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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回 汴京沈宅识小鬼,长安霍府遇仙人(一) ...

  •   汴京沈宅识小鬼,长安霍府遇仙人(一)

      夏瑜寒认定燕王熊践与慕容家的恩怨大有蹊跷,于是星夜兼程赶往汴京以探究竟。行至汴京城外已过了亥时,正要赶在宵禁前入城歇脚,却发现这荒郊野外竟有一处豪华惊人的宅院。不闻鸡犬之声,却有灯火暗暗。夏瑜寒好奇心大胜,悄没声地攀过院墙,躲在屋北灌木丛中,舔破窗纸,见屋中一张垂帐大床,似正有人歇息。床边两人正饮茶夜谈,均着灰色衣裤。北面这人背对着夏瑜寒,不见面目;南面这人则刀疤贯颊,诡异无比。

      北面的人呷一口茶,停杯道:“沈宅豪华,果然名不虚传。单是这张茶桌,就大非凡品。”夏瑜寒定睛一看,只见桌上用茶水写了四个字:“窗外有人”。她心里一惊,连忙屏息凝神,准备撤离。只见刀疤脸一低头,旋即举起茶杯。夏瑜寒知他是在茶杯上观察背后南面窗户上的倒影,方安了心──并不是她的方向。

      倏地,两支袖箭从南窗中射来,直扑那两人背心。北面这人左手一挥,掌风到处,两支袖箭飞插在了墙上。电光火石之间,夏瑜寒看见他面上戴了一个灰色面具,真容难辨。刀疤脸一个箭步冲向窗口,迎面却又来了两支袖箭,他赶忙挥剑拨开。夏瑜寒看这两人功夫都算俊朗,面具人更是略胜一筹,赶忙潜到南面院墙下的灌木丛中。她身材娇小,一时竟也无人发现。

      此时屋顶落下一个黑影,原是个中年汉子,着夜行衣,身材高大,却眯着一双鼠眼。此人拦在窗前,大喝道:“大胆毛贼,休伤了无辜!”此时又射来两支袖箭,被那汉子舞动双刀挡了。两个黑衣人随即从南面院墙上落下,耍开峨嵋刺,和中年汉子缠斗起来。二人武功平平,却叫嚣不休。

      其中瘦高个的黑衣人喝道:“哪里来的无名小卒,管老子的闲事!快回家抱孩子去,别白白赔了性命!”那中年汉子却正色道:“天下之事,天下人自然管得!你们欺负没武功的人,实在有违江湖规矩!”

      闻言,屋内刀疤脸低声问面具人:“此人武术虽不及我等,却也不弱,必已发觉我们接了四支袖箭而毫发无伤,如何断定我们不会武功?”面具人低声道:“任务要紧,保密优先。如今情况不明,不露武功自然最好。”院内打斗声、叫骂声此起彼伏,这低语几不可闻,却传入了夏瑜寒耳中。夏瑜寒猜这屋内的灰衣二人应是暗人,受命护送重要人物,却在此处被劫了道。也不知有后援没有?

      又拆了十多招,中年汉子大喝一声,双手并用,右手避开来招,左手点了瘦高个黑衣人的天池穴,瘦高个当即昏在地上。矮胖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便跑。中年汉子立即发足追赶。他刚追出几步,那昏倒在地的瘦高个竟醒了过来,又是一个袖箭出手!眼看这中年汉子就要中箭,面具人赶忙从窗户跃出,向空中发出一掌。袖箭被掌风逼入地里,两个黑衣人均没了踪影。

      那中年汉子向面具人深深一揖,道:“原来大侠神功盖世,在下冒味了。小可姓风名孟,适才班门弄斧,反受了二位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面具人回礼道:“兄台锄强扶弱,正气浩然,令人感佩。我等有要事在身,恕不能知会姓名。”

      那中年汉子又揖道:“这区区毛贼,何足惊动二位大侠?不如让小可请来几位捕快朋友,捉住他们这些武林败类,交官了事。”面具人和刀疤脸俱是点头道谢。风孟施展轻功,立时不见了踪影。

      夏瑜寒目睹了这一场英雄相惜,不禁失笑。她听得那袖箭撞在刀上,便知那袖箭根本没有箭头。那风孟与这些黑衣人必是一伙,见得屋内人武功太强,暗算不能得手,才使出这计。刀疤脸和面具人如此缺少心机,实在令她叹息不已。她有心看个结局,决定在此逗留一夜。

      不多时,只见那风孟领着三十名壮汉,皆作捕快打扮,绑着两个黑衣人,堂皇地走来。刀疤脸从屋内迎了出来。夏瑜寒不禁摇头:这刀疤脸便是傻子,这下也该窥得出端倪了。果然,刀疤脸瞥了屋内一眼,身子一横堵住门口。

      “两位大侠与我上官府作个旁证可好?”风孟笑容可掬地问。

      “不了,我等任务在身,不便详谈。”刀疤脸道,声音中全无感情,说完便退向屋中。

      他话音未落,三十多名壮汉连同起初的两名黑衣人,各举兵器攻了上来。面具人一步抢出屋门,游走于众人之间,双掌似是铜墙铁壁,一个人都没放进屋内。夏瑜寒窥出他武功刚猛、内力雄厚,但性格太过宽仁,出掌留了余地,击倒的敌人竟无一人重伤;而对方却招招狠辣,毫不留情。如此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刀疤脸也是长剑出鞘,一挥之下,叮叮铛铛声音不绝,已有四把单刀碎在了地上,众人皆是一惊。夏瑜寒见刀疤脸那长剑边缘晶莹闪烁,便知此剑刃口以钻石镶成,折兵断刃,无坚不摧,是难得的神兵利器。但此人打法也太过宽厚,只毁兵刃,并不追杀。夏瑜寒不禁诧异:这灰衣二人是哪一门的暗人呢?眼见这刀疤脸身随剑走,直逼到风孟身旁。

      风孟叫了一声:“来的好!”眼看长剑挥来,风孟从腰间拔出匕首,奋力格去。剑刃相碰,风孟手腕一翻,长剑竟然生生折断。刀疤脸失了得意兵器,大吃一惊。夏瑜寒也是万分诧异,不知风孟这匕首上有何奥秘。

      “哈!任你钻石剑如何厉害,还不是敌不过我的梳形剑!”风孟仰天狂笑,大声喊道:“兄弟们,他已失了兵器,大家上啊!”

      夏瑜寒这才明白,这匕首便是传说中传自西方的梳形剑了。师父说过,这种奇特兵器边缘有无数长刺,形似梳齿,中间开有利刃,专折兵器。寻常刀剑边缘开刃,刃上虽然至刚至坚,剑面却很少加固。这梳形剑先以梳齿锁住对方长剑,再以齿中刃口折断对方兵刃平面,正是以己之强,攻人之弱,有四两拨千斤之妙。但由于铸造工艺复杂,据说中土极少出现,师父也从未见过。

      说时迟,那时快,风孟梳形剑重重一挑,刀疤脸右臂顿时出现了几道血痕。刀疤脸一边奋力突围,一边大呼:“若再心存仁慈,不仅我二人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辱没使命,九泉之下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面具人听罢猛醒,双拳摆开,竟是七伤拳的起势。连发三拳,三名捕快应声而倒。只见这三人倒在地上,面无血色,四肢扭歪。显然不单五脏俱损、阴阳二气大伤,而且全身关节均已震碎。夏瑜寒心里暗暗佩服,这七伤拳中显露的深厚内功,常人修炼五十年怕也及不上。

      假捕快们早已四散逃命,面具人一招七伤拳直奔风孟而去。夏瑜寒看出,这一拳有摧山断木之力,风孟应是没命了。谁知那面具人身形忽然一晃,拳风偏出,并未击中风孟。夏瑜寒心知有变,却见那面具人面色青黑,百会穴却有白气冉冉上升,竟似是中了婆罗洲“冰凝神法 ”之毒。师父教过,海外西南方有草名曼陀罗花,又名醉仙桃,有封闭穴道,让人内力全失之效。《本草纲目》记述:“八月采此花,七月采火麻子花,阴干,等分为末。”风孟这一帮人想必早将此粉装入空心峨嵋刺中,恶斗中毒粉慢慢渗出,形成毒雾。如此下毒虽速度缓慢,却可令对方不知不觉中感到疲倦无比,内息不通,内力无法施展。面具人施展七伤拳,内息快速运转,自然毒性发作更快。风孟等人如今安然无恙,自是早已备好最常见的解药──腐变洋银花。

      夏瑜寒暗想,如今情势急转直下,灰衣一方似乎必死无疑,但实则还有一线生机。原来医毒之术,变化无穷。这解药腐变洋银花本有麻醉之效,若是加以催化,反而可以使人昏睡。这两个灰衣暗人是否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就要看他们医毒修为如何了。夏瑜寒虽敬重这面具人心地宽仁,鄙夷那风孟狡诈下作,却因生性谨慎,仍然只是旁观。

      只见面具人咬紧牙关,死命格开逼上胸前的三支长剑,发了一声喊:“快,请黄五爷!”

      电光火石之间,刀疤脸一旋足跃上屋顶,从衣袋中取出一大把不过一指长的小火箭,从中挑出一支黄色小火箭,拉动引线,掷了下来。

      一阵花香袭来,风孟和捕快们突然摇摇晃晃,不过片刻便都昏倒在当地。小火箭滚至夏瑜寒脚边,只见上面粗体一个“五”字。夏瑜寒不禁暗赞面具人高明,选的是香蜂草粉,于旁人无害,却可迅速催化腐变洋银花,让人即刻昏睡达数个时辰。

      眼见这一场恶斗胜负已分,夏瑜寒赶忙翻墙离去。岂料她刚落地,一辆牛车飞快地撞了过来。她正要跃回墙头躲避,却又忽闻院里一声低喝:“谁?”

      接着一阵梅花香气飘过。夏瑜寒心知是麻药,正要闭气,却转念一想,玩一夜猫捉耗子费时费力,不如让这两个宽厚的灰衣暗人捉去,伺机逃跑想必不难。她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随即昏睡过去。

      夏瑜寒悠悠醒转之时,惊觉自己已身处马车之中。是极素雅的一部车子:桐油壁,垂青帘,并无腥膻汗气,反而飘着一缕淡淡的梅香。双腕酸软无力,她心知自己定是被缚多时,低头看去,两只玉腕上勒着一条细细的墨黑皮索,绳扣精巧简洁,似是信手而为。

      “呵,瞧这小兄弟,终于醒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嘻嘻笑道。夏瑜寒抬头一望,马车中连她一共坐了五个人,有风孟和两个黑衣人,说话的却是另一个结实的中年汉子,着粗布裤褂,像是个打短工的穷苦人。他撩起袖子,手腕上赫然也是一条黑皮索。“别盯着看啦,小兄弟,挣不开的!咱都试了一早晨了!干了这么多年驾车生意,咱自认还是有两把子力气的,可就是奈何不得这根破绳子!”汉子满脸的气愤和不解。其余三人听了此话,本来铁青的脸色上隐隐有了嗤笑之意,却并不开言。

      夏瑜寒心下了然,淡淡一笑,心道:这汉子腕上手上并无练兵器的茧子,多半是个寻常百姓,难怪没听过“西域三小器”了。却不想我刚下山来,便见识了“西域三小器”之中的“天山吟墨索”。记得师父讲过,天山吟墨索出自天山以北的苦寒之地,皮料取自当地特产黑背羊,以当地秘法鞣制九九八十一天,取其柔韧无伤者,细细编成皮索,复熏以名药、异香方成。此索妙就妙在:以此索缚人,必令人手足酸麻乏力,挣扎不得;然而一俟解下皮索,手足立刻毫无酸痛,如同未曾绑过一般,而且丝毫不见伤痕、淤血。此索虽不是至稀至罕之物,每年却也仅得一百余条,大多流入钟鸣鼎食之家,成为纨绔子弟出入秦楼楚馆时的重要玩物;还有部分流入采花大盗之手,在闺阁之中种下了许多噩梦。想到这里,夏瑜寒不禁面上一热。正因为这索用途多有不雅,所以在坊间留下了一个难听的外号;而百晓生编江湖名物谱之时,取其谐音,名之为“天山吟墨索”。至于那个简单精巧的结,也有个名号——“大漠缚龙结”,是西域手艺人代代相传的打结工艺,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万难打开。

      夏瑜寒念及此处,暗自苦笑:看来自己还是江湖经验浅,昨夜太过轻敌,现在受制于强敌,不知前景如何。然而她自忖身份未露,料想不会有闪失,因此只是轻轻一笑:“谢谢大叔。您也是昨夜被抓来的?”

      “小兄弟莫要笑话,福成老汉我昨天卖梨子多得了几个钱,心里高兴,就去多喝了两杯,出酒馆的时候已经关城门很久了。咱就想去城外亲戚家借宿一宿。路上我赶着梨车,醉得东倒西歪,走到一个大院子旁边的时候,拉车的牛忽然惊了,死命地跑。我被从车上甩了下来,正骂娘,忽然闻见一股香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这就是昨夜累我被抓的牛车主人,夏瑜寒啼笑皆非。余光扫过风孟等人,三人面上均有鄙夷之色一闪而过。这三人武功平平,喜怒哀乐尚形于色,想必都是低等暗人。夏瑜寒眼光一扫他们手腕上,均用了过水牛皮绳缚住,越挣越紧,如今已经狠狠地勒进了肉里,印出暗红色的花纹。

      夏瑜寒这才安下心来。本来她还在忐忑不安地猜想,想那西域名物“天山吟墨索”是何等难得之物,怎会用在她一介文弱书生身上?她不由得疑心自己身份暴露,或是卷入事件太深,要被当作首犯严办了。如今想来,似乎还有另一种解释:这两灰衣暗人宽仁磊落,既然未查清她和老汉的身份,便不肯妄加捆绑;如今他们使用天山吟墨索缚人,事后不留伤痕,即使夏瑜寒和福成老汉实属无辜被擒,两人手上毫无淤血伤痕,便没有滥用私刑、伤及无辜的证据。这样一思量,夏瑜寒便心宽了几分:无论这面具人和刀疤脸属于什么势力,他们做事谦谦有君子风,总不是坏事。

      “那小兄弟是咋被抓进来的?”老汉兴冲冲地问道。夏瑜寒眼角瞥见,其余三人又是一抹冷笑滑过嘴角。

      “在下是因为眼睛不好,走路走到一半才发觉,临行前家母亲手插上的簪子掉了,东西虽不贵,却是家母一片春晖之情,只得伏在地上,一路找回去。天色又黑,冷不丁正撞到一堵墙上,就昏了过去。实在是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夏瑜寒故意做出迂腐之相,惹得福成老汉呵呵直笑。老汉还欲深谈,夏瑜寒深恐言多必失,赶忙道了不适,闭目养神。一时间马车内无人言语,只听得马蹄哒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三回 汴京沈宅识小鬼,长安霍府遇仙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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