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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十二、晚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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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周报可以把首页的右侧位置留出，这个版位不错，主编也是这么考虑的。”
“吴小姐给自己专栏争取机会？”
“——有何不可？读者回访就在文件第二页，请您过目，近来报纸销量上升，有不少人都是为了这个专栏。说明很吸引读者，这才最重要。”
林台生抽出文件略读，吴暮雪坐在对面，趁他专心其间上下打量大老板，不知怎得觉得有点奇怪。
“……那便按吴小姐要求的做。”林台生给出许可，漫不经心将文件随手放在桌上。
吴暮雪的质问被生生吞回，那句“你为何不再刁难”几乎脱口而出。这位老板是否还记得，他曾为了这个专栏，和她一个小编辑针锋相对。如今怎么又……好像对此事并不上心。
主编见她出来，紧张问道：“怎样？他同意了？”
吴暮雪点头，有些呆滞。“他说……这种业务上的事不必问他，他信得过社里的工作。”
主编松一口气。“还以为又会跟你发难，原来他也算友善。阿雪，这回是你多心了。”
她若有所思。“他怎么……变了性子似的……”
吴暮雪接触浸染文字氛围，练就一颗敏锐的心。林台生似乎放松很多，与颓废的松弛不同，慵倦来源于心满意足。
怪异感在于，这轻松感她在老友脸上也有体会过。
自从两年前老友成为林生的秘书，自己就觉得她渐渐变了。像一台围绕生意打转的机器，又要分担经历和情感给自己的老板——私人秘书又跟纯粹的手下不同。
不过最近她也轻松很多……
相聚时她直言不讳，问道有何好事发生。杨云舒没想到她直接问出，讪讪道：“这么明显？”
“这不够明显？讲真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这些日子红光满面的……”
杨云舒搅动咖啡，若有所思。踌躇良久才道：“你说……如果你遇上一个人，觉得同他合得来，他吐露他的烦恼给你，又肯倾听你最私密的心声，这种人，是不是可以成为知己？”
吴暮雪觉得很蹊跷。“不就是我和你这样？”
“不是我们这种好朋友，好姐妹。”杨云舒苦思冥想，琢磨话语。“就是……你觉得自己像是个追随者，像信徒，甘愿跟在他身边，让他不经意间影响你的思维举止……只是，你也只能如此，默默看着他，像是沐浴光芒，却没办法更近一步看清他。”
她说着又松了口气。“不过我反倒觉得这样刚刚好，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追随他的脚步，站在他身边，这也算一段长久的陪伴……如果太了解了，夹杂了太多别的感情，就会有不应该有的期盼，时间长了，总会失望，会用情感考量关系如何，那是我最不喜欢的结果。”
“你在讲谁？”吴暮雪面带惊恐，她仿佛明白老友话中所指。
杨云舒眼神一黯，意识到自己失言，端起咖啡杯不语。
“道、道理我是明白的。”吴暮雪结结巴巴打岔，面带担忧。“只是……你这不就是奉献？你……如果对方你不够了解，不清楚他的底细，那他随时有可能利用你。担上被骗的风险，你图什么？”
杨云舒眼神微动。“充实满足咯。”
“什么？”
“……其实，这两年虽然很忙，却是我最开心的两年，我从来没有这样踏实又快乐。”
“什么身份……又如何？我真的不在意，反正我也从来没有期待得到什么。就算是工具，用久了也有感情——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我反倒真切觉出自己的价值来。”
这算变相坦白？吴暮雪难过不语，老友成长经历她多少清楚，她做出这种选择，又不得不为她伤感起来。
吴暮雪未想到，在这两人后，自己又在港生身上感受到这种轻松氛围。
这是怎么了？身边人都心情轻松，唯有自己一人，疲于工作无心松弛。
她收好港生最新的稿件，犹豫道：“港生？”
“嗯？”港生回过神。
“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她打趣话语隐藏探究意图，“觉得你比过去放松好多。”
港生垂眼。“没什么……只是这些日子都很开心。”
“最近的稿件，文笔都透着轻松哦！喂，要是好消息，也分享给我嘛！让我也体会你的愉悦心情。”
港生一笑。“好吧。”他拿起菜单，“请你一份意大利冰淇淋。”
港生似乎不想同她说更多心事。吴暮雪有些失落，这些时日相处，让她愈发在意起这个男孩腼腆般的男人，以至于超过一般朋友也不自知。她用勺子翻挖融化些许的冰淇淋球，自己这样算是喜欢他吗？
自己显得很高兴吗？
华港生望着正在融化的冰淇淋球，说不出自己什么感受，平静到几乎没有情绪起伏。
那次台风过境改变了什么，但是生活依然如常。Julian忙于工作，自己如同前两年一样尽心尽力照料他的生活。弟弟应酬只多不少，早出晚归，自己平日在家还要写稿。两人只有早晚才能相处一会儿，也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尤其是情事。港生多少对此抹不开面，他其实觉得和男人之间没什么火花碰撞，要说吸引也勉勉强强。只不过是Julian足够体贴，哄着自己高兴罢了。不过自那次后，Julian再没暗示过他什么，也不没完没了缠着他。
港生生出好奇，那现在同之前有何不同？观察生活细节，唯一的不同大概在于，Julian有时看着自己的目光深幽，平静注视下不经意流露出淡淡眷恋。
这目光不掺杂强烈情感，又给予自己渴望的温柔。港生虽不承认，心里到底也喜欢这种关注。
华港生心中忽然生出些庆幸。同Julian这么一起，似乎没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喜欢现在平淡简单的日子。没什么事情操心，在意的人都在身边……
……只是有一点。
禁忌需要隐秘，因此需要掩饰。但是有时候阿妈看着自己时，港生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心中有鬼，因此看什么都觉得露出马脚。放在一起的马克杯、挨近的拖鞋、被拿混的毛巾……似乎一切都在暗示他和Julian的关系。
林莲好过来探望，港生突然想起，昨夜Julian拿着枕头来自己卧室，此刻那枕头还在自己床上。
这些东西太显眼了，港生心乱如麻，胡思乱想起来，这些东西过去也是摆一起的吗？胆战心惊，以为这些东西几乎暴露自己。
“怎么了？阿港？脸有点潮红，是不舒服吗？”
华港生连忙摇头。“不是——是、是天气太热了，阿妈。”母亲语中关切，港生抹去脸上冷汗，羞愧到不敢直视母亲。
然而夏日很快就过去了，时间转瞬即逝，从秋风乍起，一直到寒冷悄无声息蔓延台北。
临近年末，报社内部打算举办晚会一类，表面为报社业务成绩庆功，实则算联谊。除了报社的编辑部，连港生这样的连载作家也被邀请。吴暮雪要求港生一起来。
“来——咯，今天有许多人呢，不要担心。热热闹闹的，认识一些新朋友也不错，有不少像你这样的作家也会来的。”
“我算什么作家？”港生无奈笑着，“充其量只算是撰稿人而已。”
他其实也有些想去，只是时间很晚，要提前同Julian打招呼。晚会几乎等同于宴会，港生不知穿什么衣服是好。翻找衣柜，才发现一些Julian给他买的正装，他几乎没怎么穿过，等同于全新。
挑找衣服时Julian正好回来，港生唤他求助。
“晚宴穿什么好？给些意见。”
“……什么晚宴？”他打量床上衣物。“今晚出去？”
“是，报社那边的邀请。不算太正式，但我也不能穿夹克去。”港生比划一件西服，看了看又摇头，放在一边，自言自语评论：“不行，太严肃了……”
Julian瞧着衣柜，从中挑出两件。“如何？”
港生循声望去。一件真丝衬衣，配上亚麻的休闲外套。均是尺寸定做，衬衣合身，休闲外套也是收腰，如此搭配衬得港生高大俊朗。
港生望着镜中自己，暗里赞叹细佬的品味。Julian盯着他的身影，思虑着什么。
“也许还差一点。”他回房找出一条黑白花纹的丝巾，一条名牌腰带。“试试这些。”
“你品味真好，Julian。”港生见弟弟主动帮忙系腰带，自己手上转动丝巾打结。“我实在想不出，这种晚会上怎么穿比较好。”
“多参加几次就明白……我最开始也不懂，大学时常参加这种场合，一点一点学着怎么穿。”
“好厉害，真羡慕你……”港生艳羡，“我都没有读过大学，没机会多尝试。”
羡慕之下无意透出的落寞。Julian没说话，系好腰带整理衬衣下摆时，忽然轻声道：
“……那又如何？读过大学的，不是也乖乖在这里给你系腰带？”
港生闻言抬眼，看着面前垂眼专心帮自己整理衣衫的Julian。Julian修长手指探入腰带内侧半截，抚平衬衣腰部褶皱。
他动作细致专注，面上不仅毫无轻浮，甚至有虔诚神色。港生只觉得心跳快了几拍，呼吸微乱，别过头不想让Julian知晓自己的慌乱。“……你真会捉弄我。”
“怎么是捉弄？”Julian蹙眉故作不解，表情又是他最擅长的无辜含笑，“我明明在service you呀……讲真心话：我心甘情愿。”
他故意咬重“服务”音节，说话间双手扶上港生肩颈摩挲按揉。港生瞪他一眼，目光却无力。
“就这样欺负你大佬？”港生摆出哥哥姿态来，慌乱逃跑。“走了，不同你讲了。”
他的反击毫无道理，溃败而逃。坐在出租车上时，港生手背靠在脸颊上，果然滚烫。心中同Julian置气，此人挑逗他怎么那么得心应手，可偏偏撞在自己心房上，冰层破碎，流动的情感灌溉荒芜的心田。
晚会选在某家酒店的会议厅，氛围良好，长桌上摆放食物，侍者偶尔穿梭其间，手中托盘放着高脚酒杯，低度数果酒在灯光下映出蜜色，港生望着酒液，忽觉得这颜色像是Julian的肤色。
报社内编辑部阴盛阳衰，女员工众多。一番介绍下来港生迷迷糊糊，已记不得一些人的名字。吴暮雪带他认识所有同事后，终于道：“你猜我为什么带你见所有人？”
“点解？”港生不解。
吴暮雪撇嘴。“你今日好英俊，同事央求我，把你介绍给她们。”说着她扫一眼港生的穿着，“喂，还是会打扮的，怎么平时跟我出来就要穿那种外套？”
“……哪种外套？”港生挠挠头。
“就是那种肥大宽松，好像随手拿出来穿的——”
他们二人并未继续交谈，全都不自觉停下，整个屋子的谈话声都小了一多半。大老板之一的私人秘书，那位小姐进入大厅，迅速走到总主编身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主编脸上有欣喜神色。“那老板什么时候过来？……马上？哦。”
吴暮雪看着自己老友，忍不住提起注意。华港生也识得她，Julian身边的人，他心中顿生紧张感。看见她，似乎感觉Julian也在附近似的。
不多时，总主编走到厅中，示意报社员工聚拢。
“诸位诸位！今天是报社的年会，虽然我们报社前几年的收益呢，不尽人意……不过——在今年换了新老板后，转亏为盈。老板呢，为了表达对大家这一年辛勤工作的感谢，决定今天的酒水由他个人包场。”
众人发出欢呼声，总主编摆摆手。“老板今天恰好在酒店里同人谈生意，过一会儿他也会过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人群兴奋呼声热烈，片刻间传话的杨云舒已走到港生两人面前。“阿雪，今日这边好热闹。”
吴暮雪也高兴起来，同老友交谈几句，忽然想起一直未正式介绍过港生给朋友。“这是我手下最出色的撰稿人，华·港·生！”
杨云舒转过头，礼貌微笑道：“你好，华先生，我是阿雪好朋友，和您打过照面的，姓杨。可惜当天没能认识……其实我也是您的忠实读者。”
他认出她来，在露天咖啡厅的四人偶遇；在雨天搭着Julian手臂小心下台阶，露出小心神色的女人。想起Julian在家处理公务时最常致电指令的私人秘书。港生心中清楚，这是杨忠明的私生女杨云舒。
“那么客气。”他回以微笑，对上杨云舒的目光时却一怔，对方正在细致地打量他，似乎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想到对方是Julian的贴身秘书，华港生万分紧张，又生怕她察觉出什么。
华港生端着酒杯啜饮，逃避闲谈，吴暮雪还在问她林先生来谈什么生意。杨云舒只是道小生意，她的注意力显然分出许多给港生。
“之前看连载，还在想华先生会是怎样的人物，今日见了，果然一表人才。”
“过奖了。”华港生僵硬笑了一下。
“《天若有情》，这名字真好，文笔也令人印象深刻这样的经历，读到也真让人伤心，不过……华先生写的是自传吗？”
吴暮雪反倒紧张。“哎呀，点嘛问那么多？写得好就是好嘛！虚虚实实的……”
杨云舒歉意笑了笑。“是我唐突了，华先生别见怪。其实不只是我……就连老板也关注过您的作品，等下老板来，不如介绍认识一下，林先生很好说话的。”
吴暮雪闻言冷哼一声，华港生却思虑到更多，Julian会在外人面前光明正大关注自己吗？无论有意无意，提及自己，都有风险，只因熟悉的关系很难伪装。Julian如此谨慎，会做这种举动吗？……
想不到答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杨云舒在试探自己……
港生没有回话，佯装专心喝酒，酒液丝毫不见少。
片刻沉默，杨云舒忽然漫不经心道：“华先生这条丝巾很好看，我记得我们老板也戴过呢……他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再写一些就快完结了！！！激动ing，再写几章轻松日常就结局！！感谢在2022-05-13 11:47:32~2022-05-22 12: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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