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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三回 汴京沈宅识小鬼,长安霍府遇仙人(二) ...


  •   车行得极快,停时天已全黑,夏瑜寒估计已交亥时。五个着夜行衣、脸色黑黢黢的男子倏地走上前来,命令夏瑜寒等五人下车,随即用黑布蒙上了他们的眼睛。被牵着走了不知多久,夏瑜寒面上的黑布才被取了下来。

      “公子请稍事休息,再用点水果。”一个青衣小童恭谨地递上一个果盘,又端过一盆清水、一条棉巾。另一个紫衫小童则快步上前,轻轻一解便除去了天山吟墨索,又行了礼,退在一旁。

      夏瑜寒不卑不亢地谢过,拭了手,水果却是没动,推说肠胃不适。

      “老仆这里先赔个礼,昨夜沈宅门外围捕要犯,多有得罪,情非得已,请公子见谅。”一个恭谨的男声由远而近。夏瑜寒一听便知是昨夜的面具人,只见他今日一身湖蓝衫裤,正是寻常家人打扮,却在头上戴了一个湖蓝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

      “老仆面目丑陋,不得见人,公子莫要笑话。”此人虽自称老朽,声音却并不十分苍老。顿了一顿,他又客气地问道:“不知公子昨夜子时为何特到沈宅大院一游?宵禁严格,想必不是随意而为吧。”

      夏瑜寒不慌不忙,把在大车之上对福成老汉说的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了几分小村乡野读书人特有的迂腐书生气和涉世未深的拘束紧张。

      面具人略一沉吟,便双手一抱拳,道声叨扰,起身便走,身姿矫健,更没半分中毒的样子。夏瑜寒心下一骇──那婆罗洲“冰凝神法 ”之毒当时必已深入他血脉,即使有解药,复原如初也要五天。如今面具人竟然已康复,若非是他根骨奇佳,便是此府中有奇人异士了。

      青衣童子和紫衣童子晚上服侍夏瑜寒睡下,丝棉床单干净、轻软,甚是舒服。一夜无梦。

      第二日,夏瑜寒丑时便起了身,见四下无人,雅室是铁将军把门,便从怀里掏出师父送给她作为生辰礼物的“月泉玲珑心”,轻轻地在锁上动作起来。“月泉玲珑心”是“西域三小器” 之首,不仅可以开解天下锁器镣铐,而且还可以将锁器镣铐复又锁上,是少有的妙物。传说中,西域最好的锁匠是一对夫妻,某次失手被双双囚于月牙泉畔,被清泉冷月、大漠孤烟的美景所感,绝望之中灵光一现,成就了这一代名器。因其变化多端,好似随机应变、八面玲珑的人心,故锁匠夫妇名之曰“玲珑心”。据说月泉玲珑心必须手工精制,毫厘无爽。做成九十九件之后,锁匠夫妇隐退江湖,不问世事。而这世上仅有的九十九件里,便有一件赠给了他们的密友——孟沉书。而孟沉书自忖再无涉足江湖之时,便将这件镌有“捌陆”字样的玲珑心作为十二岁的生辰礼转送给了夏冰。

      夏瑜寒如今顽皮,用月泉玲珑心打开了门锁,果然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豪贵人家的庭院。她一盘算,用轻功四处查探,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寅时前回来,必无被识破之虞──若有人寅时之前要入雅室,定是特地来对她下杀手的;否则一个顾及颜面的望族,哪有鸡鸣之前进客人房间查问的道理?如果是来暗杀,发现雅室无人自然也不敢声张,吃个暗亏罢了。这么一思量,她仍将室门掩好,用玲珑心锁上,然后一纵身,跃到了屋檐之上。

      夏瑜寒于屋檐上望去,整个宅院长约六七十丈,宽也有四五十丈,笼罩在微光迷蒙之中,气度不凡。只有一间大屋隐隐有灯火,暗暗有人声。事实上那宅子远在四十丈之外,人声传到雅室已经微不可闻,寻常人断断听不出,偏偏夏瑜寒耳聪目明,循着屋檐悄无声息地向大屋奔去。

      揭开一片青瓦,夏瑜寒窥到大屋之内有一张奢华的广榻,垂青帘素幔,饰以金玉,偶有叮咚之声。数个着长袍之人手捧药箱、灸艾,垂首静立。声声咳嗽从帐内传出,夏瑜寒医术精湛,立即听出这是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咳声略略哽滞,有肺痛失血之象,但底气不弱,推断此人应颇有武艺,肺痛大约是受伤所致。其余的还要诊脉才知。这大屋位于东厢房向南,估计屋主是族长较得宠的子侄。夏瑜寒心下忖度,这男子若非这豪族中人,便是暂居养病的贵客。

      一个黄衫少女端了药碗,跪进了帘幔之中。男子喝了药,忽然沉声道:“这药吃了半个月,似乎是有些作用了。各位辛苦了,也都去歇吧。”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少主既然这么说,大家可以退息了。”夏瑜寒心下一喜:还是面具人!

      屋里众人都诺了一诺,依次走了出去。只闻衣料悉窣作响,却毫无脚步声和低语声。果然是家纪严明的望族,夏瑜寒在心里发一声赞。

      众人散去之后,男子却开始猛烈地咳嗽。夏瑜寒心知他仍然伤重,并未见好。刚才的话语不过是敷衍罢了。

      “一群庸医,怎值得少主对他们如此体谅。”面具人开了言。

      “察吾呼,我自知瞒不过你。方才不过看他们一个个立在这里,甚是心烦,不如让他们睡了。我自觉确实没有大好,莫非是伤重难返?”

      “少主不必忧虑。名满汴京的医者萧道晦昨晚已随暗人到达长安,今日便可为少主诊脉。”

      “如此甚好。沈宅之事处理妥当了?汴京没有动静?”

      夏瑜寒凝神屏息,心知面具人察吾呼必是这望族中的暗人,如若被他探知底细,自己处境必是凶险万分。

      “让少主病中忧虑,属下该死!”察吾呼又惭又疚地说,“确是属下失察。少主受伤一事,本属机密,因此属下计划将萧医生秘密带回长安,避免惊动汴京燕王的耳目。不承想……”察吾呼顿了一顿,“不承想那神医萧道晦竟是朝中二品大员、礼部尚书萧道明大人的族弟,在沈宅歇脚之时,竟有暗人缠扰。本来区区三个暗人,成不得气候,但我等猝不及防,这才失了章法,让他们搬了救兵不说,还中了他们的毒药,实在惭愧。”

      “自己知错,我也不责了。做暗人的,兵马未动,消息先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仍是平静的声音,却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势。“暗人是哪一系的?”

      “还审不出,口音也杂。不过,浮躁浅薄,武功平平,不似汴京势力,反而像是长安部将。”

      “嗯。误捕的平民,如何安置了?回梦丸下过了么?”

      夏瑜寒轻轻一笑,果然是用了“回梦丸”。回梦丸无色无臭,无毒无害,催动后却可以使人失去从服下回梦丸之后的记忆,大梦一场,似水无痕。

      “回梦丸下过了,在洁面水和水果里,送到汴京之后会催动。现在两人分别安置在西院的厢房里,今日卯时由我和巴林左分别送回汴京。牛车也会以现银赔偿。”

      巴林左?夏瑜寒暗暗猜想,难道这就是刀疤脸的名字?

      “用现银不好,改赔一辆牛车和几筐梨,都要原样的。省得他醒来看见银子,说不定能想起什么。”那个“少主”又说。

      察吾呼连连称是。夏瑜寒暗暗摇头,这个察吾呼心地纯善,做个侠客倒还不妨,做暗人实在不合适。

      “好。你们首领今天也该到了吧?管教暗人的事情,他也该重新接管了。”“少主”的声音明显倦怠起来。

      “首领今夜子时到。难为少主病中代理,属下大有受教,在此谢过。”

      夏瑜寒听得察吾呼有拜别之意,连忙缘檐而返,复又将自己锁回雅室之中,宽衣以眠。

      辰时过了,青紫二童又来侍候梳洗。夏瑜寒着意遮掩身形,未致露出破绽。用过早饭,“面具人”复来造访,压惊赔礼,自不必说。夏瑜寒仍是黑巾蒙目,上了昨日的大车,送到汴京方止。下车后,察吾呼为夏瑜寒解去黑巾之时,忽然脚滑欲跌,不得已略略扶了夏瑜寒小臂。

      夏瑜寒暗暗一笑,察吾呼方才在她外关穴轻轻一按,这便是催动“回梦丸”的手法了。

      “小生大概是太过劳顿,忽地困倦非常。失礼了。”她双手扶额,呵欠连连。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言必,察吾呼抱拳告辞,面上殊无异色。

      夏瑜寒入到悦来客栈打尖。察吾呼自然悄随其后,只见房门紧闭,鼾声微微。察吾呼立即回长安复命,却不知夏瑜寒早换了夜行衣,趁夜悄悄尾随。由于她耳聪目明,故不必跟得过紧,加之夜色深重,故而察吾呼虽十分警惕,也未留意到身后之人。夏瑜寒盯着察吾呼进了大宅院,绕到正门,只见得斗大的“霍府”二字。

      原来是长安的霍家。夏瑜寒并不十分惊讶,毕竟富贵兼备、修武养谍的家族并不多。新胜邪斛、威名赫赫的霍家,果然名不虚传。如此一来,那榻上的病人却是谁呢?难道病弱文雅的长安公子、霍家嫡子霍知雨竟是那个处事果决、大权在握的人物?抑或霍伯彦另有子嗣而秘不示人?

      夏瑜寒略略这么一分神,察吾呼便入了大门,身形一晃,不见了踪影。夏瑜寒暗呼失策,只得凭记忆向今晨窥伺过的大屋潜去。

      恰值一个长衫打扮、仙风道骨的人物捧着药箱由大屋出来,夏瑜寒忙闪在一旁,心里暗暗盘算这定是那沈宅风波的中心人物——神医萧道晦。只见他大约三十岁模样,步履矫健,身姿超然,加之面如冠玉,目若深潭,长眉入鬓,美髯飘拂,那一份儒雅清秀,非可言传,好似蓬莱之客,堪比方外之仙。即使是夏瑜寒这见惯了孟沉书那派名士气度的人,见了这等神仙人物,仍不免生出几分敬意,心想这尚书族弟、官宦之后,果然是气宇不凡、雅量非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三回 汴京沈宅识小鬼,长安霍府遇仙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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