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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未婚夫 ...

  •   他眼未抬:“杀你。”狐尾刀一掀而上,快到看不见余影。

      梳妆台喀嚓被劈成两半,菱花镜分向两边倒下,一枚薄铁球迎上刀刃砰然炸开,青霾霾毒气一瞬弥漫整间房。顾延之屏息跨出窗台,但见青石院墙上,金琯轻盈一跃而下。

      他紧追过去,来到东院之中,见两扇房门向外开着,仍在摇晃。十分谨慎地跨进门槛,迅速将房内情景烙在眼里。这是云中雷的房间,一家之主,居室分外宽敞,里面桌椅屏风等陈设均可见传承的痕迹,果然乃世家大族。

      他捏碎桌上茶具,将碎瓷片用作暗器,一一掷向可藏匿人的柜子、箱匣之中,听声辨别出并无人在内。可金琯,分明逃进了这间屋子。

      思及云中雷身份,他豁然开朗——此屋中必有密道或暗室。

      在何处呢?

      此时,金琯在床底密道中疾步奔逃,逐渐听闻市井嘈杂人声。密道出口乃一只大陶缸,她揭开缸盖,见是一间灰扑扑的杂物房,房外有仆役往来之声。在杂物间里徘徊观察,一仰头,发觉大陶缸顶上有一块三尺见方的地方颜色颇深,似有通道。寻来木梯爬上去,果真将顶板挪动,便又进入了一间脂香味浓重的居室。

      推开房门来到廊上,楼下院子及店铺情状一览无余。此处原是脂粉铺后舍,虞老板栖身的住处。

      在外应酬完,虞老板提着两壶酒回到铺里,刚走进院子,便闻到陌生的体味。问过下人们,今日并无生人到访,满腹狐疑地在门外踟蹰许久,忽想起一事,便推门入内。

      果然,椅子上坐着一名清瘦姑娘,兜头蒙着浅灰纱巾,将脸庞和脖子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盈盈含泪眼,额心贴着朱红花钿,是自己专供给云家三姑娘的。

      “凤、凤姑娘?您怎么出门了?”

      云三姑娘性子怯弱,足不出户,鄂州人尽皆知。便是与云中雷交好多年,他亦只远远见过云中凤,不知她真容如何。

      金琯起身行礼:“虞老板,您救救我!”

      “但有所求,老虞我义不容辞。”

      只听她掩面哭诉:“此事说来话长。我兄长二人倾慕一女,皆不肯让步,前日约定在练武场里一决胜负,谁知……谁知打得激烈,他们兄弟残杀,双双俱亡!我病在床榻,听见下人来报,当场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房里竟闯进一个杀手,要夺我性命!我听从大哥的话,逃到他房里,从床底密道赶来此地。”

      “那杀手不知何时会追来,求虞老板将我安置他处!我未婚夫乃沈泽山庄的少庄主,叫作沈清酒,原本今晚将到府上来住,再将我接去沈泽山庄。请虞老板替我留意云宅里的动静,若是见到他,一定将他带来。若能回到沈泽山庄,我便有救,云晖堂亦有救!”

      虞老板大惊失色:“此事必为奸人所害!凤姑娘,你换一身装扮,我立即送你到别处去。那杀手此时说不定已从密道赶来,此地不宜久留哇!”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男子长衫,闭门等金琯换衣束发。忽听一声尖叫,房门从里面被大力撞开,气波将自己震到阑干上,五脏六腑似碎裂一般。大门敞开处,“云中凤”双手紧抓一柄刀身,鲜血沿手臂长流而下,而刀柄握在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手中,正一步步逼近她。

      “你很聪明。”杀手淡淡道。

      金琯死盯他眼睛,再问:“你究竟杀谁!”

      他似乎一笑。

      一触即发的极致沉默中,胭脂铺外忽起一阵骚动,只见街上涌来洪水般的人群,密不透风地堵在门口。

      “酒痴公子来了……”

      “真的是酒痴公子……”

      “清酒!庙里说咱们是天定姻缘,你快出来见一面啊……”

      ……

      沈清酒满头大汗,冲进胭脂铺后院,急吼吼找地方翻墙逃出。一滴血从天而降,正落在他眼眸下,他抬首一望,只见楼上一双隐隐绰绰的凤目,洇满了眼泪,求救般望着他,藏着无尽情意。

      这张脸,他从未完整见过,此刻却感觉熟悉无比。冰冷的刀尖指在她眉心,却仿佛将摄去他的魂魄。

      金琯凄凄喊出:“三郎,救我……”

      沈清酒一刹回魂,与那杀手对视,心头微动——夜修罗!在六指峰时,陪在宋莳萝左右的夜修罗!

      虞老板见杀手分神,猛地扑身过去抱住他的刀,将顾延之按倒在地。金琯趁机脚点栏杆,跳下楼去,沈清酒一张双臂,便将她稳稳接在怀里。

      回头深望夜修罗一眼,他握紧金琯的手,疾疾冲进胭脂铺外的人流之中,藏进茫茫人海里。

      *

      金琯第一次进窑子,拜沈清酒所赐。

      她仍身着男装,相较之下竟也不输沈清酒太多。窑子叫作春波楼,不禁令她想到自己那个颇好情欲的四姐姐,倒真是如出一辙。

      沈清酒熟门熟路,未免惹出动静,从偏门走入,穿进一条客人稀少的小道,直上四楼。敢将窑子盖得这么高,背后定有大权势保着,寻常人进不来,倒难为他想得如此周全。

      路上碰到几个抱琴执箫的艺伎,见到沈清酒如遇老客人,懒懒打过招呼便走,并不动意。只是见他并不独来,而是拉着一个俏生生小公子的手直奔红房,不禁在其走后窃窃发笑,同其他姐妹议论起“酒痴公子”最近竟好男色了。

      进到无人打扰的温暖红房,沈清酒放开金琯的手,锁好花门。

      “你是谁?”

      金琯将脸埋进他胸口,委屈道:“三郎,我是凤儿!”

      “云晖堂三姑娘,云中凤?”

      金琯点点头。

      沈清酒撩开她覆面的纱巾,仔细端详她的脸,最终将整条纱巾都揭下,捏在手心。

      他忽然一笑,“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初次见面是在揭谛海,她戴着一张黄金面具,只露出下脸;

      再次见面是在六指峰,她说她是江北侠女,红帕遮脸,只露出双眼;

      如今她一整张脸毫无保留地呈现眼前,又像又不像,他认得又好似认不得。

      “你为何被夜修罗追杀?”

      金琯将对虞老板的说辞又向他重复一遍。沈清酒坐在桌前,为自己斟一杯酒,思索道:“有人要害云晖堂。那个雷叔和鹰叔同时爱上的女子,最为可疑,或许便是主谋之一。”

      金琯懵懂道:“大哥、二哥倾慕同一女子,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倒不一定是那位眉姑娘的计谋。等找到了眉姑娘,兴许能问出些什么来。可眼下之急是……不知谁买通了杀手,要取我性命!”

      沈清酒看着她。

      “你知道那杀手是什么人么?”

      金琯摇首,装作不知。

      “听过鬼煞门么?接到任务要杀你的那个,是鬼煞门里第一高手,叫作夜修罗。”

      “你打得过他么?”

      沈清酒咽下一口酒,十分坦诚:“打不过,甚至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金琯:“……”

      “那我怎么办呢?”

      沈清酒笑道:“你未婚夫都在这儿了,还怕什么?”

      “你说你打不过他……”

      “不错,打不过,也不必打。”他将脸凑近金琯,似能感觉彼此鼻息,“你觉得哪里安全?”

      金琯再凑近一点,几乎碰到他鼻尖,娇声说道:“沈泽山庄。有沈伯伯和你保护我,我便不怕。”

      “沈泽山庄里没有能匹敌夜修罗的高手。你非要去那儿?”

      “你怕了?”

      “我不怕。”

      “若你觉得娶了我是个累赘,我也不强求。可是三郎,云晖堂现今只剩我一人,你和沈伯伯可得帮我,否则咱们云家……云家……”

      沈清酒蹙起眉头,似不喜欢看她抽抽噎噎,金琯便见好就收,恢复平静脸色。沈清酒这才回道:“原来你打的这算盘。”

      “兄长已死,我若不撑起家来,岂不是枉为家族后人?你这般揶揄我,可见不是个有良心的,是大哥错看了你!我是生是死,从此与你们沈家无关,我这就走!”

      她赌气般起身,双手刚摸到门锁,便被沈清酒拦了回去。放她在窗前软塌上,他躬身看她,笑道:

      “怎么生气了?怪我说话不好听,你要怎样我依你便是。当务之急,是保住你的性命,躲开夜修罗去。普天之下,除了太傅阁外,我想不出第二个地方可真正保得住你。你非要去沈泽山庄,不是与我为难,是与你自己为难。”

      金琯可怜兮兮地搂住他手臂。

      “三郎,你叫太傅阁的高手来保护我。”

      沈清酒拂开她眼睫上碎发,笑道:“凤妹妹,你可真看得起我。夜深了,先睡一觉罢,我想想办法。”

      抱她到红帐床里睡下,再吹熄灯火,沈清酒仰躺到摇榻上,闭目深思。

      ——凭夜修罗的本事,春波楼怕是撑不到明日清晨便会被发现,而沈泽山庄是去不得的,三岁小儿都会知道他们想回家。太傅阁倒真是个好去处,不仅高手众多,且那宋莳萝与夜修罗似颇有交情,既然在揭谛海时能护送她回府,还能在比武招亲时带她去七绝桥,细想二人关系绝不简单。

      夜修罗若真动了情,作为杀手便不足为惧了。

      笃、笃、笃……

      万籁俱寂中,忽听窗台传来轻轻撬锁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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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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