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仙女的人间实习）》爱婷

16、第十五章

　　等我拍完戏、休完假，倏忽间已经两年过去了。总觉得人越大，时光流逝的速度好像就会越来越快。等我再次回到校园里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正是上初中的年纪。
　　我好歹也算个小有名气的明星了，凭借着“文艺”特长，我直升上了本地的重点中学，与儿时的同伴们再度重逢。
　　关昊小朋友不愧是仙男下凡，在小学阶段就展露出过人的天资，连跳两级，到了初中便成了我的学长，——我上初一，他上初三，而且据说成绩还很拔尖。
　　郭翎小朋友照样拽不啦叽的。不过她又漂亮学习又好，听说还是颇得某些小男生暗恋。
　　我回到校园那一天，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明晃晃的阳光照在校园里。我穿过教室的走廊时，与她狭路相逢。我们许久未见，两人都长大了许多，但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来了。
　　她的小脸在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有明艳的阳光气息。但她看了我一眼，再看着偷偷跟在我身后的一大群小男生，立刻拉长了脸。——然后，她对着我，翻了一个大白眼。
　　我忍不住笑起来：真是太精彩了。

　　我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见到关昊的。他远远见到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愣了好久，才向我飞奔了过来。他冲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神，——就像解放前深受压迫的贫下中农终于盼到了红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他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儿，等他抬头再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我被他吓了一跳，心里也有点儿酸溜溜的。

　　这次回来，我不像过去那样焦躁不安。因为对于未来，我渐渐有了初步的设想和规划。
　　刚上学不久，老师们便惊诧地发现，缺课已久的我根本不用他们给我补课，所有的课程，我几乎无师自通。不管是大考小考，次次都是满分。我说这是我自己在片场坚持自学的结果，当然还离不开片场叔叔阿姨们的耐心指导。
　　初二初三的测验卷子，我做起来毫不吃力，成绩也名列前茅。老师们已经开始研究琢磨让我跳级的计划。一切都按照我设想的进行——除了我放学时候尾随着我回家的一大帮臭男生。
　　我骑的自行车，动不动就被人拔了气门芯，然后早有人等候在一旁，想送我回去。上课的时候，总有男生不停地偷看我。下课的时候，隔壁班的男生也总爱往我们班挤。我现在每天放学回家，都能从书包里抓出一大把的小纸条来。
　　唉，被一大群嘴上没毛的小孩儿追求的感觉，真tmd诡异呀。
　　我烦不胜烦。
　　更烦的是，关昊自从那天见到我之后，一有空就来我们班找我，——每回见到我都跟见到亲人似的。那些无聊的小男生，只要见到关昊来找我，就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起哄。一向皮薄的关昊，这回却跟豁出去了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每天风雨无阻来我们班报道。
　　这样的日子没过了多久，我终于也如愿跳级了。摆脱了初一小毛孩的尾随，又迎来了初三小毛孩的骚扰。关昊还是一如既往地粘着我，但只要我对他稍稍假以颜色，他立刻就会被全班乃至全年级的男生孤立。
　　有一回，关昊来找我，又有一堆小男生在我们身后嘀嘀咕咕说怪话，无非是关昊喜欢林仙儿之类。那天，我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我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对着他们吼：“他妈的，何止关昊喜欢林仙儿，你们当中哪一个不喜欢我！”
　　我身后的男生们，全都被震撼了。一个个呆若木鸡，愣在原地看我。
　　我一个个地指着他们的鼻子，问了过去：“你、张彭，你、刘大军，还有你你你，你们谁敢看着我，说不喜欢我？！”
　　我气势如虹，挥斥方遒，震得这帮小屁孩儿嗫嗫嚅嚅，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心头不由为之大爽，继续气壮山河地向他们吼道：“他妈的，既然都喜欢我，以后别在我跟前说怪话！有种就放马过来追我，少在背后嘀嘀咕咕！”
　　从此我耳根清净。
　　而且此后我彪悍之名也闻名全校，追我的男生也渐渐少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隔了很久，关昊还记得这件事。后来，我出国那年，他在送给我的卡片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人人都爱林仙儿；可是仙儿，你会忘了我吗？
　　……
　　我在机场看着这张卡片，感慨万千。我想起下凡前他苦苦拉着我的衣角，恳求我别忘记他；我想起我们下凡后一起度过的这许多苦乐年华。我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我的好，但我从来没有问过他：关昊，你在人间，快乐吗？

　　我初中一毕业，就辍学回家了。我已经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没有人可以再逼我回到学校里了。
　　我走出学校的那一天，天气很好，天空像一大块蓝色玻璃，阳光照得我暖烘烘的。怀揣着初中毕业证书，我几乎是雀跃地跳出了校门，心中有难以名状的喜悦。
　　辍学是早在我的计划之中，我不想在学校里继续浪费生命。但真正促使我下决心出国的，却是我参演的那部电影的大获成功。
　　楚刚导演的这部电影，不仅横扫国内票房，而且在海外市场反响非常热烈。当老霍告诉我我居然获得了特别卡奖最佳女配角的提名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竟是：糟糕，这下真闹大了。
　　楚刚终于扬眉吐气，可我却惶惶不可终日。随着各路记者纷涌而至，我所珍惜的自由渐渐越来越少。等到电影正式上映，一炮而红，造成万人空巷争睹的盛况之后，我也彻底失去了自由。
　　我终于也跟那些个三流小明星似的，下雨天也戴着墨镜，围着围巾出门。否则就会被热情的影迷们围住索要签名。各路狗仔们开始孜孜不倦地追踪我的一切，从我穿着大肥短裤丢垃圾，到我最近一次期中测验的成绩。就连我的父母也不停地被各路娱记骚扰，上街买个菜都战战兢兢。
　　直到有天我上课，我所在的教室的窗户玻璃上贴满了影迷们好奇的脸，我长叹了一声：这下，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初中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发往海外许多学院的申请，陆续收到了回音。许多学院都欢迎我来学习，并提供奖学金。但鉴于我的初中学历，都要求我先上他们的预科课程，再开始大学生涯。
　　于是，我又一次背起了行囊，准备浪迹天涯。父母几乎是含着眼泪，看我又一次远离他们。
　　临行前，我将家里所有的教科书和练习册都送进了废品回收站，就像在与过去这几年的求学生涯做一个完美的告别。
　　我站在机场的大厅，看着航站楼外翱翔的飞机的翅膀，暗暗决定：我这辈子，决不再为了学位而营营役役，不再为了攒垃圾论文而痛苦地在地板上爬来爬去；我只读自己喜欢的学业，只汲取自己灵魂深处渴望的知识和智慧。
　　——Just follow my heart.
　　这，才是我上天入地，苦苦追寻的幸福。
　　我甚至不让父母送我，走时也几乎瞒住了所有的人，只通知了老霍。
　　但我没有想到，我在机场见到的，除了老霍，还有楚刚。他递给我他在各国的艺术家朋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他已经知会他们照顾我，如果我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找他们帮忙。
　　然后，他紧紧拥抱我，完全不像抱着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那样抱我。我在他的怀抱中，几乎落下泪来。经历了这么多，我多么想将自己的身体永远倚靠在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里。但我将头在他的肩膀上顿了顿，依然轻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我不能贪恋这么一点点温暖而放弃飞翔。那样的我不是我。
　　我需要一个男人有力而温暖的怀抱；但我希望他抱我，并不是因为孤独。
　　……
　　我含笑着，而不是挥泪地告别了他们，义无反顾地登了机。飞机轰鸣着飞上了云霄，就像飞向我未知的未来，我在机舱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我并不知道，在异域他乡，等着我的是怎样新鲜的境遇人事。但我眯着眼，看着窗外的白云，又打了个呵欠——到时再说吧。
　　明天的巧克力糖，明天再来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