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仙女的人间实习）》爱婷

10、第九章

　　那一天，我跟着一群稚龄儿童坐在小学一年一班的教室里，望着窗外呼啦啦振翅飞过的小鸟，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就是我千辛万苦追求的人生吗？这就是我在天上梦寐以求的自由吗？
　　我只知道，如果我再被人间的填鸭教育完整地荼毒一遍，等我上天的时候，天庭已经完全不用拾掇我，我就会老老实实的了。
　　现今的中小学的教育，最可悲的地方，不是沉重的学业负担，而是泯灭个性的制度。
　　可我能怎么办？在学校里大展天赋，连跳数级，提前结束学业？不不，我小时候已经当过神童了，我知道天才的悲惨经历。我再也不要被人当作天才，活在别人艳羡而怪异的目光里。
　　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像一株小草一样，在一个安静的角落自由地成长，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看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
　　可是，天呀，神哪，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这个小小的卑微的愿望，有实现的那一天么？
　　我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悄悄地流泪。

　　这时候，我的身边忽然多了一块手绢。我侧头一看，我的同桌递过手绢，正充满同情地看着我，小声地说：“别哭了，我也想家。妈妈说，我们过几天就会习惯了……”
　　我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从我后桌又递过来一小块糖果，我扭头一看，一个胖胖的小朋友偷偷对我说：“喂，你吃这个，就不会想哭了……真、真的……我就是这样……”
　　我看着糖果又想哭了。我这人有一弱点，就是特受不了别人这么无私真诚地对我好——当然啦，关昊那个倒霉孩子是例外。不知怎么回事，不管他怎么做就是不招我待见。
　　关昊在开学第一天就被老师安排跟郭翎同桌，老大不乐意。我却巴不得他们离我远一点，还暗自庆幸耳根子终于清净了。可是一下课，他又巴巴地跑来了，紧张地问：“仙儿，你上课的时候怎么偷偷哭了？”
　　我有点儿不耐烦，就拉着脸不理他。
　　我的同桌见我不乐意，就对关昊说：“你看仙儿都不开心了，你还是回去吧！”我后桌的小朋友也起劲地说：“是啊是啊，仙儿你别理他，我们跟你一起玩儿，你就不会想家了……”
　　前排的小男生也转过身来凑热闹：“仙儿仙儿，我们一起去外面玩游戏吧！我们会很多种游戏，可好玩儿了！”
　　我有点搞不清状况：你们都是谁谁谁啊，才第二天上学我好像还不认识你们吧？干吗这么争先恐后地跑来跟我玩儿？
　　我同桌见我迷惑的样子，便在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丁一一。他对我说：“我叫丁一一。因为爸爸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可不老实了，怕我长大了淘气被老师罚抄名字，就给我起了个笔划简单的名字……”
　　我脸上还带着泪痕，就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身边的小男生们见我笑了，也跟着乐了。他们争先恐后地说：“我叫张海……”“我叫林平……”“我叫王意凡……”
　　关昊被大家挤在外面，怎么也钻不进来跟我说话，急得在人墙外绕了一圈又一圈。
　　不一会儿，我就被大家前呼后拥地簇拥出教室，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玩游戏的时候，我才发现，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到齐了，大家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把我护在了队伍前方，快活地在操场上跑啊闹啊，喊啊叫啊。
　　我幸福地躲在老母鸡的背后跟着大家跑来跑去，暗想：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突然就成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主了？不是只有穿越小说的万能女主才有这种待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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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美滋滋地想着，一回头不小心就看到操场边郁郁寡欢的郭翎。她明明想跟我们一起玩儿，不停地偷偷看我们；但又抹不开面子，故意装作很骄傲的样子在操场边上走来走去，希望我们叫她一起玩儿。
　　可大家都玩在兴头上，没有多看她一眼。毕竟是孩子，过了一会儿，她的小嘴就撅起来了，又嫉又恨地看着我。
　　其实长大后郭翎说的对，我有时候挺不善良的。比如那时，越看她忿恨的眼神越让我觉得美，我跑啊闹啊，笑得更开心了。

　　如果让我来形容郭翎这个人，评价不外乎：又骄傲又自恋，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嫉妒心超重，等等等等，一堆的贬义词——当然，如果换她来评价我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是很奇怪，我们俩之间从小纠葛到大，吵过无数次架，却好像从来也没有彻底撕破脸过。
　　我们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感情和默契，哪怕在她视我为情敌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跟她的关系倒比跟关昊要更亲近一点。
　　对此我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终于想通了：郭翎这个丫头虽然很臭屁，但她很真很纯很肝胆，有天蝎座特有的执着和真诚。她的七情六欲全摆在脸上，让你一览无余，不用担心她背后使坏。她虽然记仇，但别人对她好，她也同样牢记。而我自认对她总体来说还不错，所以不管她再怎么对我不满，我也敢对她推心置腹。
　　我承认我有点无聊和小阴暗，——有她在我身边，我经常能享受到被美女嫉妒的成就感，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啊。

　　那天我回家以后，跟珍珠说起上学的经历，他也不由唏嘘感叹：“唉，像你资质这么好的仙女，在这么小的学生当中混，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你还真是大小通吃呀。可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跟着这群小孩儿一起玩儿着长大？”
　　我其实更想离家出走来着，但我的父母非得疯了不可。——唉，做人啊，总有太多的顾虑和牵绊，不能由着性子来。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我和珍珠相顾无言、一筹莫展的时候，霍永才找上门来了。
　　他的那个破DV短片在某个大学生电影节上获了个鼓励奖，开心得不得了，给我送样片来了。
　　话虽如此，但我知道醉翁之意，从来就不在酒上。送样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跑邮局，但此人还带着送我的礼物屁颠屁颠地上门，肯定另有所图。
　　果然，他跟我爸妈blabla了半天，终于转到了正题上来：原来他的破片子虽然没被人看上，但里头的主角我倒被很多导演看上了。他这次上门，是希望能介绍我拍广告，并且做我的经纪人。
　　我的父母面面相觑。两人碰头商量了一番，毕竟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占了上风，便婉言谢绝了他。
　　他还不死心，转向我，问：“仙儿，你怎么想的？”
　　霍永才这人，有一个我很喜欢的优点，那就是他从来不把我当小孩儿。但我想了想，还是对他说：“不，我也不愿意让你帮我接广告。”
　　他有些失望：“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光很差劲。”我实话实说：“看你挑女朋友就知道，找个女朋友要气质没气质，要内涵没内涵，就连长相都没个性。还有，你就连拍个DV短片都跟美剧同名，一点创意也没有。我这么个大好儿童，才不要跟你混呢。”
　　这番话说完，连我自己都觉得过于尖锐了。可他没有生气，只是非常沮丧地低下头。半晌才抬起头，郁闷地说：“你说得对。”说罢，站起来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怔，但并没有把他叫住。

　　他走后，珍珠有点奇怪：“咦，你干吗不跟他去拍广告啊，又好玩又出名，还能挣钱。”
　　我对着鱼缸小声地说：“这人是好人。可他要才华没才华，要人脉没人脉，跟着他不太靠谱。”
　　珍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他的小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