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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回 一语谶言千层浪,宫闱惊变乱离人(二) ...

  •   南疆的盛夏,即使是午夜也透着另人窒息的潮热,而在这样的夜晚,另一种气息更加让人窒息,那就是杀气!

      庭院中,桂树影幢幢,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

      白衣女子持鞭,身形灵便,手中长鞭挥将起来犹如撒下了天罗地网,兜头直盖下来,招招都是杀手。

      黑衣人黑布蒙面,看身形是个男子,一双眼睛在暗夜中如鹰般锐利,手中剑法甚是沉稳,剑光飞舞,密密地护住了周身门户。

      两人倏忽间已斗了几十回合。

      白衣女子出招极快,鞭力却似乎渐渐不济,久战不下,略显焦躁,倏地舍弃了长鞭远功的优势,迅速靠近了对手,右手挥鞭护住了门户,左手赫然多了一把精芒耀目的短剑,一长一短,一功一守,威力大增。

      黑衣人陡地剑光大盛,剑法几变,横截对方手腕,暂逼退白衣女子后,便急速绕院中空地游走。“程婧,你本以内力压住体内毒素,如今却又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体内血液急行,终将毒发,是要同归于尽么!”声音锵锵有如破锣,极为刺耳。

      白衣女子不语,挥鞭便又攻上,出招更快,往往不等招数使老就已改势,鞭影剑影幻化成一片早已无法细辨,奈何黑衣人一柄长剑将身前护得密不透风,总不能寻得其一二破绽。

      此时却忽地有暗器破风而来。程婧闻风辨势,长鞭一兜便已将攻入下盘的两支飞镖截住,短剑横胸去挡那射来的最后一支,手法非常的纯熟。谁料体内毒素已然攻心,手中无力,叮当一声飞镖竟然将程婧手中短剑击落。黑衣人早已伺机攻上。白衣上撒下朵朵触目的红梅。

      却见墙头上又飘下一黑衣蒙面刺客,适才飞镖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哈哈哈,程婧,十年不见,你这功夫是越练越精纯了啊。”声若洪钟,听音年纪却不大。

      然而就在程婧受伤,又一黑衣人现身这当儿,远处已有点点宫灯渐行渐近。

      “蠢材!”头先的那个黑衣人对着后来者呵斥道,“我们只得捉人,绝不可泄漏身份。你怎的把宫中侍卫都给招来了。”

      两个黑衣人立时几起几落,遁墙而走。随后赶来的侍卫紧跟而上,却哪里追得上他们。

      门缝后的上官瑾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一会儿院中便已是灯火通明,怒骂声,哭叫声,乱成一片。阿瑾慌忙把门关紧,生怕自己看到了不该知道的,心中震惊不已。这是平日里温婉柔弱的母亲吗?

      门却在此时突然被撞开,女官慧儿直冲了进来,拉起阿瑾就跑,“小公主快来,娘娘有话要交待与你。”二人匆匆走过回廊时,只见皇后娘娘跪在父皇身前,泣道,“皇上明鉴,齐妃她去得不明不白啊!”

      阿瑾奔进内室,只见母亲躺在床上,脸色刹白,眉眼间黑气极重。太医跪在地上,悲声道,“瑾公主节哀,臣已经尽力。”

      程婧勉力撑起身子,慧儿慌忙来扶,她却将众人都挥退,只留女儿一人在床边。

      “阿瑾……”

      “女儿在!”

      “阿瑾不哭……”

      上官瑾拼命点头,却只觉母亲苍白的面容逐渐模糊,眼中温热的液体溢出,好如断了线的珠子。

      “娘不能看着你长大成人,嫁人生子,娘对不起你……但是娘相信阿瑾一定能快快乐乐地活着,娘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过得好。娘这一辈子大部分的日子都活在仇杀里。答应娘,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忘记仇恨。”
      ……

      云滇天承十八年八月,南宫齐楚二妃暴病身亡。帝上官义大恸,引旧疾复发,月余,薨。嫡太子上官曦即位,改年号天启,尊其嫡母前皇后蓝氏为皇太后号敬敏。蓝氏迁怒先帝之殁于太医院,九月末斩杀太医院提点院使,院判,医正等共十一人。至十月,楚妃遗女瑾病,宫中无人可医。

      “母后!”康慈殿外室屋中跪着一个华服少年,身量还未长足,眉眼间隐着忧虑和固执。

      “不要说了,”屋中妇人满头珠翠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表情,“这孩子就是克星,克死了她母亲,又克死了先帝。先帝生前也曾批语‘剑为双刃,伤人则必伤己’。若留下她,他日必为祸害。”蓝氏的语气丝毫不掩饰其刻毒。

      上官曦的双手在袖中越握越紧,似乎极难决定。“一尘大师称可将瑾公主带走,并让其今后永不回宫。”声音听起来没有感情却又好像压抑着所有复杂的心绪。

      屋中静到只有灯芯噼啪的声响。

      “既然皇叔说了,便如此吧。”蓝氏说着起身,声音略显疲惫,也未理上官曦便朝内室径直走去。

      上官曦起身离开,去了上官瑾的卧房,只见她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似乎随时就可能再也睁不开她那双曾经灵动的大眼。上官曦想着便觉心里一慌,张口唤道,“阿瑾!阿瑾!”

      “曦哥哥,”上官瑾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仅沙哑且弱小到几乎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上官曦侧坐在床沿,眼中波涛翻涌,终将万千感情都淡去了,只留下宠溺的目光锁在自己最心疼的妹妹身上。

      “阿瑾,来喝药。”上官曦将汤药细细地吹凉了,才送至阿瑾口边。

      上官瑾却没有张口,只两眼直直地盯着窗外。“曦哥哥不用哄阿瑾了,阿瑾知道自己是中了和娘亲去时一样的毒,对不对?”

      上官曦手一抖,险将手中汤药都泼了出去。

      “阿瑾不怕的,曦哥哥也不要难过,阿瑾知道曦哥哥一直都在用娘亲留下的丹药为阿瑾续命。阿瑾永远都相信曦哥哥。即使阿瑾走了,曦哥哥也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做个好皇帝哦。”

      “不会的,曦哥哥不会让阿瑾就这样去的!”上官曦哗啦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将汤药放在了桌上,只用背对着阿瑾,声音渐渐平复了,道,“一尘大师说,他识得苍山里的一个归隐奇士,不仅武艺极高,且医学药理,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等无不精通。你本中毒不深,与楚妃不同,相信这位奇士定能救得你的。”上官曦的背脊直挺,双手扶桌,仿佛石化。

      “真的?曦哥哥一定要让阿瑾去哦,阿瑾答应了娘亲……”

      “对了,宫里的侍卫总管禀报,楚妃遇袭那夜曾在宫中拾到长安城防的门牌,想必是那些刺客遗下。楚妃进宫前难道有仇家?”

      “刺客是从长安来的?阿瑾也是被他们下了毒么?”上官瑾闻言惊问。

      “下毒者至今尚未查出,但是曦哥哥一定会让阿瑾活下去的,一定会!”



      日子轻快一如天上的云儿,飘忽便是千里。桂花开了又谢已经七次。七年的时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朝夕苦学,虽尚未能继承师父衣钵,却也至少学得五成有余了。师父孟沉书脾气极为古怪,从不许上官瑾下山回城探亲。上官瑾聪颖好学,进度极快,深得孟沉书喜爱,只是就回宫一事却是哭了也闹了,终未获允。不想上官瑾进山日久,宫中竟也是从无音讯,彷佛便是将这公主丢于山中,再也无人问及了。上官瑾终于心死,只一门心思练武学艺,慢慢的再也不是那娇蛮刁钻的瑾公主了。宫中的九年生活便如镏金的瓦片,在七年前便已分崩离析,如今终于湮没在山林间。

      一曲笛音在镜湖湖面回旋而过,穿过远处苍茫的群山,透过这恍如隔世的迷嚣,终于直上云霄。调子便还是母亲胡琴常拉的,却已经没了苍凉,只是说不尽的荡气回肠。音色婉转明亮,久久绕于听者耳畔,带着不屈不挠的韧劲不愿离去。

      上官瑾眯眼迎着阳光,轻声道,“娘,我一定会活得很好,很快乐,你在天上也要开开心心的。”

      想起昨夜偷听师父与冰儿对话,上官瑾不禁脸露微笑,已经不闻不问自己七年的宫里又怎会突然来了消息?师父为了逼自己下山,竟使出此种手段。他若要让我去办何事,我纵有辩驳又岂会不服。如今师父他待我如此,我偏不去猜他心思,且自行玩乐一阵再说。冰儿她更是可气,为虎做伥。我上官瑾岂是不明事理之人,真正被他们小看了。

      上官瑾一人气闷,心念既已下山,便回宫探探去,同时心下黯然,道自己怎的如此轻巧便上了师父的当,终还是心中念着宫中消息。当真是知我者莫若师了。


      待入夜,上官瑾悄然溜进了南宫,以她现下的身手又岂是值夜的宫侍可以察觉,一招“枯枝残梅”使出来端的是行走落地皆无声,片刻便已熟门熟路的摸回了荆舒殿。院子居然还空着,只是往日母亲和自己的物什却已不在了。上官瑾不禁有几分失落,还有几分愤怒,转念间,便又释然了。都没了也就无所挂念。只是宫中竟也再无其他旧物可以怀念。物是人非事事休,同景异境,再无心情。底事今宵还入梦?分明人已隔多年。

      上官瑾花了些功夫才避开众侍卫摸进上书房,打算临走前再看一眼曦哥哥。

      屋中青年生得文雅,面容精致,秀眉微蹙着,正埋头书桌前,忽地烛影摇曳,再看便见光影中似隐有人影,出声喝道,“谁?”

      上官瑾未料行踪被识破,只得闪身跳出,轻声唤道,“曦哥哥,是我。”

      上官曦闻言大震,手中文书应声跌落却不及拾起,抬头只见屋中少女婷婷玉立,眼波流动,英气却又不失妩媚,眉眼间依稀便是七年前自己亲手送出宫的阿瑾模样。

      “你怎得来了?”上官曦一脸震惊丝毫未加掩饰。转眼间已是七年毫无联络,他不禁哑声问,“你好吗?”千言万语最后便竟只汇得一句话。

      上官瑾见皇兄失态,更加确定了师父撒谎,只微笑道,“我很好,你呢?”

      上官曦从未想过再相逢会是这般情景。他最疼爱的妹妹阿瑾没有哭闹也没有怨怼,却只是微笑着问他好。上官曦心里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失落,失声道,“你下山了?你不恨我么?”

      上官瑾面上笑容更加灿烂,只答,“我终于下山啦,这就要去长安查查母亲身世。阿瑾走了哦,曦哥哥一定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余音依旧绕梁,人却早已离去,只余少女芬芳。惆怅人独坐伤情。


      上官瑾飞快逃离南宫,胸中起伏久久不已,不意间已至城北大觉寺。每年中秋后一天,冰儿必夜访大觉寺。此事曾被阿瑾偶然得知,冰儿只道每年在此会见一个远房亲戚,因这亲戚识得师父却又不愿见他,所以做得隐秘。阿瑾知冰儿是师父故交遗女,便未深究。阿瑾两日来几番折腾,忽地对冰儿这个神秘亲戚大感好奇,掩身于暗处待看个究竟。

      时至月上中天,冰儿始终未曾现身,却见一体态婀娜的高挑女子在大觉寺外徘徊良久,终自行离去。上官瑾意欲尾随,不料此女轻功不弱且身形步法甚为独特,叶榆城巷又多,转得几弯便不见了踪影。阿瑾心道此女怕是与师傅相熟的前辈,自非易与之人,轻身功夫好生了得。

      上官瑾只得作罢,自忖此处已暂无可眷恋,只身北上长安欲寻母亲身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二回 一语谶言千层浪,宫闱惊变乱离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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