还没这么大动静，他一进来柳音音就铆足了劲抽泣，像是故意做给他看一样，或许是想借他之口将今日之事透过洪福儿再传到陛下那里。
“差人去冰窖取些冰来给本宫敷眼睛。”柳音音泪眼婆娑看他一眼。
陈越躬身应下来，对殿门外的彩蝶交代几句，转头看向贵妃时已换上欲言又止的神色。
“有什么就说，本宫恕你无罪。”
陈越现今在内侍府已有几分地位，又刚得了皇帝的奖赏，可谓前途无量，再者，贵妃猜测洪福儿在这个节骨眼上派陈越来的目的可能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便将计就计利用陈越为她传递消息，让内侍府的人能“放心”，所以贵妃哪怕任性，再不高兴也不会拿陈越开刀。
陈越也是看明白这一点，才敢与贵妃直言不讳。
陈越埋着头，道：“启禀贵妃，奴才对妆容之道略懂一二，娘娘若有需要，可……”此前他进内侍府前，萧容曾赠给她一个化妆盒，要她进宫时可以随身携带着，说不定哪天就用的上了，她教她使用眼线笔、睫毛膏、唇釉等工具，还与她细细讲过什么样的五官适合什么样的妆容。
邵悦觉得这些新鲜物件有趣得紧，自然也学得快，还将自己的处女作献给萧容，当然由于第一次化妆技术还不够纯熟，萧容看着自己那张一言难尽的脸，给她打了个及格分。
“你此话何意？”柳音音打断他，隐隐明白他要说些什么，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急欲喷薄。
这个陈越竟敢借着她哭花了妆暗示她先前的妆容不能讨陛下欢心，这一个一个的蹬鼻子上眼，都当她是好欺负的吗？
“娘娘可否容陈越一试？”陈越的腰弯得更低了，见贵妃欲发怒，他急急道：“奴才仅是觉得贵妃如此美貌，配得上更精致的妆容，若待会奴才化的不好娘娘不满意，尽管将奴才拉下去斩首，奴才绝无半句怨言。”
柳音音定定看他，竟然从陈越眼中看到一丝真切以及……另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面对冒死进言的陈越，她心下忽的一动，叹口气道：“准了。”
这时候，彩蝶已从冰窖端着一盆半融的冰水进殿，正欲给柳音音敷面，被她一口回绝：“罢了，你先退下。”
彩蝶恨恨看了眼陈越，依言退下，直觉陈越与贵妃说了什么不利她的话。
彩蝶凭借一双巧手将她的妆容打扮得貌美动人，三十过半的年纪却宛如花季少女，凭此吸引皇帝的注意盛宠不衰至今，她倒要看看这狗奴才到底有什么本事，胆敢口出狂言！
陈越从外殿将随身携带的妆匣子取来时贵妃躺平在踏上，他用冰水浸泡面巾拧得半干替她敷眼，一刻钟后替她卸去脸上残余的粉脂和口脂，刚化开的冰水带着股刺骨的寒凉，陈越的手浸在其间，感受着那股冰冷透过骨头直达他的心扉。
卸妆之后她发现贵妃的皮肤保养得极好，虽不如少女般内白无瑕，甚至肉眼可见有少许鱼尾纹，但无伤大雅，岁月也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总体来说肤白貌美。
陈越回忆着济慈差人教她着装打扮的点点细节，用指腹抹一小撮铅粉为贵妃均匀敷上，起到增白打底的作用。
陈越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当着萧容的面化妆涂铅粉时，整个铅粉罐子被她一把夺过，她小脸严肃，气鼓鼓道：“铅是重金属，敷在脸上久而久之对身体的损伤将是极大的，如果不想变成黄脸婆，以后不许抹这些。”
陈越还未见过这般闹脾气的萧容，觉得好笑的同时对她的话也信了个七八成，萧容不会骗她，更有早慧的名头，听她的话八成错不了。
陈越勾勾嘴角，小心翼翼替贵妃涂好铅粉，而后为她上胭脂，济慈差人教她化妆时曾将她打扮得极像一个人——先皇后，她的母亲。
哪怕济慈并未与她说明缘由陈越还是能猜出几分，他在前朝宫里头听过一记旧闻，韦策还是少年将军时，某一年百越来使访问天玄王朝，领头的就是百越公主，邵悦的母亲，使团到达南城时韦策大破北寇班师回朝，与百越使团在南城城门相遇，这便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陈越收回思绪，为贵妃化上淡淡的腮红和眼影，在她看来，柳音音即便长相再妖艳绝伦，也比不上她的亲生母亲一根脚指头，将柳音音打扮成先皇后的模样来吸引韦策的目光更是对她母亲亡灵的亵渎。
那她凭何能让柳音音受韦策青睐呢？
眼影——萧容独创的化妆之法。
她年幼时和天玄国破时，萧容曾为她化过两次妆，第一次萧容用自己捣鼓出来据她说来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环保无毒脂粉，为她化了个仙气飘飘的“招财童子”妆，将她的小脸化的红扑扑的，还为她的额前点上一点朱砂，元和帝喜爱极了，觉得她灵动可爱。
第二次是她年纪稍微大些，脸庞和身形稍微长开后，萧容为她化的青春少女妆，在红妆翠眉的基础上为她加上了所谓的眼影和眼线，妆成之后萧容惊叹不已，用她的话来说——公主殿下就像从仙境里走出来的一样。
此时陈越已为她上好胭脂，面对着贵妃道了句“恕罪”，得到她的允许后才细细观察她的眼睛。
贵妃是双眼皮，眼睛偏大，看人时灵动妩媚，宛如一弯碧波秋水，唯一的瑕疵便是两眼的间距过大，陈越从妆匣中拿出根细小的眼线笔，着笔时勾勒的线条上翘，且微微超过眼头，缩小双眼间距，他聚精会神勾勒线条，丝毫没留意贵妃深沉的目光正盯着镜子里的他看，眼中满是好奇和探究。
化毕，贵妃拿起桌上的口脂正欲含住，被陈越止住。
“娘娘且慢，试试奴才这款橘色系的口红吧，覆上后能提亮肤色，显得娘娘的皮肤白，如同青春少女。”陈越边将萧容事先告诉他的台词背下来，一边感慨她的奇思妙想。
“口红？可是口脂？”贵妃打量镜子里貌美年轻的自己不肯移开目光，眸中闪过一丝好奇，语调微微上扬着，看得出此时她的心情正在恢复。
陈越心想“女为悦己者为荣”，这话果然不假。
“正是。”
“化的倒真比彩蝶好。”贵妃道。
这陈越果真有点本事而不是诓骗她，素笔一勾就掩盖去她眼角的皱纹和两眼间距大的瑕疵，眼睛是整张脸的“核心”所在，她靠的就是这双盈盈大眼勾得皇帝欢喜不已，如今陈越一双巧手将她的眼睛变得更加明媚勾人，将她的优点又放大了些，她能不欢喜吗？
或许……等皇帝气消后，她能重获皇帝的爱宠。
“奴才只是碰巧会用这些工具，投机取巧罢了，但对其他妆容一窍不通，彩蝶姐姐才是巧手一双。”
“那便给本宫化上这口红吧。”柳音音道。
陈越眼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让贵妃微微启唇，小心翼翼替她涂上口红，又请她抿了抿唇。
贵妃依言照做，末了好奇道：“这口红你是从何处寻得的，竟带着股柑橘的香甜。”
陈越听罢失神了一瞬，好似想到某些过往，回话时语气已有淡淡的低落：“是奴才的姐姐，她在我小时候总喜欢去搜罗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陈越掩住眼底的情绪，为贵妃的额前点上三片金色花钿。
贵妃打量镜中的自己，满意地勾勾唇，道：“改天儿让你姐姐再搜罗些东西送到宫里，本宫重重有……”她说至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止住话头。
陈越可没有姐姐。
果然便听陈越道：“娘娘恕罪，姐姐……姐姐她早在多年前就去了……”他艰涩地说着，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看向贵妃的目光渐渐失神。
贵妃看他将自己错认成他姐姐，不知怎的想起幼年用将她发卖出去的银子供她大哥娶妻的那对父母，心下冷笑一声，都说亲情最是凉薄，搁陈越这倒是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
觉得扎眼的同时心里又有几分不是滋味，说出口的话也尖锐些：“本宫是何身份，你是何身份，敢这么看本宫！”
见陈越如梦方醒跪下讨饶时，她居高临下看他，终是摆摆手，施恩般道：“罢了，你退下吧，本宫出去透透气。”
陈越心知自己这番欲情故纵的小伎俩起了效果，勾起了贵妃的陈年回忆，却懂得过犹不及，事情要循序渐进，他依言退到门口掌灯。
推门而出时，彩蝶正欲上前搀扶贵妃，却愣在当场，说话语无伦次的：“天仙……啊，不，贵妃娘娘，这妆容可真美！”她说完才意识到什么，往殿内望去，小越子老老实实站在那掌灯。
“这妆可是小越子为您化的？”
“不错。”贵妃勾勾嘴角，被彩蝶的反应给取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