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9、一来二去

　　林煜回府，不由分说便让母亲推了与朱府那桩八字没一撇的婚约。既然国公府的六姑娘对自己暗露心意，无论如何，自己也得表明心迹。从上次安平侯府的寿宴看来，那六姑娘多半与朱碧玉是旧识，既然六姑娘肯送自己手帕，想来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与朱碧玉的婚约。

　　林太太问起原由，林煜推说那朱碧玉是个庶女，而自己是个嫡子，门户有别，算不得良配。且她容貌平平，性情才华也不算拔尖，于自己前途并无助力。

　　既然儿子不喜欢，林太太只得备下重礼，去朱府拜访。

　　这厢，林煜好生梳洗了一番，挑了几样称心的礼物来国公府找陈家五公子陈奕衡。陈奕衡是国公府的庶出，是远近出了名的纨绔，为人也没什么架子。

　　未免引起别人主意，林煜走的是国公府的后门，出了自家门前，一直往北走，便来到元江桥。元江桥的水流向东边，走在桥上，可隐约看见国公府的楼顶。下了桥继续往前走一段，再往西直行，就到了国公府的侧门。

　　陈奕衡虽与林煜并不熟络，眼下也正闲得没事，二人便攀谈起来。

　　“不知林公子大驾光临，为何事而来？”

　　“听闻府上六姑娘喜欢奇花异草，正好我家大舅子送了我一些，我用不着，想着不如送给令妹，也好物尽其用。”

　　这些年来以各种原由来找她六妹的人，数不胜数，眼前林煜不过出身国子监祭酒家，虽长得一表人才，终究门第有别。不知六妹妹是否偏爱这样的男子，也未可知。但是，这些事情他也管不着，眼下能多一个朋友是一个，故而打发了丫鬟芊芊去请陈萃芳。

　　芊芊说明了来意。

　　陈萃芳问道：“五哥哥来请我，是不是受人之托？”

　　芊芊不敢作答，府中的六姑娘确实心思细腻，善于洞察人心，但是脾气有些不大好，如若什么事情逆了她的心意，平白遭一顿骂。只得回道：“五公子只派奴婢来请，旁的奴婢不知。”

　　陈萃芳看芊芊脸上吃惊的表情转为惊恐，说道：“才刚小憩，现在精神有些不济，让五哥哥等等，我稍后再去。”

　　芊芊回去复了命。

　　陈奕衡道：“我这个六妹妹，娇养惯了的，可能要磨蹭一会子才来。”

　　“无妨，我们可以先下盘棋。”凉亭的正中央，有一石桌，石桌上刻着棋盘，林煜心想，这院子的主人必定是个爱下棋的人。

　　陈萃芳见芊芊出了门，吩咐疏影道：“快去朱府，问问碧玉姐姐，事情是否已经妥当。”

　　朱府千漪阁内，朱碧玉自是欢天喜地，朝疏影颔首道：“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就说事情已成，代我多谢她！”

　　仪态万千地进了自家五哥的院子后，一眼瞥见了坐在凉亭里同五哥下棋的林煜。她神色自若地朝凉亭走去，“五哥哥，何事找萃芳？”

　　陈奕衡道：“这是林府的林四公子林煜，他得了西域的奇花异草，听闻六妹喜欢，特地送了来。”

　　陈萃芳正色道：“无功不受禄，萃芳不便收下。”

　　陈奕衡看了看林煜，抱拳道：“我去端些茶点来。”说罢，进了屋子。

　　林煜道：“小小花草，不成敬意，报答姑娘赠帕之情。”

　　“什么赠帕之情？”陈萃芳眉毛上挑，一副惊诧之状。

　　“就是昨日我送姑娘回府时……”

　　“你送我回府？”我不记得有这事了。

　　林煜从怀里拿出那方手帕，“才昨日的事，你怎么就不记得了？瞧，这就是你送我的帕子。”

　　陈萃芳一脸鄙夷地道：“我国公府虽无实权，到底也是钟鸣鼎食之家，说来，这种成色的帕子，国公府是断然不会让我用的。”

　　“这……”

　　“林公子只怕是认错人了，国公府家枝叶竟开，我姐妹众多，多半与我眉目相似，你去问问，是不是别的姐姐送你的。”

　　陈家孙女众多，比陈萃芳大的，俱已嫁人，比她小的，身量尚还不足。林煜想起那日在安平侯府，朱碧玉经过自己身前都不多看自己一眼，心中已然猜了个七八，看来自己是被这二人合伙耍了。难怪，国公府家千尊万贵的嫡出小姐，又怎么看得上自己？只能怪自己一时迷了心窍，未曾多想便入了圈套。眼下自家母亲已经用八字不合的说辞去朱府登门谢罪了，想来已经办妥，再无回头路可走。那朱碧玉虽然姿色平平，倒也不失为一桩良配，心中已然懊恼不及。

　　林煜心中闪过一丝冷笑，随即又装出温良的样子，“仔细一瞧小姐，发现确实认错人了，在下一时唐突，小姐莫要怪罪。”

　　“既然误会一场，那萃芳就失陪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谈了几句，陈萃芳转身回府，林煜去向陈奕衡告辞。

　　林煜出了府，寻了个僻静处，掏出帕子反反复复看了几眼，揉成一团扔进了草堆里。忽又转念一想，好歹是那六姑娘亲手拿过的，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自己，遂又钻进草堆里捡了出来，小心地掸掉上面的灰尘，又塞回自己怀里。

　　阮姨娘闻得沈氏说林家主母前来退婚，心中郁闷得厉害，不由分说闯进千漪阁卧室，气愤地骂道：“真倒霉！你怎么就这么没福气，好不容易攀上了个从四品家的嫡子，这八字还没一撇，那边就来退婚了。我平常怎么教你的，让你嘴巴甜一点，穿得好看些，你非不听，现在被人嫌弃了。这事要捅了出去，京城的人还不知怎么看笑话呢！”

　　朱碧玉却心情舒畅得很，柔声安慰阮姨娘道：“姨娘，你也不想想，我跟国公府家的六姑娘好上了，以后跟她一起出入宫廷侯门，不知有多少机会接触到各位贵人呢、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祭酒，官职还不如父亲的高，推了正好，姨娘反倒心疼起来。”

　　“你真跟那位芳姑娘好上了？”

　　“那当然，我会抱紧这棵大树，姨娘放心好了。”

　　阮姨娘仔细想想，倒也是，眼下碧玉年纪尚小，以后有的是机会。于是亲自去了厨房，弄了几样鲜花糕点，又送来千漪阁，“一来二去，才能有来有去，你把这些糕点给芳姑娘拿去。”

　　朱碧玉掀开食盒闻了闻，顿时花香扑鼻。

　　“托人家芳姑娘的福，不然我哪能吃到这等美味的糕点！”

　　“等你巴结到国公府，以后随芳姑娘出入宫廷，好吃的多得是，别这么没出息！”

　　“依我看，再好吃也不如姨娘做的好吃。姨娘，你这厨艺……”朱碧玉本想夸自家姨娘的收益与御膳房的相比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又意识到姨娘从不喜欢被拿来与厨娘相比，只好吞下后半句。

　　“你先去，我再去做一些，等你回来，就有的吃了，好闺女，记得一定要哄好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