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起义》张座右

33、睦州之战

　　皇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汴京城内，一片升平盛世景象，勾栏瓦市，弹唱说笑不绝于耳。
　　宫内午后，徽宗皇帝穿着休闲服，在书画室内兴致勃勃挥笔作画，书画是皇上爱好，空闲时常常画上几笔，以增添生活乐趣。
　　今天皇上上罢早朝，闻得童太尉坐镇西北边疆，相安无事，国内蔡太师已致仕，宰相之职由年轻人王黼接任，百姓安居乐业，心中甚为宽慰。
　　今天画得是杨贵妃醉酒图，杨贵妃的美丽传说自古流传至今，但倒底美在哪里，醉态中有何动人之处，还真难以描绘，连画技高超的徽宗也颇感难画。徽宗皇帝皱眉凝神思索了许久，一时难以下笔。这时脑海里显现出郑贵妃的容貌，郑贵妃的容貌雍容华贵，肌肤洁白如玉，虽说比不了杨贵妃，但在皇上心中无人能比，把自己的心爱美人画下来，那可是得心应手，毫不费力。
　　徽宗皇帝画得入神，小黄门进来说：“王黼和蔡攸求见。”王黼是新任宰相，他和蔡攸经常出入皇宫，陪皇上游玩，皇上已习以为常，挥手说：“让他们进来吧！”
　　王黼和蔡攸进来，见到皇上正在作画，
　　两人不敢打扰皇上，在旁看画，见画中的女人秀发蓬松，衣衫敞亮，媚态十足，知道是画杨贵妃醉酒，暗暗赞赏。皇上笑问：“朕画得如何？”
　　王黼、蔡攸伸出大拇指，夸奖连声。

　　趁空，蔡攸从宫女处拿来红裙，穿上扭动起来，学着南戏腔调说：“皇上，妾不胜酒力，要安睡了……呀！”这蔡攸生得白净面皮，装扮起杨贵妃来真有几分姿色。王黼拿过公公手中拂尘，装作高力士，说：“娘娘，我来扶你！”
　　徽宗看了大笑，说：“你们两个在此，给朕带来许多欢乐，真是难得。”
　　这时，王黼的袖中掉出一份奏章，那奏章正是睦州知府告急文书，说方腊造反，攻陷睦州青溪县的事。王黼怕给皇上看见，搅了皇上兴趣，就塞在怀里不声张。
　　皇上何等聪明，早已看到，问道：“什么事掖着？”
　　王黼见皇上发问，不敢隐瞒，将奏章拿出，递给皇上御览，皇上看了大惊道：“有这等事？早朝在庙堂之上，朕已问你等大臣，朝中有何大事？你等都说天下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怎么会有人造反？既然有人造反，说明天下并不太平。现在告急文书已到，说明情况严重，你们怎么不早说，这可是朝廷大事，耽误不得，你们身为朝廷大臣，连缓急轻重都不晓得，成何体统？”
　　王黼和蔡攸见皇上发怒，双双跪下说：“睦州青溪只是一个小地方，几个乡民草寇闹事不足为奇，皇上不必忧虑，地方官军很快就能将他剿灭。”
　　“胡说！地方官军若能剿灭，早已剿灭了，还用报到京城中来吗？”徽宗的警觉比众人高许多。
　　“快宣蔡太师上朝，讨论军国大事，还是老臣办事老练，有主见。”王黼、蔡似喏喏连声，不敢言语。
　　皇上派黄门公公前去召蔡太师进宫议事，蔡太师进宫来跪下见君，皇上说：“起来说话”将奏亲递给蔡太师观看，蔡太师看了，大惊道：“臣致仕后少闻朝中之事，睦州方腊造反，这还了得，须趁早派兵剿灭才好，可惜童太尉不在朝中，此事难处。”
　　“太师说得极是，这些年轻人办事不知缓急轻重，这样吧，谭稹现为驻杭州保康军承宣使、两浙兵马钤辖使，授他宣抚使职衔，节制东南各路、州军事，征剿方腊，卿以为如何？”
　　谭稹是太监出身，皇上将军权交给身边亲近之人是最放心的。
　　“皇上所言极是，目前只能如此，待童大帅回京再作计议。”蔡京自己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歙州顺皇上所说。
　　第二天，中书省颁下御诏，特加谭稹宣抚使，节制东南各路、州军事，剿除方腊。谭稹接旨后，不敢怠慢，立即在杭州召集东南各路、各州、军等长官武将商讨征剿方腊事宜。
　　宣抚使衙门前站满了持刀卫兵，显得十分威严。不久，各位文官武将陆续到来。其中有：杭州知州赵霆，歙州知州梅泽，秀州知州宋昭年，衢州知州彭汝方，睦州知州张徽言，湖州知州王倚，越州知州刘韐，处州知州齐茂，宣州知州强项，婺州观察王禀，广德军监军韩炳等及杭州附近各县知县和县尉。
　　谭稹坐在议事厅正中太师椅上，瞪着双眼虎视这些地方大员，有的相识，大都不相识。谭稹并无什么战功，又是个太监，心中底气不足，唯恐手下不服，故紧绷着脸，摆出个虎威。
　　待官员都到齐了，才开口说话：“诸位大人，诸位将军，本人受皇上重托，节制东南各军，并授于生杀大权。今召集大家来，大家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那就是因为方腊造反，攻陷了青溪县城，形势十分严峻，可是有些人，有些地方官吏，不以为然，玩忽职守，平时疏懒，不理政务，至使贼势猖獗，就象今天的会议，也有人珊珊来迟。”
　　谭稹停顿了一下，见下面窃窃私语，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心中冒火，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地方官吏拿朝廷奉禄，受朝廷重托，本应守土护民，保一方平安，却临阵逃跑，这是严重的失职。青溪县令陈光，平时疏于防犯，贼寇攻城时又弃城逃走，不严惩不足以严肃法纪。带犯官陈光上来！”
　　“带犯官陈光！”传令兵高声叫喊。
　　卫兵们把陈光五花大绑，押上大厅。陈光面无血色，头发零乱，两眼无神望着大家。
　　“请圣旨！”谭稹厉声大喊，众人都肃立听旨。只听得“斩立决”几个字时，陈光已瘫倒在地上。
　　谭稹喊一声：“拉出去斩了！”刀斧手已牵着陈光出了大厅，不一刻，已把血淋淋的头颅端了进来，众人都吓得直哆嗦。
　　张徽言大人更是坐立不安，陈光是自己属下，下一个处理的肯定是自己。果然不出所料，谭稹说道：“睦州知州张徽言负有连带责任，着即革去官职，听候发落。”
　　张大人没有听到斩字，舒了一口气，能保命就好，官丢了只怪运气不好。

　　军事会议未完，睦州又传来坏消息，两浙路都监蔡遵、颜坦征剿方腊失利，五千余人全军覆灭，两将军为国捐躯。这一消息令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所有官员都神情凝重，盯着谭稹，不知谭大人有何对策？

　　谭稹要大家别慌，料方腊下一步将会攻打睦州，睦州兵力空虚，为了加强防守，调歙州知州梅泽到睦州，又令婺州观察使王禀飞速驰援睦州。梅泽心中也惧怕方腊，借口说：“大帅，青溪方腊距歙州更近，如果攻打歙州怎办？”
　　“这点你不用担忧，歙州有号称东南第三将，绰号病关索的郭师中镇守，确保万无一失！”谭稹对于东南各位战将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谭稹虽作了一番军事调整，但各州的驻军都很有限，而且常年无战事，军队毫无战斗力，这时确实无兵可调，只能听天由命。

　　陈光被杀，消息传到睦州，逃到睦州的陈纬听到后，痛哭流涕，伤心不已。他对曾翠珠说：“陪君如陪虎，还是做个富有百姓好，我打算收拾细软到处州青田去，买几亩薄田，置些房产，和你一起过些太平日子。所谓‘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说的没错！今世有你在旁，知寒知暖，恩爱无比，我愿已足。青田那里，地处偏僻，山青水秀，正可避开战祸，颐养天年，你看如何？”
　　曾翠珠十分体贴，百依百顺，说：“夫君说得对，小妾愿和你归隐山林，做个自由自在，恩爱夫妻。”
　　两人收拾细软，趁方腊义军未到，离开睦州，往处州青田而去。

　　方腊全歼蔡遵、颜坦后，缴获了许多马匹辎重兵器，军士们看到这些崭新乌亮装饰精美的刀枪，都爱不释手。这些武器改善了义军的装备，军队战斗力大增，士气高涨。
　　方腊和众头领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方肥说：“歙州距青溪最近，可先攻打歙州。”
　　杨八桶、陈箍桶等都是歙州人，乡土观念浓厚，也赞同攻打歙州。说：“歙州是我的家乡，我的父母，亲戚朋友都在那里，快去解放他们要紧。”
　　方腊摆手说：“大家别吵，听我说，睦州是东南枢纽，东联富阳杭州，南接衢州婺州处州，攻下来意义重大，可以迅速将战果扩大开来，达到迅速夺取东南各州的战略目标。”
　　吕师囊说：“圣公所说极是，此时的睦州已无兵可守，取睦州如探囊取物，如果此时不取，待到宋朝廷援军到来，那时想取就难了。所谓兵贵神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应急速进兵为上策。”
　　吕将、石生、陆行儿、缪二、方七佛等大部将领都支持方腊、吕师囊的主张，方腊遂决定攻打睦州。
　　会议决定，由方肥、缪二、石生、陆行儿率军由水路沿新安江顺流而下，直抵睦州，船只不足，改用竹阀。方腊、吕师囊、方七佛等自率步马军从陆路进军。邵菊花、潘兰花率女兵随后。义军二万余人，浩浩荡荡，向睦州进发。
　　睦州新任知州尚未到任，由通判叶居中代理知州事。
　　叶居中胆小怕事，睦州城内又无多少兵力，闻听方腊率众来攻，吓得不知所措，坐在州衙大堂里，双手摸着官印，眼睛瞪着天花板。论平时，这州官的大印想都别想，今日大印到手，却覚得十分烫手。
　　州兵曹童淑有些武艺，艺高胆大，走上堂来，说：“别怕，卑职愿意领兵抗敌守城，待王禀王大人援军到来。”
　　“城内只有四五百军士，如何和方腊二万余人对敌？”叶居中心内明白。
　　“不怕，有一个人可以为我们守城。”童淑说着，引进一个人，只见此人头戴黄色珊瑚冠，身穿绣服，双目炯炯有神，走上来作揖说：“小人是三江会首领钱见飞，绰号江中浪子。小人有会党兄弟一千多人，愿意为守城出力，抗击方腊、缪二反贼！”
　　叶居中大喜，连忙下堂握住钱见飞的手说：“钱会长，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睦州百姓和本官性命都指望你了！”
　　钱见飞笑说：“叶大人言重了，本会和反贼缪二的江龙会势不两立，上次张知州大人送给朱勔的黄金由我三江会押运，结果被缪二劫走了，因此我们赔了许多钱，此仇未报，心中不快，现在正欲报仇，以泄我心中之火！”
　　“好，好！壮士之言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愿你和我们一起抗贼守城，建功立业，事成之后，我为你邀功请赏！”叶居中勉励了几句，三人共同谋划守城之策。
　　钱见飞说：“青溪到睦州，江上最方便，贼寇定然从江上来。别的没有要求，只要求拨给本会弓箭数百，作为江上攻防之用。”叶居中满口答应。
　　童淑说：“铜官镇是睦州外围最近镇，方腊从陆上来，必先取铜官镇。镇上有乡绅刘太公，募集乡兵民团数百人，愿意守镇保土，待我带兵前去共同镇守。”
　　叶居中点头说：“好，只可惜这样的乡绅太少了。”

　　缪二、石生等人的竹阀满载义军，顺流而下，率先到了睦州江边，只见江上冲出许多船只，船上站满弓箭手，对中竹阀乱箭齐发，竹阀上的义军猝不及防，又没带盾牌，竹阀顺流而下，收也收不住，军士被射倒一大片。船上伸出许多阀扎，将竹阀勾住拖过去，受伤军士都被杀死。
　　先锋葛林、窦竹大叫：“快跳水！”军士们纷纷跳入江中躲避，一时军心大乱。缪二在后续竹阀上，见状，急令竹阀紧急靠岸，避免更大损失。
　　方肥、缪二、石生等打听到这些人是三江会的人，三江会一直勾结官府，欺压百姓，和江龙会作对，三人商议，一时无计可施。
　　不久，方腊大队人马到来，方肥、缪二报告义军受损状况，方腊叹息道：“是我大意了，骄兵必败！自息坑大捷之后，放松了警惕。愿大家吸取教训，谨慎行事为好。”
　　众头领商议，决定在竹阀上装上硫磺硝石柴草，人员携带盾牌，蒙上牛皮，冲击船只，用火攻。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由葛林、窦竹率领先锋队，乘坐竹阀，满载硫磺柴草等物，向三江会水寨冲去。缪二、石生亲率大批军士，随后。
　　三江会头领钱见飞令船队一齐放箭，竹阀上举起盾牌，放火冲来，竹阀贴近船只，船被烧着，一时火光冲天，三江会人员纷纷逃命。缪二、石生随后赶来，一阵掩杀，杀得三江会死伤无数。钱见飞见大势已去，登岸仓惶逃命，奔回城里向叶居中报信去了。
　　方肥、缪二、石生等大获全胜，控制了江上交通，睦州西北的水上通道，被义军截断了。
　　方腊、吕师囊率军来到铜官镇，铜官镇三面环山，地势险要，是进入睦州必经之路。先头部队碰到一股乡兵，双方厮杀了一场，乡兵人少，退回镇内坚守不出。
　　方腊大军到来后，问明情况，不禁大怒，喊道：“几个乡兵竟敢和我大军为敌，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攻进去，杀了他！”
　　吕师囊止住方腊说：“不急，留着有用。”
　　方腊问：“留着有何用，阻挡了我们去路。”
　　吕师囊说：“我们只围不打，睦州必然派兵来救，到时，我们在路上设伏，全歼城内援军，这为攻城扫清了障碍，圣公是吗？”
　　方腊大悟，点头称是，将铜官镇团团围住，只留通往睦州一条路。铜官镇刘太公派人向叶居中、童淑求援，叶居中说：“贼众势大，还是叫刘太公放弃铜官镇，退回城内守城要紧。”童淑说：“铜官是我屏障，铜官失守，睦州无险可守。”说罢不顾叶大人阻挠，亲率三百人从城内出来向铜官镇进发。
　　童淑刚走到铜官附近，一群逃难之人从铜官镇涌来，个个蓬头垢面，碰到官兵，突然亮出兵器，发一声喊，向官兵杀来，个个骁勇无比，杀人如砍瓜切菜，官兵如何抵挡得住，被杀得四散奔逃。
　　童淑知这些逃难人都是方腊贼寇所扮，知道中计，急忙回马逃跑，跑回城里，三百人只剩几个。
　　童淑在州衙大堂上痛哭，叶居中说：“我劝你别去，你就是不听，现在城内兵士更少，怎么守！”
　　童淑哭说：“守一日算一日，待王禀援军到来。若不然，愿和城池同存亡！”

　　方腊歼灭了童淑援军，回手轻松消灭了铜官镇乡兵，杀了刘太公，将睦州城团团围住。方腊派人送劝降书给叶居中，信中说：“叶通判大人，赵宋气数已尽，今我大军临城，劝你弃城归顺，可保你官职不变，若顽抗到底，城破之日，格杀勿论……”
　　叶居中犹豫不决，将劝降书给童淑覌看，童淑看了勃然大怒，撕碎劝降书，说：“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决不投降！”叶居中无奈，只得全力守城。
　　探子回报，婺州观察使王禀率军正全速赶来，众头领明白必须在王禀赶来之前拿下睦州，否则对义军不利。方腊给义军下了死命令，要求二日内攻下睦州。
　　由方肥、石生、陆行儿、缪二率队攻打西门，方腊、方七佛、杨八桶、陈箍桶率队攻打南门，吕师囊、吕将、俞道安、王林率队攻打东门，郑魔王、洪载、朱言、吴邦、陈二七率队攻打北门。
　　早上寅时，义军同时攻城，叶居中和童淑、钱见飞亲自督战，但军士太少，只得强迫居民守城。钱见飞授命守西门，因他的三江会在西门码头，有会党数百。缪二攻打西门，劝钱见飞投降，钱见飞见到缪二，大骂：“你江龙会处处与我为敌，今投靠方腊造反，我岂能投你，有种的来攻城好了！”缪二大怒，率众搭云梯爬上雉碟，城上弓箭擂石纷纷而下，战斗十分激烈。
　　郑魔王攻打北门最勇，率先攻破北门，守城百姓抵挡不住，发一声喊，四散逃命。童淑杀了几个逃跑之人，逼百姓抵抗，百姓早已对官府不满，齐心协力杀了童淑，向义军投降。
　　北门失守消息传来，钱见飞慌了手足，缪二趁势爬上城头，挥军厮杀，钱见飞见大势已去，跳入江中逃命，江中有小船接应，飞速逃走了。
　　叶居中闻知北门、西门失守，收拾细软准备逃跑，此时，方腊已攻破南门，吕师囊也攻破东门，众人一齐杀向州衙，叶居中无处可逃，被义军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