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21、襄国侯府

　　一袭黄衣使者出了皇宫直奔襄国公府而来。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未有躬自累善，而其后不振者也。襄国公战功累累，积荫三代，今位高而德薄，俸厚而功少，任重而力寡，特贬为侯爵。望其子孙后代文能勤学苦读安邦定国，武能精忠报国效其先祖。”

　　众人谢过天恩，脸上一片愁云，襄国侯收好圣旨，各人默默回房。

　　“母亲，为何皇帝要削了我们的爵位？”陈萃芳眼泪汪汪地望向吴氏。没想到自己在朱碧玉面前随便扯了个谎，竟一语成谶，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自贬。

　　“哎。”吴氏长叹一声，看着萃芳不懂事的样子，有些事就算说了，她也可能听不明白。

　　“早先我就劝过你父亲，让他恪守臣道，凡事莫要与君王争个高低。身为户部侍郎，看着位高权重，其实并无多大实权，只不过油水丰厚，可见君王并不倚重。你父亲偏不听，总是越俎代庖，固执己见，让皇帝下不来台。目无君长，此其一也。你大堂哥骄纵横行，在京城树敌无数，惹是生非，还曾强抢民女，我身为小婶子，自然不敢多加干预。家教不严，此其二也。襄国公府排场大，单说门前那个清江河码头，奢华异常，造价不菲，每年数万两白银流入河中。挥霍无度，此其三也。你们这一辈的男丁中，没有一个正经的科考子弟，要么世袭父爵，要么花钱捐官。后继无人，此其四也。大皇子一党羽翼渐丰，一朝无二主，皇帝不喜臣下待价而沽，你姐姐身为大皇子妃，首当其冲。结党营私，此其五也。此总总，每一条都足够襄国公府削爵，皇帝今日才下诏，已是宽容。”

　　“所以，我们要逐一拿出对策。第一，劝父亲谨言慎行，在其未谋其政。第二，让祖父出面管教大堂哥，让他安分守己。第三，开源节流，以后减少码头开支，女儿在京郊的百花园也不要了。第四，让几位哥哥奋发上进，努力考取功名。第五，母亲，我们能否暗中让其他皇子出头，风头盖过大皇子？”

　　吴氏听着这番小孩子家的言论，心中有些感伤，这个女儿从一出生下来，就受到千娇百宠，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早些年自己也曾教过她许多道理，她却听不进去，又自恃聪明，偏能说出许多歪理，让人哭笑不得。她想过因材施教，既然女儿天生不善此道，那就不强迫她，将来替她寻个寒门出身的科举子弟当夫婿，万事能顺着她的心意，也算美事一桩。可如今看来，襄国公府已经身逢末世。

　　“第一条，你父亲骄纵的性格源于你祖父，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第一代襄国公从马上打来了天下，后代享受着祖先挣来的家产觉得心安理得，要说，还是诗礼簪缨之族的世家在言传身教上更注重家族长治久安，这也就是百年王朝千年世家的由来。第二条，和第一条一样，祖父孙三代皆是同样的性格，上梁不正下梁歪。第三条，襄国侯府奴仆无数，府上主子侍妾加起来不过五六十余人，奴仆却有上千，光每年的月钱发放就有两万两之多。京城外庄子的收入不过也才三五万两。至于第四条，你们陈家没几个能读书的。而第五条，别人又不是傻子，我们总不能强行送几个富可敌国权可倾国的世家女子给几位皇子们。”

　　陈萃芳听完吴氏的话，有些不是滋味。母亲说祖父孙三代一脉相承，那自然也是算上了自己的。光她一个人的奴仆就有五十余人，有几个她都叫不上来名字，这还不算上给她在京郊百花园侍弄花草的园匠。主要是想着自己应该成为府上奴仆最多的主子，这样才有面子，而且总喜欢买姿色漂亮的丫鬟，以显得自己更加艳冠群芳。她其实是知道自己性子骄纵的，不过早已习以为常，反正也没人指名道姓说自己的不是，而且整个府上人人如此。母亲还说，襄国公府，不，是襄国侯府的家教不如世家，她一直以为自家就是千年世家，如今听母亲说来，不过就是暴发户而已。既然不能把别的皇子推到风口浪尖，而自己的人却不能有太大的进益，这算什么？敌强任他强，我自岿然不动么？

　　“母亲，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但该收敛还是得收敛，我就担心你祖父父亲被降了爵反而一肚子牢骚，以他们的性格还真可能做出此等事情。虽说襄国公府没有读书的苗子，却也是要重振纲纪，重塑家风，鼓励后辈读书。当然，府里的奴仆是该遣散大半了。”

　　“母亲，先从我做起，我的院子里，只留疏影和暗香两个人贴身侍候，其余的仆婢只留下三五人打扫庭院即可，以后我不再用鲜花熏香了。”

　　陈萃芳心想，即便少了满身的花香，她依旧会成为这京城中最耀眼的贵女。说容貌不重要的，多半是自欺欺人，君不见，历朝历代亡国祸水哪个不是倾国倾城。自己有这番容颜在，迟早会将三皇子拿下，他现在对自己爱答不理，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若成功嫁给三皇子，一来成就一桩美好姻缘，二来可缓解皇上对太子的猜忌，救襄国公府于危难之中。虽说将三皇子当成箭靶替国公府挡灾是一件很过分的事，不过眼下还是生养自己的公府最重要。

　　陈萃芳去了父亲的书房，拿了一本《孙子兵法》看了起来。如今要崇祯门楣，必须多学点有用的知识。

　　不多时，襄国公府削爵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朱府上下也开始品头论足。

　　朱碧玉站在雪地中，望着清江河对岸耸立的襄国公府。原来她说的是真的，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会告诉我，可见对我极其信任，而我竟然会在心底埋怨她不曾来找我，真是枉为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