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仙女的人间实习）》爱婷

17、第十六章

　　那一年，我十八。在英国遇见了曾然。
　　后来回想我们之间的种种，那么多的悲欢纠缠，那么多的刻骨铭心，有许多复杂的滋味和感受，不足为外人道也。我在人间种种的甜蜜和心酸，都拜此君所赐。
　　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还是要说：在我最美的时候，遇见了他，我并不后悔。

　　那真是我最好的时光，是我年轻而又充满朝气的时代。十四岁出国，读了一年预科外加三年本科之后，我终于彻底摆脱了少年躯壳的桎梏，开始了自主自由的生活。
　　十八岁生日那一天，我在酒吧里头灌了自己一大杯马丁尼，久违的酒精在肚里燃烧的感觉——真是爽啊，从头爽到脚。
　　我放下酒杯，举目四顾，有一种纵情放歌的冲动。那种压抑已久，终于扬眉吐气的感觉，是我身边的曾可所不能了解的。但他醺醺然陪我喝酒，喝到忘乎所以。
　　喝到后来，他敲着杯子，不住地念叨：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曾可是我的老师。他请我喝酒，未必是想追我，多半是因为寂寞。我一早就知道。但在伦敦这个阴沉沉的城市里，我又不想跟洋鬼子们瞎混，日子闲着也是闲着，跟他一起消磨消磨时光也是好的。
　　那天晚上，我和曾可都喝高了。幸好他还记得买单。出酒吧的时候，他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但还是嘟哝着对我说：“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能喝的妞儿，下回，我介绍我哥跟你拼酒……”
　　然后就在我面前躺倒了。
　　我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弄上了他的车。他住在很好的一个区里，不起眼的独栋的楼房，但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可见这个曾老师还真是一个家里很有点儿钱的公子哥儿。比方说我，如果要我花掉我那么多个胖子租这么个大屋，喝西北风都不够。
　　读完预科，我申请到了欧盟伊拉斯默计划的奖学金。欧盟不小气，给我的钱应付日常开销绰绰有余。但是我把大部分的钱都寄回给了国内的父母，所以在英国的日子过得实在有些紧巴。
　　所以当我把曾可拖到他对我来说实在是奢侈的大house前面，忍不住擦了擦了嘴角流下的口水。我又踹了他一脚，他乖乖地摸出了身上的钥匙。
　　我刚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还没来得及转动，就听到门咔嗒一响开了。黑漆漆的门洞里，忽然出现一个伟岸的身影。
　　我手一抖，钥匙掉在了地上。
　　我蹲下身去捡钥匙。手里还捏着钥匙，抬起头来看他的脸。
　　昏暗的路灯照不清他的脸，他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你是谁？”
　　我愣了一下，才说道：“我是曾可的学生。——他喝醉了。”
　　隔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问他：“你又是谁？”
　　他微笑，顺手将灯拧开，把门打开。然后，一边走了出来，帮我把曾可拖进屋里，一边对我说：“我是他大哥。”
　　灯光下，他略显瘦削，身材挺拔，眉目之间有一种慑人的神情。
　　我对他笑一笑，略一点头道：“那他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他微一迟疑，将我送了出来，陪我走到路旁的计程车车站，将我送上了计程车。他问清我的地址，掏了二十个镑递给司机。
　　我没有推辞，也犯不上跟他客套——天知道我把他的傻弟弟弄回家，费了多大的劲儿。

　　在伦敦政经学院的一众教授中,曾可其实还是蛮出众的——在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中他显得那么年轻，又风趣又爱玩，长得也不难看，家里还很有几个钱。难怪我最近跟他走得略微近了一些，系里那帮漂亮的女生就急得嗷嗷直叫。
　　其实我一向习惯于把身边的男人当兄弟，这样的关系处理起来比较简单。对曾可，也是一样。寂寞的时候一起喝个酒，在校园里见到点个头。——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喝完酒的第二天，曾可急匆匆地跑到图书馆把我揪了出来：“有个兼职的肥差，你做不做？”
　　“有多肥？”
　　“一个小时一百镑，一个礼拜工作六个钟头左右。”
　　我飞快地算了一下，一个月拿到手就是两千四百个“胖子”啊！这几乎相当于一个英国小白领的全职收入了。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这等好事？兼职干嘛？”
　　曾可笑眯眯地说：“我大哥你昨天见过吧？他现在需要一个私人助理，工作内容是帮他收集相关的资料；还有偶尔陪他出席一些场合，挡掉美女们对他的骚扰。”
　　我满腹狐疑地看着他：搞什么鬼呢？花这么多钱找我干这个？？
　　当天上往我脑袋上砸馅儿饼的时候，我还是先看清楚究竟是什么馅儿的饼比较好。
　　曾可解释说：“是这样，我大哥最近在英国接手了一个模特经纪公司，有一些案头工作忙不过来，需要一个懂行的帮他收集资料。还有那帮模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个像你这样的美女陪在身边，会省掉很多麻烦。”
　　原来如此。我好歹在娱乐圈厮混过一阵，亲眼见过那帮美女缠人的功夫，她们见到老板，声音嗲得能让人心肝儿一颤一颤的，全身能跟没了骨头似的往人身上贴。
　　我耸耸肩：“原来是找我当挡箭牌啊。这个活儿，难度可是很大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曾可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一咬牙，道：“每小时再加五十！”
　　我转身就走。他在后头急急忙忙叫住我：“喂喂别走，每小时两、两百镑！”
　　我回眸，冲他甜甜一笑：“done！成交！”
　　看着他被我迷得七荤八素，我的心里乐开了花：谁说资本家的钱难挣？爸妈呀，等我回国给你们二老挣个小洋楼养老去。
　　说定成交后，曾可摆出一副大出血后的萎靡样儿，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又不是掏你的钱，别为你大哥心痛。我这叫劫富济贫……”
　　曾可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你到了我大哥身边，可别劫得太狠了……”
　　我温柔地答：“曾老师，您放心……”
　　……
　　后来我问过曾可，为什么在LSE这么多美女当中，偏偏挑中了我。他答道：“因为你是个真正的美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我不由地笑：这是有典故的。
　　我第一次上曾可的课，就昏头昏脑地睡过了头，迟到了整整半个钟头。我蹑手蹑脚地进门，原本想溜着墙沿儿进去，一抬眼忽然看到了台上这个衣冠楚楚的教授。他上身穿着黑色笔挺的西服，下身套着个花白色的大短裤——一转身，屁股上还有个米老鼠在搔首弄姿。
　　我看得呆掉。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暴笑。
　　教室里全体同学都转过头来看我。讲台上的曾可先是拿杀人一般的眼光瞪我，然后愣了一下，忽然也跟着大笑起来。
　　我莫名其妙，低头一看自己，才发现：刚刚睡醒的我，居然也套了条大肥短裤来上课，脚上还趿着拖鞋。更惨的是：我的短裤跟曾可的竟是一个色系的！
　　于是，狼狈的我，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穿着与曾可几乎一样的情侣短裤，愣在原地，窘得无地自容。
　　下课后，曾可就笑嘻嘻地把我留了下来训话。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那天我们穿着那同款的短裤在校园里招摇过市，别提多拉风了。
　　曾可说：“我真没见过把旧短裤穿的那么好看的美女。——我大哥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我是去挣钱，不是去吊膀子。”
　　曾可又说：“说真的，我大哥也老大不小了，我妈可着急抱孙子了。你要是能成功勾引上我大哥，我给你的报酬绝对翻倍……”
　　我忍无可忍，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