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10、襄国公府

　　楠州城依元江而建，城内大大小小小的河流无数。

　　朱碧玉提着糕点去往襄国公府，流经国公府门前的支流是清江河，国公府在清江河畔建了个小码头。河的北岸便是襄国公府。朱碧玉来到河边，早有婆子上前问候。

　　朱碧玉说明来意，一旁有婆子领着她上了乌篷小画船。说是小船，却可容纳七八人同行，船舱内两排精致华美的绣榻，每排可坐三四人。这是专门接送普通客人的船只。

　　推开轩窗，江面的风一阵阵吹来，好不惬意。有几艘小船上载着仆人，手里拿着弯钩和木桶，正在打捞江面的漂流之物。

　　“姑娘，你看，鱼！”描红惊呼道。自小生在江边，鱼是很常见的，但如此近距离看着成群的鱼儿从江里游来游去，还真是第一回。

　　襄国公花重金在自家门前的清江河流段设了渡槽，投放了大量珍奇的鱼苗，因此，这段河域的鱼集结成群，一眼望去便能看见成百上千的鱼。

　　过了一会儿，船行至江心，左右有几处用砖块砌起来的河垄。莲尽已无擎雨盖，留得残荷听雨声。深秋时节，只有一处河垄中还留着稀稀疏疏的几株枯黄的荷叶。不知来年盛夏，此处将是何等的盛景！走近一看，每一处河垄均立了牌子。分别是“清蕖池”、“紫菱洲”、“凫茈田”、“水仙园”、“黄荇台”、“萍蓬坞”、“绿萝甸”、“菖蒲垄”。

　　主仆俩正沉醉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乌篷船已悄然靠了岸。

　　巍峨的大门上方，“襄国公府”四个威风凛凛的大字乃当今圣上亲笔所题，令人望而生敬。门口一副龙飞凤舞的对联，上联为“曾因提笔襄社稷”，下联为“又能上马助乾坤”。

　　进了大门，正前方一处巍峨的楼台，也就是站在元江桥上就能映入眼帘的建筑。这处楼台巧妙地将内院尽数挡在身后，不被桥上之人所窥见。道路两边则是苍天的古木。

　　绕过那处巍峨的楼台往左走，便是内院，途中，经过大大小小十余座院落，朱碧玉和描红自是目不暇接，连连暗叹襄国公府的宏伟气派。上回在安平侯府参加寿宴，府内有雕栏画栋，亭台楼榭，还有假山湖泊，她已经觉得极尽奢华。京城一二品官员的宅子，她也去过几家，算不得少见多怪。可如今来到襄国公府，才觉得自己简直开了眼界。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花团锦簇的园子，园子里花气袭人。如今已是深秋，别处的花木凋零得差不多了，此处却俨然另有一番风景。朱碧玉心想，想来瑶池仙境也不过如此，能住在此处的，自然是仙女无疑。穿过花园，便来到陈萃芳的院子，上书秀丽的簪花小楷“百香园”三字。

　　婆子领着朱碧玉描红二人进入百香园，院子内依旧与别处不同，处处苍翠葱郁，花香沁脾。

　　陈萃芳听了禀报，立即迎出门来，由于下午她没想过要出门，便未细心打扮。虽已是辛时，她却才刚午睡醒来不久，她的交领襦衣的绑带系得松松垮垮，鬓边几缕青丝垂落下来。朱碧玉看得面色潮红，喉咙也有些发干。她从描红手里接过食盒，揭开盖子，“萃芳，这是我姨娘做的鲜花糕点，希望你喜欢。”

　　“正好有些饿了，这味道闻着正是我喜欢的。”陈萃芳迫不及待地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这吃相看起来甚是可爱，朱碧玉心想，这陈萃芳积攒了十几年大家闺秀的形象，短短几日便在自己面前原形毕露，可见她对自己毫无戒心，与旁人不同，想到此处，嘴角不禁上扬。

　　“好吃好吃……”

　　“那下次再叫姨娘做了让我送来。”

　　“好啊好啊，碧玉姐姐，你我真是投缘得很，不知为何，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可以信赖的人，我平常每天都要伪装自己，好累，在你面前才可以无所顾忌，真好！”

　　朱碧玉眉头一皱，拂去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柔荑玉手，又揉了揉被她触碰的位置。

　　“怎么了？”陈萃芳见朱碧玉面色有变，还甩开自己的手，疑惑之余，更多的是扫兴。

　　“没什么，就是你的手太软了，每回碰到我都有些痒痒的。”

　　“怎么样？我帮你搞定了那个林煜，你拿什么谢我？”陈萃芳挑眉道。

　　“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朱碧玉话一说出口，又觉得有些许亵渎之意，但话已出口，只好神色慌张地看着陈萃芳，希望她没有被自己吓到。

　　“你这话太言重了些，万一我叫你去死呢？以后你可不能对别人这么说话。”

　　“萃芳怎么会让我去死，你才不会呢。”

　　“那可没准。”萃芳嗔道：“你个傻丫头，这种话也能说出口，是我还好，若换了别人，将来可有得你哭。”

　　朱碧玉心想，这话我才不会对别人说呢，当下莞尔一笑，“若是别人，会怎么样？”

　　“我跟你说，这个世道，人心可坏了，你要时刻地方着点别人。”

　　“此话怎讲？”

　　陈萃芳悠悠叹了口气，“就说那三皇子吧，是个什么东西！既不敢在众人面前对我表露态度，又处处暗露心思，真叫人想起来就觉得可恶！”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粗鄙的话呢。”朱碧玉一想到陈萃芳在自己面前毫不顾忌形象，就乐从中来。过了几息，这才细细咀嚼她的话，“他又怎么你了？”

　　陈萃芳咬牙切齿地道：“今日，他又送来几样礼物，表面上看着没什么特别，其中却有几样我紧喜欢的东西，他可真是细心！想起来我就烦，不想娶我就算了，大家各奔东西从此两不想问。偏又吊着我，让我横竖不得安心！”

　　朱碧玉想起方才一路走来，府中各建筑无不用心，她也去过其他公府，可没有这样的排场，心想，这襄国公府真是深得圣上宠爱。

　　“可能，觉得你高攀你不上。如卿佳人，世间少有，你这样的女子，生来就像是做皇后的人。也许三皇子考虑到这一层，担心求娶你会触怒当今陛下，故而只得隐忍不言。”

　　“荒谬！自古立嫡立长，大皇子已经娶了我大姐，他又是皇后生的，怎么看这皇位也该是大皇子的，再不济还有二皇子排在前头，关他这个三皇子什么事！”

　　“陛下迟迟未立储君，很可能正在观望。咱们这位陛下其实最不喜欢祖先的规矩，他看重商人，重视寒门学子，在立储这件事上，或许有别的想法。眼下，很多人把赌注压在大皇子身上，陛下春秋正盛，可能有点担心……哎，我们两个小女子，不要议论朝政了，总之，三皇子有雄心韬略是好事，你既然心仪于他，理应鼎力支持！”

　　“当皇后有什么好，我才不稀罕呢。说真的，若我成了皇后，自然一切都是皇上说了算，可我不想这样，我想自己说了算！”

　　“也许，三皇子有别的苦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要学会体谅他，也许……他很喜欢你呢。”朱碧玉见陈萃芳愁眉不展，只得如此说，以便哄她开心。

　　“我不管！反正他就是不够喜欢我。如果他真的非我不可，他就不担心我被人抢走吗？他既然在观望，说明比起我，他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有朝一日，若我跟他心目中重要的事情起了冲突，他一定会舍弃我，对不对？”

　　陈萃芳眼角泪汪汪的，看来一定是用情极深，朱碧玉柔声安慰道：“你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你。”

　　陈萃芳闻得此言，立即破涕为笑，“难得有人肯这么用心哄我开心。碧玉姐姐，你人太好了，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说话就说话，她的手为什么总要捉住我的手！朱碧玉手上麻酥酥的很不好受，想起那晚共衾而眠的惨状，连连摇头，“不行的，我认床，离了我那床根本没法睡！”

　　“那我就去你那里睡！”陈萃芳只是嘴上说说，她有信心，眼前的朱碧玉一定会屈服于自己，这么说只是为了逼她答应而已，她才不想去朱府睡觉呢，那儿没有满园子的奇花异草，当真是无趣的很。

　　“别别别，好吧，我留下来。不过你得答应我，咱们分床而睡。”眼下深秋时节，天黑得早，朱碧玉不忍她来回折腾，只得同意。

　　“行，没问题！”萃芳爽快地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