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璃子》袁敏之

10、第 10 章

　　“去”字一出，巴布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整个人身不由己向湖边飞去，扑通一声落入湖中，一时反应不过来，顿时连喝了几口水，处于生死边缘，神智一清，赶忙屏住呼吸，睁开双眼，只见身边水流湍急，寒箫客用力甚大，这一抛竟抵住了水底的巨大浮力，巴布一直向湖底坠落，一直坠到底下，双脚踩住了沙砾，这才感觉到掷力渐消，浮力开始发挥效力，巴布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湖水托回岸上，赶紧抱住了湖底一块大石，这才停留不动。这一会儿工夫，巴布屏住的一口气已是快要用尽，他不会武功，不会在水中换气，憋得头昏脑涨，忍不住就要张口吸气，正在危急之间，忽然一个物体欺近身来，抱住他两条手臂，巴布一凛，心道莫非遇见了湖下的怪物，更加焦急，挣了几下，对方抱得甚紧，挣扎不开，忽然嘴唇上覆盖了什么东西，却是人的两片口唇，虽是在湖底下，却仍然闻得那两片唇上淡淡胭脂香气，温软柔甜。那双唇对住了巴布的嘴巴，慢慢地度了一口气过来，巴布渐渐觉得神智渐清，睁开眼睛，却是易施施，他心中奇怪，方要询问，忽然想起这是在水下，易施施笑着摇了摇头，抓住了他手，巴布觉得她手上传来力道甚稳，不由自主松开了大石，却也并未被浮力托起，易施施抓住了他，向前走去，在湖底寻找雪璃子下落。
　　原来易施施一早便悄悄向湖边挪动，直到见巴布被抛下，心知他功力全无，生怕他在湖底不能换气，趁着大家未曾注意，投身湖水，即刻使用千斤坠的功夫，使自己急速下沉，众人发现已经晚了，有人便暗恨自己未曾想到，不曾得了先机，此时再想寻得机会，却是难上加难。不过他们却未想到，易施施之所以得手，主要还是因为她年纪青青，功夫又浅，又早服用了巨毒之药，没有什么威胁，众人并未太过注意她的行动，若是换了在场的其他任何一人，只怕就难采取相同的行动了。
　　易施施携了巴布之手，带他在湖底行走，主要还是帮他度气以及使用千斤坠保持平衡，还是要靠巴布对传说的推测来知晓湖底各处位置。两人走了一周，水间小鱼在衣间乱游，却无威胁，偶尔见小虾小蟹攀趴在石隙之间，探头探脑，却也同样无甚大碍。其余所剩，不过一堆乱石，巴布眉头紧锁，左视右顾，想找到沙蛇可能出没的地方，忽然看到湖底一侧有个漆黑的大洞，隐在一块大石之后，心头一喜，拉着易施施便向那方向奔去。
　　到得洞前，易施施也有些怕了，谁知道传说中的沙蛇到底有没有真的变幻为神，也许那蛇就埋伏在洞里，静静地等待他们去自投蛇口。若是在陆地上，她还无所顾虑，可是这毕竟是在水底，且又是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无名洞穴中。
　　巴布用另一只手抱住了洞口一块尖石，轻轻松开了易施施的手，易施施一楞，他已对着她摆了摆手，扶着那块石头，慢慢地走向洞口。易施施明白了：原来他是要让我留在这里，自己进去，可是他半点武功也不会，但在这时候，他却还只想着我，不顾自己的安危。她咬了咬牙，冲了上去，一把拽过巴布扶着石头的那只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里，巴布一楞，却看见她坚定的笑容，不由得伸出了另一只手，慢慢翻过来覆盖在她那只手上面，两人三手交握，仿佛又到了前几日在林中的情景，同时想了起来，不禁彼此一笑。
　　两人手拉手走进洞中，只见昏黑一片，只有远处一点轻白色的光影遥遥晃动，也看不真切，或许是洞外的水色照了进来也说不定。两人继续前行，转了个弯，一座巨大的天然石室豁然出现在面前。
　　这间石室方圆足有数十丈，深在湖底，估计已经到了林子深处的地下，被湖水灌满，正中间有磷火荧荧照着，巴布他们就是借这微弱的光亮看清石室的。
　　石室的正中央，赫然倒卧着一具巨大的骨骼，蜿蜒盘旋，近乎十余丈，看起来正是蛇王的尸骨。易施施和巴布对视一眼，几乎欢喜得要发狂，两人马上奔了过去，细细搜找，全无所获，巴布绝望之下掰开蛇吻，忽然一片柔和的光芒闪过眼前，只见在蛇的下颚之上，正放着一枚鸽蛋大的纯白珠子，半透明半混沌，内中如有液体流转，散露出柔和的光彩，淡淡地照映在昏黑的石壁上。
　　雪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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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施施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屏住了，只觉得万事万物，浑然忘却，只剩下面前这淡淡发着光辉的白色珠子，正神驰意往之时，忽见巴布伸出手去，将那珠子取了过来，放在怀内，巴布原想水下压力又大呼吸又困难，十分难以忍受，他于雪璃子并无多少念想，只道取了赶快上岸，便可去了麻烦，哪知道易施施此刻心中所想，易施施大是后悔，但此时再想自行拿了过来，已是晚了，想要央求巴布将珠子拿给自己，怎奈水下无从发声，若要强行夺取，又是不忍。只能心下暗暗悔恨，打起主意，要待上岸时分把雪璃子夺了过来。
　　当下出了深洞，易施施用力踏动水浪，带着巴布向水面浮了上来，她出得水面之时，原想先观察下位置，凫水到离众人较远的地方去取了雪璃子来，哪料得众人因她私自下水，早有戒备，在场的各位都是何等人，哪轮到她思想着下套儿。易施施头离水面还有一尺距离，早有轻功最好的天外流云踏着水面飘飞而至，一把揪住了长长青丝，将二人自水下拽了出来，天外流云轻功虽佳，可抓着两个人也不敢多耽搁，只得先回岸上，众人已蜂拥而至，昆仑三杰首先怪叫道：“怎么，想独吞么？”三人六只大手争先恐后抓住了巴布的一只脚，柳逸仙长剑一划，指住了天外流云的咽喉，笑道：“阁下放手。”花文捏着巴布的右手，就待去他怀里掏取东西，被寒箫客兵刃轻轻点在肩井，不敢妄动。倪佩和霍飞却是分别抓住了巴布的左肩和易施施，云间豹慢了一步，不甘落后，挥掌劈向言氏兄弟，喝道：“松手！”武当天风道人自持身份，不去哄抢，却及时拦住了天外流云的后退之路。众人闹得纷杂，几乎将巴布二人撕成碎片，忽然听到一声雷鸣般的断喝：“住手！”
　　众人只觉得头眼轰鸣，身不由己松开手脚，却见中州剑客施伐背负双手，立在远处，冷笑道：“原来这帮江湖豪杰，和强盗没什么区别。怎么？这就迫不及待抢着分赃了？”众人原都是江湖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虽然听他这话无礼之至，可是毕竟是事实，即使怨怼，也不禁脸上一红，站了开去。韩老人忙上来打圆场，道：“还是先请巴布小哥儿将雪璃子拿出来让大家见见才是。”
　　巴布这才拉着易施施站了起来，只觉全身酸痛，方才几乎给扯成粉碎，到此时还不免心有余悸，伸手入怀，取了那枚白色珠子道：“就在这里了。”
　　众人眼前发亮，再也顾不得中州剑客冷嘲热讽，齐齐上前一步，忽然易施施将雪璃子劈手夺了过来，笑道：“雪璃子在我手里，谁也不许上前，否则我将它一口吞了下去。”巴布惊道：“施施，你为何？”易施施不答，后退一步叫道：“施伐，我们合作，事成之后五五分剖雪璃子，你帮我不帮？”
　　中州剑客冷然道：“老夫用不着和你合作，老夫自有把握抢得到雪璃子。”易施施冷笑道：“要不是我用独家的迷踪香引你过来，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施伐冷冷道：“那是易梦君那贱人的东西，老夫不稀罕。”易施施纵声狂笑，笑完道：“施伐，你不帮我，难道连你亲生女儿也不肯帮么？”施伐一震，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夫的女儿好好在家里养病。”易施施冷笑道：“你忘记我前面和你说的话了么？你真以为那是你的女儿么？碧水凤凰衣，芙蓉蝴蝶记。你女儿的名字叫什么你都忘记了么？你女儿脸上的胎记还有么？”施伐道：“蝶儿脸上的胎记，是给易梦君那贱人临走时一刀划破脸颊擦去的，那贱人连自己未满周岁的亲生孩儿也不放过，差点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儿，害得蝶儿到今日内伤入骨，几无法治。”一边说一边露出恨极之色。
　　易施施冷笑道：“就算不划下去，那里本也一无所有。”说着伸手撕开面上所覆面纱，现出真容来。
　　施伐“啊”的一声惊叫，只见易施施一张芙蓉般的面上，在位于右脸颊的地方，端端正正长着一块寸许大的胎记，形状宛如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易施施笑道：“施伐啊施伐，你真是可怜，连自己女儿是不是亲生的都认不出，我母亲当年舍我不得，用一个年岁相当的小孩子换走了我，又故意将她的脸划花，好辨认不出那胎记，母亲恨你入骨，为让你伤心，特地临走之时用寒冰掌力将那孩子打成重伤，怎么样？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得很吧。哈哈哈哈”她尖声大笑，声音却无比凄厉。
　　施伐连连后退，嚷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蝶儿，你才是蝶儿？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恨我？若你真是蝶儿，我就是你亲生父亲，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一旁的众人早等不及，霍飞道：“你们父女且在这里诉衷情，把雪璃子交出来！”其他人纷纷附和，施伐忽然转头怒视霍飞，虎目中光芒电射，极为骇人，霍飞艺业虽高，也不禁被吓得腾腾倒退三步，其他人见了这副神情，也就不多说，心想他父女既然已经相认，再也阻止不了他们合伙抢夺雪璃子，他们话说得越多，反而越容易得到机会，便也不再言语。巴布站在易施施身旁，脑子里一片混乱，易施施和施伐竟然是父女！是了，他早该知道了，她曾说过，最大的仇人就是你最亲近的亲人。可是施施她，她为什么也要雪璃子？她原说的是为了我！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她就是为了雪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