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27、圣旨赐婚

　　朱碧玉最近频繁梦到襄国侯府被圣上抄家，梦到陈萃芳手镣脚铐地站在囚车里，梦醒之后，不由得汗湿了衣衫。

　　三个月前的那场雪下得真是大，直到现在还不时飘起小雪，眼下都阳春三月了，这要是往年，桃花都该开了。她将这场雪跟襄国侯府的遭遇联想在一起，隐隐觉得朝中有大事要发生。后来随手看了下史书和各地文人的游记，发现每到了朝代更迭和乱民暴动之际，都会出现相应的天象，大雪封山就是最常见的一种异象。莫非上天给什么暗示不成？

　　也好，如果乱世即将到来，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护萃芳一世周全。朱碧玉忽然有点期盼乱世的来临了，到时就可以带着萃芳策马踏遍神州大地了。她伸手接住一枚正在往下飘的雪花，自嘲道，傻三娘，你傻不傻啊，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期待乱世，你只管自己遂愿，不管姨娘、父母和姐姐了吗？

　　可若乱世真要来临，又关自己什么事？对了，父亲是四品将军，到时候可能会上场杀敌吧，然后会发生什么呢？是福还是祸？自己又何去何从？最好再拖个两三年不嫁人，再过两三年，天下大乱的时候，谁也不会关心自己嫁人的事了。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眼下这阳春之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场接一场春雪，已然干扰了天地间的自然规律，所谓物极必反，接下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当初差点告诉萃芳，不过她虽然仗着有些小聪明，也决计不会想到这些事上来。

　　早朝上，皇上宣布了替三皇子和朱祁之女朱碧华赐婚的旨意。这几场春雪下得有些蹊跷，是得好好操办一场喜事冲冲这邪气了。

　　自三皇子开口提起此事后，皇上一直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大皇子娶的是当年风头无两的襄国公府嫡长孙女，二皇子娶了右相的千金，轮到三皇子，竟然要娶一个四品武将家的女儿。是以皇上初闻此事时，心中不大情愿。自家老三人品相貌文才武功样样兼具，更难得的是，他是所有皇子中最有原则的人，轻易不受外界诱惑，比如长到十七岁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他这头三个儿子都是极其出色的天子骄子，各有所长，无论谁当了皇帝，都不会负了这天下。

　　皇上觉得安平侯府的苏流韵更适合自家老三，三皇子婉拒了，说娶妻第一娶贤，第二娶与自己性情相投，说他觉得朱府碧华人品贵重，可堪良配。皇上派人打听过，那朱府碧华果真是个德艺双馨的人，这才答应下来。既然儿子喜欢，身份差一点又有何妨，大不了提上去就是了。

　　大臣们面上也是各怀心事，虽大皇子身份高贵战功赫赫，二皇子是皇后所出，但是三皇子出身和能力也不差，而且性子孤倔，从不和大臣亲近。要说，这三个人其实都有夺嫡之心，只不过当今圣上深受当年兄弟相残父子相间之苦，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深恶痛绝，是故三个皇子并没有多少明争暗斗。以圣上的性子，谁若先沉不住气做出骨肉相残的事，估计是第一个出局的。因此只能尽可能表现自己的强处和才能。

　　赐完婚之后，圣上又将朱祁擢升为二品抚军大将军，又升了沈氏为夫人，朱碧华则封了世安郡主。

　　圣旨传到朱府后，全家人都开心地欢天喜地起来，朱碧玉匆匆瞥了一眼众人的神情，见无人顾及到自己，三步两步奔向马厩，策马向襄国侯府而去。待至了江边码头，朱碧玉嫌船太慢，直接施展轻功，借助江心的暗桩和礁石朝对岸飞去。心想，暴露就暴露吧，这点本事又算不得什么，管那些无知妇人说什么呢，嫁不出去就更好！

　　一进了侯府大门，见里边热闹异常。原来是三皇子府的仆妇出来各府分发果馔，大云朝有习俗，但凡哪家订了亲，就得往邻里乡亲送些果馔以示共沾喜气！

　　眼下，众夫人小姐们正在园子里谈论起这事，萃芳也在其中，众人大多语笑嫣然连声道贺。萃芳一边吃着送来的果馔一边眉笑眼开，连说这桩婚事真是郎才女貌。

　　若不是刻意寻破绽，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萃芳笑意里的拧曲之意，碧玉心想，这丫头还真是能装，不知心里哭成什么样了，竟然笑得这么没心没肺。她先走过去朝众人一一行了礼，得到了很多句恭喜。她一把拉过萃芳：“欠我的烤牛肉呢？老早答应了的到今天还不给我送来，害得我巴巴地亲自来讨要，快回你院子里给我拿！”说罢，将萃芳拉着朝百香园走。萃芳被拉得有些趔趄，看起来极不情愿的样子，她回头朝众人委屈地嘟着嘴。

　　一回到房中，陈萃芳愈加笑得灿烂，“碧玉姐姐，真是恭喜你了，以后你就是皇亲国戚了！以后你也有个当郡主的亲姐姐了。你瞧我们多有缘，一个是大皇子的妻妹，一个是三皇子的妻妹。”

　　“萃芳，你别这样，这里又没外人。”

　　“三皇子府的果干真好吃，御厨做出来的东西果然跟外头的不一样！你府上肯定少不了这样的果干，到时候记得留给我吃。”

　　“这果干太过于甜腻，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么？”碧玉狐疑道。

　　“骗你不成？”

　　萃芳向碧玉递来一片果干，碧玉伸手接过一尝，果真觉得与寻常果馔不同。不对啊，除了萃芳，谁会喜欢吃这种淡而无味的果干，三皇子府怎么可能送出这样的果干呢？

　　“真好吃，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别这样……”朱碧玉再次上前劝道。

　　“你这个人真没意思，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虽不如你馋嘴，到底也是个食烟火之人，也是有口腹之欲的，这个果馔真的很好吃。”此话倒是属实，这果子味道比较淡，她确实很喜欢，她希望此刻多吃点果子，这样就不会分心想其他事了。

　　一边吃一边笑了一会儿，终是难掩苦涩，眼泪吧嗒吧嗒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论容貌，朱碧华不及自己十一；论出身，即便提成了二品，也终究敌不过失势的侯府；论情义，凭着自己多年来的观察，除了自己，三皇子何曾对哪个女子上心过！分明是两情相悦，为何他娶了别人？难道侯府真的末日将至？不，倘若他真的爱我，又与侯府何干，说来还是爱得不够！既然爱得不够，我稀罕他作甚？

　　暗香掀了帘子进来，又端来了一盘果馔，“夫人见你喜欢，特意让我送了过来。”

　　萃芳手中的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伸手向盘子里又抓了几个递入口中，嚼了几口，觉得有些不对，“奇怪，这些怎么是甜的？”

　　萃芳一向不喜甜食，一点点甜味都觉得很甜，方才在园子里，从仆妇手里亲自接过的果干分明极其清淡，看样子像是被开水焯过去了些甜味。

　　朱碧玉闻言，也尝了下盘子里的果子，发现果真与萃芳递给自己的不一样，“我知道了！三皇子是特意而为，他心里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用心，送个果馔还考虑到你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