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攻略指南[星际]》糖豆公子

20、第二十章

　　曾无数次幻想过在总督官手底下遭受怎样可怕的毒打虐待，可那些令维克陷入深深惶恐的想象并未一一降临。寇奇抽打了所有人，唯独放过维克。他脸上甚至挂上和蔼可亲的笑容，询问道：“你就是维克·罗纳德？”

　　“是的，总督大人。”

　　“违背皇帝处决命令的叛国之徒叫什么来着？”寇奇皱起眉头，状似记性不好。他身旁的仆从恭顺地回答：“阁下，他们也姓罗纳德。”

　　背手踱步，寇奇道：“真是不幸，你与他们是一个姓呢。”他说着，审视起维克，期待少年出现什么有趣的反应。维克微低着头，他的刘海长长了不少，垂在眼前潜藏住神情，紧握矿锄的指节渐渐发白。

　　那张嘴巴倔强地抿成一条直线，为了掰开这条直线，寇奇又问道：“你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回，少年抬起了头，他直视总督官的眼睛，清晰地回复道：“总督阁下，我叫维克·罗纳德，我的父亲是凯诺·罗纳德，我的母亲是温蒂·费罗韦茨。”

　　两个同样来自于白银区的人，他们眼中都有傲慢，然而正如人有不同的性格，他们的傲慢也不尽相同。此时，这两种傲慢狭路相逢，谁都不肯退却一步。

　　空气凝滞了一秒，这一秒已足够哈尔手心渗出细密的汗。下一秒，寇奇轻笑了一声，他的鼻腔呼出一口气，再次吹动了空气。

　　“很好的回答。”

　　说着，寇奇举起双手，用戴着雪白蚕丝手套的手轻轻鼓了两下掌。

　　掌声过后，寇奇踱步到矿车边。作业区中央有两条相互平行的长轨道，轨道上放置了两排大矿车，每个流放犯身后都有一辆矿车。挖满一车矿，便是他们一天的最低任务。

　　他探头望了眼维克的矿车，叫来一个军官，指着那车矿，问道：“中尉，过来看一下这些蓝晶矿。你觉得如何？”

　　“回大人，这车矿成色太差。”军官煞有介事地翻看了下矿石，道：“杂质太多，纯度很低。”

　　“把不合格的都挑出来。”

　　三个军官齐齐上阵，他们挑来拣去，不一会儿矿车就重新见了底。

　　“哈尔军官，我不得不对你们的监督能力表示质疑。”寇奇随手点了个军官，道：“中尉，你来监督这位罗纳德。我要一车合格的蓝晶矿，不要滥竽充数的废品。”说罢，他瞥了哈尔一眼，道：“哈尔军官，请别介意，身为总督官，我有必要给你示范一下。”

　　“……是。”

　　视线又在矿区逡巡一周，寇奇仿佛突然丧失了乐趣，道：“哈尔军官，我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当然。”哈尔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但请见谅，第六区的条件实在比不得行政管理区，您确定要在此落榻吗？”

　　“我连赛维恩的营地都忍受了。”寇奇的回答意味深长，他冷然道：“驻军基地的条件再差，总比那破营地要好吧。”

　　不难深思是什么助长了这位养尊处优贵族的忍耐力。

　　留下一个军官监督维克，寇奇率领一众人等扬长而去。升降机把总督官带离了地下矿区，他的存在感却久久不曾散去，因为他所赐予的鞭痕还在人们身上火辣作痛。

　　驻军基地里，收到消息的下属们早已摆开隆重阵仗。寇奇方踏入基地大门，便见一个矮小瘦猴冲他奔来，那人涕泗横流，仿佛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他亲吻寇奇的衣摆，恭敬道：“我的敬爱的总督阁下，请容我介绍自己，我叫迪贝多，是第六区的监督官。”

　　见到此人做派，哈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迪贝多缩着脖子瞅了哈尔一眼，他凑到寇奇身旁，宛如乳燕重返鸟巢，愤愤不平道：“我的总督阁下，我必须向您控诉，仁慈的您难以想象我在这里遭受了怎样不公平的对待！”

　　如果还有多余的精力心神，寇奇倒不介意这名滑稽的小矮人在他面前说上一段相声。但现在，刚刚见过了维克·罗纳德，他了却一桩积压已久的心愿，这心愿曾给予他的兴奋剂终于失去了时效，寇奇疲惫不堪地拽回自己的衣摆，他摆摆手，对哈尔道：“带我去我的房间。”

　　上前挤开迪贝多，哈尔躬身作出请的手势，道：“您往这边来。”

　　“总督大人！！您请听我说！”迪贝多拔腿跟上，缀在寇奇身后喋喋不休道：“您身旁这位军官，这位哈尔先生！他夺去了我所有的权限，第六区的每一个人都粗鲁不堪，他们根本不尊重您派遣来的督官！我没有丝毫话语权，他们处处排挤我，这个哈尔，他想把这里变成他的一言堂！”

　　快速而接连不断的词句轰炸着寇奇的神经，他额角跳出青筋，极不耐烦又颇为敷衍，对哈尔道：“你有何解释呢？军官。”

　　“请阁下明察。这位督官愧对您的期望在先，他在这里荒废度日，玩忽职守，您可以搜查他的房间或询问其他人，看看他每天都在干些什么。退一万步讲，假使我真的有迪贝多先生说的那种本事，他今天根本没机会来到您面前对我大加指责。”

　　“你强词夺理！我荒废度日还不是因为无事可做！”

　　闻言，所有人都惊奇地看向这位督官，为他的言辞感到不可思议。

　　“都闭嘴！”寇奇忍无可忍地道。

　　他怎会有如此蠢笨的下属。

　　“这就是您的房间。”

　　哈尔将寇奇带到三楼，三楼主要是文件馆和阅览室，阅览室对面便是专门为总督官预留的房间。这一楼层极其宁静，再往上便是设有人工生态圈的顶楼，空气格外清新自然。房间很大，设施齐全，虽不及行政管理区的专属房间高档，勉强也算及格。

　　挥退所有人，寇奇坐在沙发上，他解开自己沉重的外衣，只着轻便的底衬。打开通讯仪接通电话，投影圆盘放射出一个立体人像。

　　“你已经到第六区了？”

　　人像面容模糊，声音也无法辨识。

　　“是的。”寇奇长出一口气，他在沙发旁的全自动机器上点了两下，形似饮水机的机器吐出一个高脚玻璃杯，出水口注入色泽艳美的红酒。寇奇抿了口红酒，他抵达第六区后流放犯们已经下矿了，那颗迫切见到罗纳德的心如何能撑到中午，所以寇奇直接去了地下矿区，连口水也顾不上喝。

　　对方自通讯仪中看清楚了寇奇的神态，既疲惫又放松。

　　“如何？心愿得偿了？”人像道：“那孩子可还剩下一口气？”

　　他曾去医院看望过寇奇，当时医护人员们在给寇奇的脖子换药，拆卸夹板时寇奇疼得两眼发昏，这时他就会死死盯住维克的照片，他把那照片贴在他的病床前，甚至放入项链中随身携带，疼痛难耐的时候就拿出来看，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

　　所以他毫不怀疑，维克落到寇奇手中必会无比悲惨。

　　“您在说什么呐。”寇奇心情出奇的好，他放下红酒杯，目光习惯性地去寻找维克的照片，突然想起来这里不是他的病房，所以墙上没有那混账的模样。寇奇不满道：“在您口中我仿佛是一个变态。”

　　人像微微偏了偏头，侧了侧脑袋，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初见总该是美好，不失体面与礼仪的。”回想起那短暂的交锋，寇奇心底涌上点不欲与他人分享的乐趣，他道：“不说罗纳德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您询问。听说议院起草了一份有关于在能源星普及综合素质评定制度的议案？”

　　“您的消息有些落后，并非起草，目前该议案已正式提上议程，只待表决了。”

　　突然站起身，寇奇就如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他跨步走近虚拟人像，冷着脸道：“阁下，议院是糊涂了吗？给流放犯赦免的机会？甚至要福泽那帮赛维恩俘虏？这议案一旦通过无异于自毁！轻则能源星人手大减造成我们财产的损失，严重一点，万一能源星的一切被公之于众，我们就全完了！”

　　“首先，事实是，目前能源星人口过剩了。自从阿尔杰陛下准许机器人融入人类社会，越来越多失业者自愿申请去能源星工作。我们现在真正缺少的是资源丰富的新星球，新的领土，而这些都可以从赛维恩国那里得到。其次，连年的战争已让我们失去太多优秀人才，粗略统计，全科里瑟至少有上千台机甲被闲置，更别说其他联动机甲，战舰。这些无人操、作的武器没办法在战场上争光，每个月还要花费巨额维护费用。它们必须全部派上用场，还得是派上大用场，否则这笔损失要如何弥补。”虚拟人像抬眼一瞥寇奇，冷酷道：“最后，即使能源星的一切被公之于众，不是我们完了，是你完了，总督官先生。”

　　一股恶寒从脚底直蹿往心脏。恶寒和怒火交织在一起，将寇奇投入到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中。他竖起一根食指，那手指微微颤抖，以至于指套上的金丝流苏轻轻晃动。

　　给予适当的刺激后，人像收敛了态度，他们之间只是商议，还远远不到撕破脸的局面。

　　“寇奇阁下，议案通过后尚有一年才会正式执行，这一年时间想必足够您处理好一切了。您即有野心当土皇帝，就该想好如何全身而退。”

　　“……我明白了。”食指收回紧握成拳，寇奇忍气吞声地回道。突然，他又问道：“那么维克·罗纳德呢？你难道能容忍他回到首都星？他是个S，你该不会希望他成长起来吧，阁下。”

　　“我说过了。一年时间，您处理好一切，处理好所有您想要处理的。”

　　得了答复，寇奇心中总算好过一点。他发泄般地开怀大笑，道：“一年时间，我们可真是来日方长啊，我亲爱的罗纳德。”

　　他不急，他要好好想一想，精心准备接下来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