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24、朱府请罪

　　大年初二这日，陈萃芳带上丰厚的礼物，再次来到朱府。

　　一路上，她也是有点忐忑不安，欺负了朱碧玉那么多次，不知她是否还会待自己温柔如初。母亲说得对，再热的心也会被自己三番四次浇灭，趁关系未完全恶化之前，一定得想办法修补一二。换做以前，倒也无所谓，只是眼下侯府失势，宁可多交几个朋友，也不要得罪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到时见了那朱碧玉，自己好言劝慰几句就是了。

　　仆人们将陈萃芳领去千漪阁，早在距离院门十几丈开外，朱碧玉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本想亲自迎出去，又担心自己的热情会吓到陈萃芳，便只好作罢，用帕子沾了冷水擦了擦脸。

　　“碧玉姐姐，我来了。”陈萃芳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因尴尬而产生的羞怯。

　　朱碧玉看得心头一热，面上却带着几分委屈和恰到好处的薄怒。

　　萃芳赶紧上前福身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求姐姐能够原谅我，不然萃芳只怕会坐立不安，夜夜难眠。”

　　朱碧玉故作轻松平常地回道：“快起来吧，我并没有怪你。”

　　“骗人！当我傻吗？你若没有怪我，岂会是这般态度？”

　　朱碧玉埋怨道：“许是除夕夜泡了冷水，一时身子还未痊愈，浑身有些不适，怠慢你了。”

　　如若自己装作啥事也没发生，还不知陈萃芳日后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换做旁人，定会追究此事，到时襄国候府的罪名就又多了一条——纵孙行凶。因此，此时必需给陈萃芳一个大的教训，让她以后别再这么冲动。

　　萃芳一时有些难过，当时自己在气头上，何曾又想不到冬日的池水会这般寒凉，没想到还是冲动地做出不计后果的事。临出门前，母亲说过，眼下朱府并未追究此事，想来朱碧玉并没有声张，否则，此事大可闹到金殿前。陈萃芳心想，若换做旁人，她才不会这般不计后果地得罪人，不过事后也是挺担心的，毕竟她没有完全的把握免受朱府的追究。

　　陈萃芳使劲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大腿，心中着急地喊道：“陈萃芳，你快哭啊，哭出来的话，朱碧玉一定会不忍心的。”掐了几下，怎么也挤不出眼泪来，不过还真有点疼。

　　“姐姐，我错了，不如你责罚我吧。”

　　朱碧玉见她眼里带了几分委屈，只好转移话题道：“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有你爱吃的炙牛肉，还有我府上庄子里进献的野味，有獐子肉，野猪肉，我想着你爱吃肉，就给你带了些来。”

　　朱碧玉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獐子肉？我喜欢！”

　　哎，没想到她这么好哄，果真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庶女，没见过什么像样的好东西。陈萃芳笑道：“姐姐喜欢就好，看样子是原谅我了？”

　　“小事而已，不过下次不许再犯了。”

　　小事？对了，自己太着急了，怎么忘记那晚她和那个窝囊妹妹的对话了？当时她的意思好像是说，她是自愿跳下去的，并非我强逼。既然是自愿下水的，想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就算告御状，自己也有理有据，毕竟将门出身的女眷，就算再平庸也多少会习点武术，自己一介弱女，能耐她何？不过，为何她要自愿跳下水呢？她傻么？

　　陈萃芳不想自己太落下风，“哪敢有下次，姐姐是将门小姐，我身量柔弱，根本推不动你。”

　　“当晚正好踩中了一块冰碴子，这才站立不稳的，好吧，我也有错。”

　　“我没这个意思，说到底当然是我的错。”陈萃芳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要不是她朱碧玉故意示弱，自己何需这么提心吊胆，昨天连大年初一都没过好。一来是因为陈府门庭不似往年欢快热闹，大家都有些扫兴；二来是母亲戳穿自己的愚蠢，竟想出那么蠢的主意来缩减侯府的仆役；三来，则是担心朱府的追究。

　　朱碧玉要下一块獐腿，毫无顾忌地啃咬起来，“看在肉的份上，原谅你了。”

　　陈萃芳看着她不雅的吃相，虽面带鄙夷，却还是满脸堆笑，“姐姐喜欢就好，回头再多拿些给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萃芳想起进院子时看见了瑶瑶，便道：“姐姐，既然你已经知道瑶瑶是我派来的细作，怎么不将她逐出府去？”

　　“我母亲见她干活麻利，很喜欢她，就让她在园子里待着呗。”

　　陈萃芳心想，虽然没逐出府去，却让她去园子里干活，可见还是有所防备。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别人塞给自己的丫鬟，自己也不会重用。

　　“姐姐，除夕那晚你的妹妹，她……我出言不逊，骂了她几句，你帮我向她道个歉吧。”

　　“不用理她，她才不会告你的状，不然多丢脸。再说，我手里有她一堆把柄，她若嚼你舌根，我帮你收拾她。”

　　朱碧玉想起这个妹妹，还真是有点头疼，万一她怀恨在心，以后给萃芳使绊子，萃芳一定会怪在自己身上，找时间一定要跟她晓以利害，让她断了找萃芳麻烦的念头。

　　陈萃芳嘴角又是一阵轻蔑，都说朱府上下一团和气，看来也不见得。

　　朱碧玉自然看不出陈萃芳扭曲的笑意，还以为是因为负罪在心的尴尬。她开心地吃着陈府的烤肉，按说自己也吃过几次獐子肉，但这次却格外地味美。她使劲地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否则萃芳一定以为自己贪吃得不行，可无论怎么憋，就是憋不住，于是笑得越来越收不住，最后陈萃芳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姐姐吃得这么开心，一定是不再怪我了。”

　　“谁说的？肉虽然好吃，可你也着实过分了些，幸亏是我，若是旁人，你多少烤肉都哄不住。”

　　也是，放眼京城之中，的确没人比你更好哄，我当然是看中了这一点，当时才会那么肆无忌惮，我才不敢对别人也这样呢。

　　“那，以后我们还是好姐妹。”

　　“看你表现吧。”

　　陈萃芳轻松无比地回到襄国侯府，跟母亲汇报“战果”。

　　吴氏听罢，叹了口气道：“多好的孩子，可惜栽你手里了，就你会以为她是被你的烤肉哄住的。”

　　“不然呢，她吃烤肉前和吃烤肉后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个傻孩子，她对你说的那些话，分明是为你好，若换了旁人，要么不再搭理你，要么虚情假意继续对你曲意逢迎。我真不知她看上了你哪点，三番四次被你捉弄还能为你着想，以后，你可不许再欺负人家了。”

　　“母亲是说，朱碧玉并非看上了我的家世而想拉拢我？”

　　“以前或许有这个可能，可是她此番既然对你谆谆教诲，可见对你是真正用心的。母亲问过了，那朱家碧玉常年养在闺中，门也没出过几次，想来生性纯良，你或许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因而她才会对你诸多忍让。你要记住，交朋友宁缺毋滥，她能对你用心到这个份上，即便是对你有什么企图，你也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