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37、互诉衷肠

　　待得梳好发髻后，朱碧玉感激了一番，然后起身告辞。这百香馆，总容易让她忘记时辰，待得久了，可能连天黑了也不知道，总有说不完的话想说，又担心说多了惹萃芳不开心，干脆早些离去，免得她有什么正经事缠身又不好主动说出来。

　　陈萃芳亲自送她到渡口，又拉着朱碧玉的手道：“碧玉姐姐，有空过来玩啊。”

　　往年这个时候，清江河里的荷叶已经青翠如盖了，今年却因为天气反复无常，以至于河面现在还光秃秃的。

　　“你看这里，多冷清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荷叶不开了，所以她们不来侯府玩耍了，往年的这个季节，河里的船白天根本没歇着，现在它们总算可以休息了……”

　　朱碧玉安慰道：“你看今年这个鬼天气，这才冰消水寒了不过一个来月，大家都还没缓过来，而且你想啊，不仅你家的荷叶不长，地里的庄稼也要遭殃的，很多人都在为生计发愁，他们不似侯府底子厚，一到灾年，可能并没有太多的余粮。现在要么阴雨连绵，要么狂风肆虐，你自己也不爱出门对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侯府一日不如一日的衰颓之势跟天气根本没多大关系，只不过凑巧碰一块了。

　　陈萃芳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也就只有你会这么安慰我。”

　　“好啦，我们萃芳是何等神仙似的人物，她们不来，你还乐得清静呢。你根本就不喜欢经常前来拜访的那些人吧，她们来了你也不见得开心。”

　　说的也是，那些个趋炎附势的人，来了也不过是虚情假意，这个道理萃芳好几年前就懂了，那时还嫌弃她们总叨扰自己。现在就算她们来，肯定也不可能乐得一见。

　　“你好像变了，以前你不会安慰人的。我总觉得，这次再见你，你跟以前不同了。”

　　是啊，以前朱碧玉哪里懂得这些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那萃芳是更喜欢以前的碧玉，还是现在的碧玉？”

　　“其实，我更喜欢以前的你，那时候的你看起来笨笨的，很好猜，这次不好猜了。”

　　二人都有点失落。

　　朱碧玉沉吟片刻道：“女子但凡及笄，就会开始思考人生。你马上也要及笄了，到了那日你就会明白了。我，还是我，我不会变成别人。”

　　“是么？你会一直待我如初见吗？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你变了，你长大了，你把我当小孩子看，你以后不会再和我亲近了，怪我跟不上你们的脚步。母亲说我总也长不大，太粘人，以前长姐在家时，粘长姐，后来长姐嫁进秦王府就不怎么搭理我了。后来我就粘着三嫂嫂，三嫂嫂没多久有了身孕，也没功夫理我了。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三皇子，当我发现他也喜欢我的时候，我以为以后有机会粘着他。然后现在，我又想粘着你，现在你长大了，要思考人生了，你也不会再搭理我了。母亲说，我要学着长大，可我长不大呀，我希望自己永远是个孩子，希望有人永远陪着我。以前总也感受不到孤独，现在不行了，侯府门前冷落鞍马稀，我每天一个人在百香馆胡思乱想，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朱碧玉从腰间拿出手帕，替陈萃芳擦去脸颊上的泪珠，“可又是说胡话，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在池塘边疾走，你走得比我慢得多，我还不是等你了。”

　　陈萃芳闻到那手帕上传来轻微的汗味，心想这个傻丫头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闻惯了花香味的她自然受不了这种酸味，不过并没有闪躲开来。见她给自己拭泪，泪水掉落得更为勤快。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你发现了我身上诸多的毛病，恐怕想离我远点吧。”

　　朱碧玉心想，不会不会，是我发现自己是个异类，怕你反感，所以不敢离你太近。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可事实就是这样，我那么想亲近你，可却不敢肆无忌惮地享受你给的缱绻。有朝一日你发现我的异样，你一定我想离我远点。

　　“怎么会？以后一有时间我就来看你。”

　　“哼，你看我都哭了，说明我在乎你比你在乎我多，这太不公平了！你若想证明你在乎我们之间的友情，那你也哭出来啊。”

　　朱碧玉哭笑不得，她以手扶额阻挡住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心酸。不过又觉得心中暖暖的，到底是在她心中有那么些分量。就算是她因现在无人问津而倍感失落，才会对自己的造访有些依赖的错觉，不过也够了。

　　“算了算了，你还笑，你个没心没肺没良心的人。我跟你说，我陈萃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三皇子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若也像他一样舍我而去，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哭死，也不会主动搭理离我而去的人。这样，明天你若不来，我就当你不搭理我了！”

　　朱碧玉想了想，明天好像还真没什么事，当下答应下来，“好好好，我明天来看你。你别乱想了，那些拜高踩低之人是因为侯府再无利可图这才远离你的，我跟她们不一样。”

　　“那你图什么？”

　　“我跟你一样，我也喜欢依赖别人，我从小没什么玩伴，我长得不好看，没人愿意跟我玩。你将来若是不搭理我了，我也会伤心。”

　　陈萃芳听了这话后，才放下心来。也是，惺惺惜惺惺，原来她是同道中人，怪不得那么重情义。当下对船侍道：“好生照顾碧玉姐姐。”

　　二人挥手道别，陈萃芳拾阶而上，往府中走去，朱碧玉则对摇船的人说，“小哥，麻烦慢一点，再慢一点。”

　　船至江心，见河垄里稀稀拉拉的残荷依旧是枯黄的颜色，而且比起去岁秋天更为惨淡，竟然没有一点吐叶的迹象，再想起方才百香园里也生机全无。不知地里的庄稼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