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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四、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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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修？”。
“是，从年后，大概要几年时间。”
“那岂不是……”华港生预感到什么，电话里对方也承认。
“是，编辑这边的事责，大概要换人了。”吴暮雪叹气，“我也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那么快。”
“你要辞职？那我们……”港生欲言又止，和吴暮雪共事的时光就这么戛然而止。
吴暮雪也有难过之意。“我问过林先生，如果进修完后，我还是可以回到报社工作，而且，他也答应会帮你安排一位责编。”
华港生依旧不语，察觉对方低落，吴暮雪故作轻松，扯开话题。
“说起来，这回能去台北国立，能在已经隐退的文学界泰斗手下进修，还多亏林先生呢。”
Julian晚上回家，四下寻找，发现港生坐在自己卧室，抱臂低头不语。他扫视阿哥不怎好看的脸色，只当没意识到。笑道：“怎么？”
港生抬眼，一双眼即使审视也是温和的。
Julian如往常，唇边似笑非笑，坦然回视哥哥。
港生先移开目光。
“你帮忙牵线吴暮雪的进修机会啊？”
“是啊。”Julian极其坦诚，坐在床边支着身子。“能去那里进修，多难得。”
不知怎么，港生忽然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尽管自己已经斟酌用词，但Julian还是有所察觉：自己好像为了吴暮雪来问罪似的。
港生抬起脸，故作不愉。“……那我这边的编辑怎么办？”
Julian盯着他，忽然笑了。“怎么会考虑不到你？放心啦——以后你的专栏由总主编亲自负责的。”
见港生脸色放缓，Julian隐去目光中的若有所思。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
“怎么——你以为我故意从你身边支走吴暮雪啊。”
港生无奈。“我没这个意思。”
“没有？那——睇你还不开心？”Julian歪着头，含笑看着他。
“——好了好了……你去换衣服先。”屋中不似外面寒冷，Julian身着厚针织衫，额头已浮起薄汗。港生抬手拂去，这一举动有讨好意味。
Julian听他的话，离开之前偷了个香，港生笑着推开他。目送Julian走出，关上门瞬间，脸上的笑却渐渐挂不住，长舒一口气，颇为无奈。幸亏Julian及时松开他，不然他会发现，自己紧张到心跳快速，重如擂鼓。港生有种错觉，自己又回到了和Julian周旋的时候，彼此心思迥异，表面却要若无其事……
也不知Julian方才如何的心思想到什么……他心思向来难以捉摸。自己又变成过去的习惯，关注着Julian的举动，猜想着Julian的意图。
如此说来和过去没多大分别，港生想着，心中难免悲伤。暗里责怪Julian在一些事上隐瞒他隐瞒得太好，又埋怨自己不敢完全相信弟弟。
时间转眼就到了年末，台北街头商店有装饰圣诞松树，门一动，树上的铃铛也随之叮当作响。
林莲好打量一眼在柜台前专心挑选的港生，也随着他看起展品，殊不知港生正掩饰心中不安，他看见展柜里的精美男士西装配饰，回忆起多年前的那条丝巾，不由得心乱如麻。Julian当时也是这样给自己挑选礼物的吗……
陪同逛街的活动很快就结束，华港生没想到母亲今日还要去值班，他有些不明她为何坚持这份工作，思索中不知怎得，突然记起父亲，他记得阿爸也是，一把年纪了，还做着管理员的工作。自己自从离开警署，当时的情况，也没再能给阿爸补贴些家用……
回忆使得他伤感起来，天色也蒙灰，似乎要下雪，更衬得港生心情糟糕。送完母亲后他回家，闷闷不乐。
Julian回来时，只见港生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桌上摆放着包装精美的礼品，包装纸色彩浓烈，静静堆放在不开灯的房间，也失了热闹活力，给人沉寂错觉。
他迅速察觉出哥哥心情不佳，却不出声询问，说来现在他多少有点心虚。快到圣诞节了，这于他们二人都是一个敏感日子，谁都不愿回想起当年的事。若要细究，有一个人的意外去世，就像带刺的荆条拴在两人心间。
尤其是哥哥。Julian知道，这几年下来，每当圣诞节，港生连话都会少了许多。
他故作随意拿起桌上礼盒查看。“送俾我的吗？”
港生好像才回过神来。“嗯？……是。”他尽量让声音听着活跃些，尽管有些适得其反，“……一条领带，是手工的，感觉会很适合你。”
Julian握着礼盒，嘴角渐渐勾起。“谢谢。”
见Julian打量礼盒，如同打量什么郑重东西，港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不知你中不中意。”
“只要是你送的，什么我都中意。”他目视着港生，却轻吻手中礼盒。
港生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这一下给他增添生动气息，比起方才的低落好了许多。
Julian眯眼打量他，觉出此时适合实施目的。“……对了，我也有礼物想送给你。”他收好盒子，又晃动手中车钥匙。“我开车。”
华港生在副驾驶上坐立不安，他不知Julian要带他去哪里。又忍不住担忧，这次出行会不会撞见熟人。Julian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担心神情，港生问了几次要去哪里，他含糊道去了就知道了。
港生不清楚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再追问。车子驶出市区，景色变换，沿海公路比市区畅通，风景也格外优美。港生渐渐放松下来，看着窗外，暮色与海水同色，给人无边无际的错觉。
等到达地点时，华港生着实一惊。
这处建筑物与其说别墅，更像是个洋馆。华灯初上，华港生隐约看清建筑的白色墙体。驶入之前要途经几个关卡检查，安保人员隔着窗户向驾驶位上的Julian点头示意。等绕过大喷泉，停在门口的候车区时，一位打扮正装的服务管家候在这里，对下车的二人极为恭敬。
“林生。”他开口是标准的广东话，显然是后天学的。
“不必准备，我们今天只来睇下。”Julian道，港生暗暗观察弟弟，觉得他天生适合对人发号施令。
管家示意明白，打开房门，并不跟随二人进屋，待港生进到屋后，他静静关门，服务周到又贴心隐去自己存在。
港生被眼前惊讶。屋内装潢别致，一层大厅中是沙发与茶几，显然是做接待来客的用处。
Julian拉他上了旁边的楼梯，二层是餐厅和几间客房，Julian的书房也在这边，简单查看后，二人径直来到三层。
Julian带着他走，来到房前给他介绍：
“你的卧室在三层这边。”他打开灯，屋内不算太宽敞，只因写字台和床铺占了许多地方。“如何？你喜欢这里吗？”
港生视线移到这张大双人床上。“……这是我自己的卧室？”
“是啊。”Julian点头，没觉得丝毫不妥。
港生颇觉得无语，走到窗边，随意拉开帘子，一眼便看见墨蓝色的大海，海水在浓厚暮色下漆黑一片，拍打白色沙滩，几乎将人的心神也卷走。
港生忍不住惊呼。“这边能看到海。”
“不错吧？”Julian脸上有得意神色，他抓住哥哥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笑意。“跟我来，这边还有更不错的。”
说着Julian带他来到三层最大的房间，港生的注意力首先被落地窗外的海景吸引。此处可以看清山海交织的岸线，似乎不远处有光线在岸上闪烁，只是角度问题看不清晰，被延绵曲折的林木和山石隐藏。
华港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边还有其他人住。”想想也是，这种山水相依的好地方不可能只Julian一人独享。
“有不少政商界的名人，听说有位部长的度假庄园也在这边……”Julian轻蔑笑了笑，“……不管这些，你觉得这里如何？”
华港生眨眨眼。“几好。”他干巴巴道，“我们是要搬过来？”
Julian挑眉。港生心中别扭，看着房间四周，这是一间娱乐室，有观影设备、台球桌一类，弹簧沙发正对电视。他又看了看电视机，这个似乎还可以唱卡拉OK。
他装作去看台球桌上的红色台球，垂眼掩饰不安。“怎么突然……”他手指拨开台球，没再说下去。
“很突然吗？”Julian走到他身边，抚摸他方才拨弄台球的手。
“你不提前知会一声……”港生躲开他的手，别扭情绪渐深。Julian真是一个自作主张的家伙，好像自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Julian夸张睁大了眼。“不惊喜吗？我以为你会高兴呢。”他并不就此放开他，“吓到你了？”
港生转过身看他，堵着一口气。“这里是你买的？你不早说——”他想起刚才对方的话，为莫名的赌气寻到合适的借口，“——这里有多贵？你有钱没处花？公寓那边不也蛮好的？”
Julian忍笑望着他，扳着他肩膀，委屈道：“可是那边看不见海嘛。”
华港生只觉得脑袋“轰”一下，脸颊都有些红了。过去生活时的无意细节也被对方放在心上铭记，他自己都未在意过。自小到大都是，在意的事物从不执着，因为他已经习惯得不到。
尽管他早知道自己对Julian是特殊的，但每当被放在心上的真切体验，港生还是会心跳加速。
他舌头打结，张口几次欲言又止，Julian借机搂住他。
“公寓那边住了几年，有感情了。”港生闷闷道，那边有他和Julian生活的痕迹。
“那边不会卖掉，空着也好。”Julian将头埋在他肩颈，给出一个允诺。
“……少爷，你究竟会不会过日子？”港生嘲弄道。
Julian抬起头，一双细目含笑凝思。“换方向想，把它当成投资——”Julian露出商人嘴脸，“——讨我阿哥欢心的投资，得唔得？”
“任性。”嘴上抱怨，港生心间蔓延暖意，拥紧弟弟，叹息似的。
的确讨到他欢心了。
这句话港生没说，只出口后半句。“真拿你没法。”
然而当华港生发现这屋子的精巧构造，马上就喜欢上了这里。一层小会客厅的壁炉不是摆设，竟可以真的燃烧木头，甚至准备了切齐的果木。华港生学会点火灭火后，每日自己点燃壁炉，在房间中写稿。噼啪火声给人带来安详感，尤其是窗外湿冷寒风略过，更觉得室内安全又温暖。
等到二月，天气渐暖。一日华港生摆弄炭火，暗暗觉得这大概是这个冬天最后一次用火了，新奇感还没完全过去，连Julian也笑话他太喜欢这壁炉。港生懒得反驳，火光的温暖无其他事物可代替，那是人类光明和热的最初来源。
用长钳夹走炭火，港生无意抬头望窗，忽然被一道刺目的橙红色吸引目光，他有点不敢相信眨了眨眼，忍不住打开窗户，温和的风吹过脸颊——他差点错过春的开场。那花园似的小径，有一棵树结了花苞，格外显眼。
是木棉。
原来冬天过去的那么快。
那颗木棉长势极好，再过一两周，已可以预见火焰一样的花，开在这条小径上，开在自己的心田上。
待睡觉前，Julian随意翻动着自己一直在看的书，港生洗漱后进屋，大摇大摆坐到床铺上。Julian看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回书上：“今天很开心？什么事？”
港生注视他一会儿，道：“我今日发现，原来这边有小径，可以直接到下面的沙滩去，不必走公路。”
“嗯。”Julian应了一声，“似乎是可以直接去，等到天气热一些，我们可以去游泳。”
港生依旧在看着他。“……你不知有这条小径？那你知不知道房子周围有种了木棉的地方？就在那小径周围。”
“没注意过。”Julian摇头，继续看书。
港生忽然有点泄气，又觉得自己真是不太清醒。自己在期待什么？不会在期待Julian告诉他：这些树也是专门为他种的吧？……
意识到自己的臆想有多无聊，港生鼓起脸颊，觉得自己真够幼稚的。殊不知Julian正偷偷看他，打量他说不出的低落神色，惹得Julian心中怜意起伏。
港生见Julian专心看书，正想要不要回房，无意转眼对上Julian悄悄的注视。港生又兴奋起来，大着胆子，提出自己需要陪伴的诉求。
“别再看书啦。”他手拍了拍身边的床铺，有些难为情，“陪我一会儿好吗？”
书被扔在桌上，随之响起嬉笑声。Julian绕过桌子扑过来，两人打闹扭成一团，他们能毫无顾忌当小孩子一般。港生不敢使劲，当心自己不小心会让Julian旧伤复疼，因此收敛不少，渐渐落在下风，被弟弟按在床上，港生抽气，Julian手指抚弄撩拨他脆弱的喉结。
“做乜嘢招惹我？”Julian故意沉声警告，却掩盖不了笑意。
“你——你在公司做了一天事，返到家还不肯多陪我啊？还在看书。”港生本意是认输，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很有理，硬气起来，“呐，就是想——”
港生不由得收声，两人目光交接相对。看着Julian连玩闹都带着凌厉之风的眉眼，港生不知道为什么，为方才恃宠而骄的挑逗有点心虚，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快速结束这场混乱胡闹。“好了，保证再无下次咯——”
Julian迅速将他整个人圈住，他知哥哥最喜欢这样拥抱。
“欢迎你多招惹我。”低头埋进他的发丝，嗓音轻飘飘的，“多想着我，多挂住我。”
也不过几周时间，吴暮雪打来电话，希望和港生见一见。
华港生没想到吴暮雪主动邀他，自从她辞职后，两人未再见过，看见面前的她，心中多少有点愧疚。自她辞职，港生没再约她出来过。尽管吴暮雪过去帮他甚多，但一无太大交集，他却连怎么和女孩子维持关系也忘却了。
因此当她借玩笑埋怨这一点时，华港生看起来有些窘迫。
吴暮雪收了玩笑神色，低头捧着杯子，有严肃之意。
“港生。”
华港生一顿，却明白她要说什么严肃的事情。
“……这几年，也没听你讲过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在台湾没遇上吗？”
“……没考虑过。”港生低下头，刘海掩住目光。
“……编辑部那边没有心仪女生？我可以……帮你牵线。”
“说笑了。”港生一笑，“报社里只熟识你这一位编辑。”
“……我听阿云讲了。”吴暮雪抬眼，“……你去和林生推了总主编，你说你这边愿意等我。真够意思。”
是为了说这件事？港生微笑。“写这些东西，本不是为了当作家，撰稿发表。这些事我过去想都没想过，要不是你一直帮我……”
两人都不再说话，彼此却都想着这件事。
港生的确感激她，若不是吴暮雪，这种事摸到门路也难，她和她姐姐都是他的贵人。港生虽然感恩两人帮助，却也不禁想过，吴暮雪到底知他多少事情。虽说吴医生不像是会把事情到处说的人，可架不住吴暮雪真的探究。每当两人见面，提及Julian时，港生觉得似乎面前的人已经知他二人真正关系。因此所有的逢场作戏也变得毫无底气起来。
正因如此，他与吴暮雪关系虽好，到底也不是亲密的人。
港生这边暗自神伤，殊不知吴暮雪的苦恼。
她的确好奇，好奇港生是否真有他稿件中所提的那位“弟弟”。她知港生的确有一位弟弟，可据港生说他不在台湾，也不怎回来。港生的妈妈和他一起生活，她没见过，也不知是怎样的人。过去读港生那些零碎的笔记，只觉得母亲和弟弟是提及最多的人——没有共同生活细节，却是满满的刻骨铭心。尤其是那位“弟弟”，不知怎得，她觉得港生似乎不怎么敢写他。
出于对港生的好奇，她问过姐姐，姐姐牢牢记住那次回忆录的教训，港生的私事守口如瓶，更不肯告知他家里人的情况。说起这个弟弟，只说他们二人关系非常好，他弟弟非常关心自己的哥哥。除此之外，姐姐没再透露过一个字。
——关系很好，那为什么港生讳莫如深？
几年下来，华港生对她而言仍像个迷雾里的人。怀着想要更多了解他的心思，不知不觉，渐渐超出一般朋友的情愫。
分别几月有余，吴暮雪已大概了解自己心意，这次见面是机会，再不表露心意，不知何时才能诉说。她鼓足勇气，清清嗓子，似是不经意道：
“对了，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觉得我……怎么样？”
Julian回家时港生正在餐厅发呆，桌上是尚有余温的汤盅，今日的夜宵是虫草乌鸡的老火靓汤。
用餐时Julian觉得阿哥的温和视线一直静静注视自己，Julian察觉，没说什么，只随意聊着什么。港生仔细瞧着他的模样，可又对搭话含糊回应，心不在焉。
沐浴时Julian垂眼出神，决定今晚要去阿哥床上入眠，披上浴衣开门，看见华港生站在门口等待。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挂起笑容。“乜事啊？阿哥？”
港生抬眼看他，又迅速移开视线。低头看着浴衣的衣袖，伸手拽了几下
Julian明白方才那一瞬目光的含义。表情柔和下来，这是无声的邀约。他知阿哥脸皮薄，此事上羞于主动开口，他也乐意当主导者。牵着阿哥往卧室走去。
拉上窗帘，关灯，营造好阿哥觉得安全的小天地后，那带着潮气的浴衣已经落在地上。
海面上映着粼粼波光，折射的月光透过纱帘缝隙，照在Julian脸上。Julian面容英俊，这一点光更衬得他如天神下凡。一双深沉的细目紧紧盯着身下的人。
港生一直望着他，双臂搭在他肩膀上似推似扶。Julian近乎癫狂起来，房间内粗重喘息和压抑呼吸此起彼伏。港生觉出有水滴落下来，是汗水，落在自己的胸膛和脸上，有一滴恰好砸入他眼睑，顺着眼角滑落脸庞。
Julian借着微弱月光看见这个美丽巧合，用拇指抚过哥哥脸上那道湿润的痕迹。他俯下身子，和港生脸贴着脸，问道：
“有话对我讲？”
喃喃低语在黑暗中分外清晰。港生叹气，灼热的气息交互下滋生一股被看透的无力感。有时他不禁懊恼Julian为何那么了解他，相比之下，Julian于他，自己看不透太多。
他不说话，Julian趴在他胸口，渐渐收紧手臂。“想说什么？”轻启嘴唇，谈话间也似是亲吻对方。
华港生不说话，渐渐聚拢手臂，将弟弟抱紧在怀中。Julian察觉力道，顺势蜷进阿哥怀中，枕在胸口处。这是他的温柔乡，在自己生死之时，那怀抱绝望地想要滞留住他。
和哥哥一起这样生活是他的夙愿。早起第一眼看见的枕边人是他；回家时见到在厨房忙碌的他；胃疼身体不适时在一旁紧张照料的他。鲁德培很久以前，就幻想着和阿贵这样的生活。
如今Julian得偿所愿。
这半年的生活简直像梦一样，太不真实。
Julian生性霸道，为满足目的多少有点不管不顾，可对哥哥，他有放手念头，只因不想真让他离开自己，退而求其次，只做亲人，只做弟弟。这于他这样的人，已是难得的仁慈。
Julian了解港生，清楚他这些时日的思索和煎熬。哥哥同自己一起，他有多少考量，多少犹豫，多少背德感带来的恐惧。
正因如此，早在那个雨夜，他便在床上把话挑明，他给了他退路。
港生当时没有选择后退。
哥哥现在想跟他讲什么呢？
阿哥对这半年的生活作何感想，他多少有点不以为然，毕竟自己这半年度过的是天堂般的生活。他生来身份优越，万众瞩目，自我意识强，自然不怎愿与他人共情。
唯独面对华港生，他费劲了心思，推敲他的心意，捕捉他出神的刹那，揣摩他沉思的神情……
哥哥这半年也如自己一样开心吗？虽有种种细节……他不去细究，商人思维重视现实回报，达到想要的结果，而非探清一个究竟的答案。
所以呢？阿哥若即若离，和哥哥这样无尽纠缠下去，他早晚会发疯，与其到了无法控制导致难以挽回的那一步，不如早点把他握到自己身边。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现在自己又为什么要问出来？
……
Julian耐心等待着，昏昏欲睡中思绪杂乱。深夜寂静中，港生突然轻声道：
“是我选择的。”
Julian一惊，瞬时清醒过来。“嗯？”他抬起头，深黑的眸子在月光下发亮。
港生没再重复。
“对不起，阿雪。”华港生低着头，面上带着愧意。“你真的很好，你很漂亮，又聪明，又读过书。我想，跟你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生活，一定会很幸福。”
他没再说下去，吴暮雪已经红了眼眶，她鼓起勇气不顾女子矜持，没想到港生轻轻拒绝。“那……你为什么……”
港生愧疚看着她，让女孩子伤心不是他的本意。
“对唔住……我总是让关心我的人伤心。”他想起许多人，想起爸爸，想起大哥，想起阿妈，想起Julian，还有……
“为什么又要重新去过这样的生活？”她忍不住追问补充，“你在书里写过的……”
吴暮雪领悟错意，港生似是要坚定选择孑然一身的道路。华港生无法解释，他实则选择了怎样一条道路，转头望着街窗上自己的倒影，神色伤感。
“这是我的选择。”港生叹气，喃喃重复着，“是我选择的……”
回忆中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港生抱紧怀中的人。人生的道路有许多可能性，可他偏偏选择了最难走的、最不被人理解的一条，也是注定无法被世俗接受的一条。
Julian好像想听到这个答案，但是对于港生而言，坦白需要勇气。
因此他正在心中做答案铺垫的解析：他想说他今日被女仔表白，他有过被人关心的机会，他被优秀的人爱慕，他今天差一点就为能过平常生活而动心。
但是他拒绝了。
这些话没法跟Julian说，不然引来没必要的麻烦反而头疼……
Julian还在看着他，港生不打算为刚才的呢喃之语做出解释，只催促Julian躺到他身边快些睡觉。Julian没得到答案，不情不愿，额头贴在港生脸上，不发一言。
月光流转，两人在床上依偎的身影勾勒得若隐若现。Julian盯着近在咫尺的爱人，忽轻声道：
“……你爱不爱我？”
港生几乎睡过去，含糊道：“傻啊你。”坠入睡梦之时被打扰，港生不耐地翻过身，背对着这个睡眠干扰源，Julian轻揽住他。
港生将睡欲睡，轻启嘴唇微动，无人听见这句无声答案。
天蒙蒙亮，照亮床上风景，杂乱被毯中只有Julian一人身影，他□□上身，睡得安详。
港生来到那间他长独处的小屋，这个天气早不用点燃炉火。他立于窗边，看见草木景物在灰色世界渐渐展露其本来色彩，富有生气。
他默默看着某处风景，不多时，一杯热饮从旁边递来。
“多谢。”他接过热饮，不看向来人也知道是谁。
Julian从身后揽住他，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顺着港生的视线也看了一会儿窗外，良久，他悠悠道：“原来你是在看这些木棉花。”
“花季快过了，再不看只能等明年。”港生啜饮一口热饮。
Julian默然，看着那花，忽然道：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你还在生病时，每日最常做的就是到我卧室的窗户，去看外面的木棉花。”他回忆着，脸上神色柔和，“我殇在养伤，天天只得看看书，你就坐在我身边看花。”
提及那段劫后余生的往事，港生叹一口气，心中暖意荡漾。他放下杯子，提议道：
“我们出去走走？”
拂晓还尚早，林间雾气湿重。两人在林中小径走着，火红的木棉花虽不如盛开时耀眼，仍吸引着华港生的注意。
华港生仰头看花，花季已到尾声，偶有木棉花落下，花朵完整坠下不免给人带来遗憾感。他拾起几朵，惋惜地看着。
Julian见他拾花的神色，心中柔软的地方被揉捏，情意缠绵，渐渐化作渴望的情思。港生无意抬头，撞上这道炽热目光，他被灼烧一般红了脸，他太清楚Julian在想什么。
Julian抬手抚上他的脸，含笑的声音微微沙哑。
“……我们从没在外面试过。”
华港生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别想。”
“不中意？……这条路尽头就是海滩，你更喜欢沙滩？”
他有心捉弄他，伸手呵痒哥哥的腰。港生闪躲，却碰到一旁的树干，发出闷响。
Julian不再玩笑，连忙扶他入怀，木棉花也因这动静纷纷落下，有一朵正好落入两人怀中缝隙处。
华港生拿起这花，忽地笑了，Julian也被这笑容感染，抱住哥哥，发出一声满足叹息。两人共同看着这花，只听港生缓缓开口。
“这花快落完，今年的春日也就过去了。这木棉花，再这样落过几回，也到了我大哥出狱的时候。”
Julian静静听港生讲，港生接着道：
“那时，我重要的家人都会在我身边。”他自言自语，举起花对着东方明亮的天际，“我期盼了很久的团圆……”
他转头对上Julian的视线，Julian一直垂眼看他。说起来，港生一直觉得，Julian一双厉目，被打量时有不安之感。不知何时，Julian看他，那些锐戾散去，唯有留恋和爱意。
只是那双眼现在看着有点委屈。
Julian眨眨眼。“我是你重要的家人？”他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我以为我……”
“乜啊？”港生假装没听到，笑吟吟看着他。
那答案不可能告知给他。
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虽未听到想听的，Julian到底没说什么，他不需要一个立刻答案，他向来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只要现在港生在他身边，这个答案的时效，似乎可以无尽延长。
只不过自己按捺不住，先投了降。
Julian扳过他肩膀，正面拥住他，悄声在他耳边道：
“……我爱你。”
港生听闻一顿，手中木棉花掉落在地上。港生环住Julian，整个人藏进对方的拥抱里，这姿势给予人强烈安全感。是华港生自幼年被迫和母亲分离后，朝思暮想的全身心的爱。
为了这一瞬间，他已经期盼了很久。
似乎有些不公平。他未用答案交换，却拥有了爱。华港生迷迷糊糊想着，心安理得。“爱”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就如Julian平常做生意所说的那样，生意场上总有人要吃亏的……
小径上的木棉花果真如港生所想，开了又落，落后又生，几番周而复始，一段岁月也跟着碾落在泥土中，转眼，这已是华京生入狱的第七个年头。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结局开始了，最后的考验（其实不是）来了感谢在2022-07-23 15:02:37~2022-10-14 23:2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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