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
-
我估计天庭最近在严打，要不我不会在这么密集的时间内，接二连三地遇到熟人，受到惊吓——呃不，是惊喜。
那天，我一走进教室，就听说了一个爆炸性消息：我国著名的大导演李一毛为新片物色儿童演员，已经到我们学校来了！大家奔走相告，激动不已。
李一毛，男，45岁。摄影出身，以鬼片《蓝色灯笼风中飘》而成名，并凭《芙蓉告状》一片在国际上获奖无数。据说不管是小鸡奖还是小马奖，没有他拿不到的奖项。近年来，还因跟著名女星恭莉莉、江紫仪等人拍拖、分手的各种传闻，而成为娱乐圈里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他到达我们学校之前，据说已经面试了数千个孩子了，但没有一个符合他苛刻的标准。
我跟着小朋友们排队走进了面试的大厅，对这个著名导演多少带点好奇；但当我第一眼看到传说中的他，竟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埋在沙发里的李一毛，耷拉着脑袋，胡子拉茬，看上去十分疲惫而颓废。但当他一抬头，眼里依然精光闪烁，不怒自威，令人不寒而栗。
我看着他，那种熟悉的感觉令我无比震撼而诧异。一幕幕往事在我眼前闪过，我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也许是我在一群孩子当中太过突兀，在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转头看我。李一毛眼光一扫，也注意到我了。刹那间，他的眼神变幻莫测，有惊诧，有欣喜，有难以置信，——更有莫名的感慨。
我们就这么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我愣了会儿，忽然脱口而出：“天王盖地虎？”
他一呆，然后热泪盈眶地一字一句地说：“宝塔镇河妖！” ——同志们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我的直觉没错。又天王又宝塔的，这个李一毛，不就是我的老熟人托塔李天王吗？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两个天庭的旧识久别重逢，选角的事情自然就被李导抛到了脑后。他解散了剩余的小孩儿，单独留下了我。中午还请我吃饭。
“你怎么也来了？”我按捺不住好奇。
他郁闷地道：“别提了！你下凡了以后，玉帝就大规模开展□□运动，在活动中大家积极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结果我挨的批评最多！那个杀千刀的太白金星，又出了个馊点子，怂恿玉帝搞什么末位淘汰——我就这么被淘汰下来了！”
“那你怎么成了导演了呢？”我实在搞不清状况。
“那个狗日的导演，原来是桃花大神投胎转世，那家伙在人间搞三搞四，惹了一堆风流债，被天庭急召回去了——扔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轮到我下凡了吧，他原来的那些女朋友统统闹着跟我分手，真搞不懂。”曾经不可一世的托塔李天王坐在我面前，垂头丧气。
我充满同情地看着他。托塔李其实真是挺不容易的，在天上遭遇了家庭危机和事业瓶颈，到地上还是逃不脱中年危机。
他又说：“那个家伙上天了，我还得帮他履行导演合同——要不光违约金我就得赔个倾家荡产。可是你看，光挑个小演员就这么费劲。原定的女主角江紫仪又跟我闹翻了，还跟个老外跑了。”他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我说：“您呀，别对人要求那么高啦。这样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会轻松很多。——不说这些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他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正纳闷呢，他又磨磨唧唧地小心翼翼说：“要不……你来帮老哥一个忙？当我的小演员？”
看着这个中年大叔哀恳的眼睛，我心有不忍，但还是说：“老哥啊，不是我不帮你，可是我一点表演经验都没有，怕给您添乱呀。”
他一拍大腿：“嗨，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你知道我这次选角是要演谁？一个小仙女！你只要本色出演就行了！”
原来如此。看着他无助而又殷切的目光，我一时冲动，就拍着胸脯答应了。
我的父母原本对我拍片也持保留态度，但我一再劝慰他们，保证不会落下功课，他们才勉强同意了。
回家后，我跟珍珠说起拍片的事，珍珠大惊失色：“你怎么敢跟托塔李天王这个大变态合作！你忘了他把你害得有多惨！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笑了起来：“现在大家都是人了，我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珍珠撅着小鱼嘴不说话。
我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家伙情商太低脾气太大，我得跟他留一手，防着他点才保险。”
于是我便按照霍永才兄给我留下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接到我的电话十分诧异：“仙儿，你不是已经不打算跟我拍广告了吗？”
“是。但现在情况有变化。我会上李一毛的新片，需要一个经纪人帮我打点一些事情，包括帮我打点杂事、应付记者、以及跟制片方争取合理的权益。”
“你说谁的新片？”
“李一毛。”
……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仙儿，能够做你的经纪人我很荣幸。”
于是我这个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还没正式出道就有了个经纪人。
老霍——我是说霍永才，还有珍珠，都很纳闷为什么我把他狂贬了一顿之后，还是挑了他做我的经纪人。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他从头到尾都把我当作一个有独立思想可平等沟通的人，而且这家伙脾气很好，被我损成那样也不生气。
在娱乐圈混，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美貌，而是人缘。身边有个好脾气的经纪人，可以省很多事。
我答应接拍李一毛的新片，除了帮他的忙，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我实在厌倦了校园生活。我不想每天混迹在稚龄儿童之间，以丢沙包跳皮筋为乐事，在课堂上发呆，消磨一日又一日的光阴。
我渴望更宽广的天地，更精彩缤纷的生活。虽然我对托塔李的才华也没有信心，但他的片子好歹是个大制作。大制作的国产片，即使有难看的故事情节和人物造型，但取景一流，我跟着他们混，起码可以饱览祖国大好河山。
至于拍片，真的如李导所说，本色出演即可。
我到了片场以后，才知道托塔李在人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变态。我倒罢了，他骂谁也不敢骂我，但其他演员就没我这么好的待遇了。
我亲见他在片场大骂女主角：“飘逸！我要的是飘逸！！你他妈的那叫飘逸吗？那叫会飞的母猪！！！”女主角掩面大哭。
又见他骂男主角：“深情！我要的是深情的眼神！！你他妈的那叫深情吗？那叫色情、□□、饥渴！！！”男主角愤然摔了桌子。
还骂其他的配角：“你们一个个吊上钢丝怎么都跟吊死鬼一样啊？我要的是你们在空中腾挪飞跃的动感，你们他妈的给我整成了一堆吊死鬼投胎！！”
……
死性不改，真是死性不改。我摇头叹息。
结果几天下来，整个片场除了拍戏，没人愿意搭理他。
一天拍戏间隙，我找他聊天：“李SIR啊，你下凡了以后怎么肝火还这么旺啊。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骂人不可？”
李导抽了根闷烟，叹道：“我也知道骂人不好，可是这帮人实在是笨的可以，我看了就火冒三丈。他们这群人也配演神仙！这还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唉！”
在某种程度上我对他有一些同情和了解。这种从天上到地上的落差，如果调适不好，心里确实烦躁得很。我拍拍他的手，安慰道：“可是现在已然这样了，只有大家尽力拍下去，要不投资方那边也不好交代。你这么骂人，只会让大家情绪更低落，越拍越糟糕。”
李一毛不说话，只是闷头狂抽烟。
但第二天拍摄现场，他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甚至还跟递茶水的阿姨说了句“谢谢”，大家都很惊异。
这一天的拍摄顺利了许多。他对我便有些感激，在后来的拍戏过程中对我愈加照顾。
我的经纪人兼保姆霍永才先生，对李导对我的另眼相看也十分诧异：“仙儿，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小孩儿呢。”
我对着他甜甜一笑，又跑到那帮大明星那儿骗巧克力去了。开拍以来，我跟这帮演员大腕儿们混得越来越熟了。
拍戏间隙，我又赌瘾发作，招呼大家打牌。开始大家都是笑笑，还没上场就对我存了几分轻视之心，就当陪我玩玩。刚开始斗了几把地主，我就气势如虹地连坐数庄，他们还面不改色，觉得我只是碰巧而已。再后来，我打了他们几手春天，那帮人就开始傻眼了。
几天不到，我的牌技就名扬剧组。我听到摄像偷偷问导演：“导演，你确定是按照演仙女的标准挑仙儿来的，而不是按照演赌神的标准？”
那天晚上，男主角不信邪，联合了一帮演员跟我通宵打干瞪眼。牌局终了，霍永才闻讯急匆匆赶来，满脑门子汗：“你、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学人家赌博！”
我有点感动，老霍真是好人。我安慰他说：“别紧张，该紧张的是跟我赌博的人。他们真的已经输到干瞪眼了。——你进去帮我清点一下战果，看我究竟赢了多少。”
过了一会儿，双眼闪闪发光的霍永才走了出来，兴奋地对我说：“仙儿，我刚才算了一下，你这几天打牌赢的钱，比你的片酬还高！！”
我点点头：“片酬的钱我跟你分成，赌博赢来的钱我就不跟你分了——我另有用途。你没意见吧？”
老霍说：“我当然没意见。不过，我可不可以问一句，你拿着这么多钱，究竟想干吗？”
我说：“拿着捐给壹基金，帮助地震灾民啊。我这是帮这帮明星做善事。那么大的灾，他们才捐十万，不觉得少了点儿吗？”
老霍也深以为然。他说：“那片酬的钱我也不跟你分了，我也捐了吧。——我不能长这么大，连个六岁小孩儿的觉悟都不如。是吧？”
我觉得我真没挑错经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