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仙女的人间实习）》爱婷

28、第二十七章

　　楚刚带着新片《太阳照常落下》来嘎嘎电影节造势，其盛况直逼当年的《蝶殇》首映式。
　　在一片巨星环绕，在耀眼的镁光灯下，微笑着的楚刚，虽然正当盛年，鬓角已经有些许发白。我远远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但他却一眼认出了我。
　　他向我迎了过来，伸出臂膀紧紧地抱住了我。——他的拥抱一如当年那样温暖，令我格外感动。
　　我们四目相对，看着彼此的眼睛里有那么多的感慨在流淌。
　　他笑道：“这才几年，我可爱的仙儿已经长得这样美了。”他像兄长一样吻着我的面颊：“谢谢你，给我的电影捧场。”
　　“不客气。这次的电影，又是悲剧？”
　　“是。”
　　“别老拍悲剧。下次还是找爱婷大人写剧本吧，拍喜剧或者恶搞剧，我一定买票入场。”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落寞，有点像曾然。他说：“可是，我这种人，似乎只适合拍悲剧。”
　　我用力拍了拍他的手，他终于展颜微笑。

　　我们和大群的媒体记者一起入场观赏他的新片。在观剧的间隙，始终有件事情令我挂心不已。想了又想，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道：“楚刚……”
　　他向我侧一侧头：“嗯？”
　　“听说为了当年《蝶殇》在欧洲上映的事情，你跟曾然打过官司？”
　　他一怔，道：“是的。曾然花重金把那部片子的欧洲上映权给买断了，然后把它雪藏了。那部片子其实我也有份投资，实在气不过，就和他打起了官司……”
　　他轻声笑道：“可惜，最后还是在各种压力下，跟他和解了事。”
　　我的心忽然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隔了一会儿，我才轻轻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还记得么？那部片子，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
　　“……记得……”
　　他盯着电影屏幕，淡淡说道：“那部电影的女主人公，据说就是他的初恋情人……”
　　该刹那，我的脑海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耳边只有楚刚的声音在轰轰回响：“据说他们两人是青梅竹马，曾然十几岁的时候就跟她在一起了，可惜一直遭到男方家庭的反对。后来女方家中出了大变故，曾然又被送到国外，两人从此断了音讯。等到女方出事，曾然赶回国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我忽然想起我和曾然在路边遇见的那个醉酒的痛失爱人的青年，想起他曾经那样深情那样专注，一笔一划地写着那首伤感的情诗。
　　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令自己的声音能够不颤抖：“您接着说……”
　　楚刚道：“后来，女主人公的故事被改编成剧本，但曾然获知此事，立刻通过各种渠道威胁投资方撤资。——但我自己垫钱，硬是给拍了下去。可惜，欧洲的放映权，最终还是被他买断了……”
　　他接着说：“其实，某种程度上我能理解他。心爱的人去了，自己无能为力，还得看着她的故事被广为传播，娱乐大众。这对他，实在有些残忍。”
　　我苦笑：我又何尝不残忍？天哪，我做了什么？我掏出自己的灵魂，去演绎了他初恋情人的悲凉而短暂的一生。时隔多年，再出现在他面前，提醒他那伤痛的过往。
　　曾然啊曾然，你也真是忍得。
　　我的眼前早已模糊一片，但楚刚似乎没有发觉我的异样，自顾自地说下去：“当初挑演员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了你。因为我看过当事人的照片，那个女孩儿眉宇间的倔强劲儿，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我终于不堪这最后一根稻草的重负，将头埋在手心，痛哭了起来。我想起他在酒吧深深地吻我时的焦灼和热切，以及在最后推开我时的痛苦神情。
　　在我们激情热吻的那一刻，他将我当成了谁？？？
　　我根本无力去思考，只觉得心口带血的疮疤，连同着许多未解的疑惑，一点点地生生地揭开了。
　　我听到楚刚在我身边焦急地问：“仙儿，仙儿，你怎么了？”
　　可是我心像被撕裂一样疼，疼得我无法呼吸，更无法开口回答。
　　就在这时，我听到影院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灯光忽然大亮，——原来已经剧终了。
　　一切都结束了。人物各有结局，幕落该收场了。我本该离去，可我还是坐在原地，泣不成声。
　　楚刚看着我哭，只是默不作声。
　　旁边有人过来，同情地对我说：“小姐，这只是电影，不是真的……不要难过……”
　　我哭得更伤心了。
　　我听到那人转头向楚刚表示祝贺：“啊，楚导，看看吧，这就是您电影的巨大魅力，这就是艺术的伟大力量。它令人神魂颠倒，它令这么美丽的女子为之肝肠寸断……”
　　于是，我的肝肠，就在这三流诗人的吟诵中，真的断成了碎截。
　　……

　　翌日的报纸上，我又一次成了焦点人物。我翻着报上登载着的我泪流满面的照片，看着旁边的评论，真是哭笑不得。
　　李一毛打电话向我祝贺：“恭喜恭喜！几年不见，你的演技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你这一哭，真是帮楚刚的电影做足了宣传。我的新片过几个月上映，要不，您到时也过来捧个场？”
　　李一毛这个老狐狸，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哭呢？但他这么说，总是为我好。
　　不管有多少个理由，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哭，总是不值得。
　　我翻了翻手中厚厚一沓报纸，将它们扬手抛开了。
　　焦点人物又怎样？艳压群芳又怎样？哪怕全世界都给了你青眼，可是独独你真正在意的那个人，却给了你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