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修真》隔水不知

3、故事一：囚禁（三）

　　尊上的逃脱应该是谋划已久。这个时间，正是师父应邀参加仙会，离开门派的第二天。

　　能人听到后，马上回去房屋查看是否有留下的蛛丝马迹，然后捏碎了一块玉牌。他面容严肃，并不理我，便匆匆离去。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像是在守着自己的墓地。我看着窗前吊着六倍利，蓝色的花朵簇在一起，饱满地膨胀成球。这是一种非常好养的花，当它们铺散在地面上时，单薄弱小的花瓣和茎干看起来平凡寒碜，只有团在一起的时候才看起来明媚可人一些。黄师兄曾经告诉我，宗门曾经收过一位六倍利的妖修。是师父随手种下的花草意外成精。那位妖修身体孱弱，妖气淡薄到在人群中闻不出来。他听说这妖修修炼艰难，经常昏睡，便起了恻隐之心，将这株六倍利抚养长大。但最后还是不幸夭折。这随口一说的故事本来已经遗忘在脑海的某个角落，却在这时候突然想了起来。垂吊着的六倍利，随风微微颤抖着。

　　我忐忑不安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尊上这场可怜的逃亡匆匆结束了，就像开始一样地猝不及防。

　　是师父抱着奄奄一息已经昏迷的尊上回来的。在进入院落的时候，师父只是让我回到自己房间关三个月的禁闭。我松了一口气甚至不由自主地感激起来。说实话，关禁闭其实算不上什么严重的惩罚，甚至我还能躲避这一切。虽然我还未辟谷，但只要提前备好几粒辟谷丹即可。随即我有点儿唾弃自己，明明自己完全无辜，只是惩罚比想象的轻，于是便感恩戴德。

　　心弦放松我便开始悠然自得起来，趁此机会我还能看看从藏书阁里借来的话本。真真假假记录着故事，冒险的经历，缠绵悱恻的爱情，还有各种趣事儿。这可比口诀心法有意思多了。接着上次的话本，就有一位炼丹师一直在寻找适合的高阶炼丹炉，苦寻无果只好自己动手，于是弄得乌烟瘴气哭笑不得。话本里的炼丹师为改善丹药的品质和成功率不断实验。我心里想着，用掉那么多灵草，可真是浪费可真有钱呀……如果我自己去练丹，要是练坏了一炉可得心痛死。还不如将草药直接吃掉呢。

　　在翻找话本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有一本鼓得不太正常。打开一看里面夹着另一本小册子。我想着，该不会是什么传承秘籍吧？翻开看了一眼，果然不是。仍然是话本，不过篇幅更加短小而已。好巧不巧，正好讲的是一株成精的六倍利。

　　六倍利是仙师住进这院子就存在着的。没开花的时候如果有小弟子过来整理庭院，说不定会被当成杂草除掉。毕竟不是灵草，专门种在这儿算什么呢？仙师也从来不看，即使看吧，稀稀落落的看着也不漂亮。

　　六倍利成精的契机是仙师在地里埋了一坛子灵力浓郁的酒。刚好在那株六倍利附近。那株六倍利的根须渐渐向灵酒生长，再慢慢沿着缝隙深入进去。然后在某一个月夜它便开了灵智。

　　仙师给了它一滴精血助它修行成人，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株六倍利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他耐心地呵护它，养育它。即使它身体孱弱，那有怎么样呢？他能为它寻找灵药，那是他的六倍利。

　　六倍利喜欢上了这位养育它的男人。这是多么理所应当啊，还有谁能对它更好呢？还有什么事比昏睡过去，一睁眼就看到一双关怀自己的眼睛这件事更幸福呢？如果世界上只有自己还有仙师两个人就好了。只可惜二人不能无时无刻在一起。所以六倍利难以避免地认识了一名小弟子，即使它自己并不是非常情愿。因为小弟子让它发现，自己原来并不算人啊，甚至自己连个名字也没有。植物成精却毫无法力不懂修炼，修成人形却活得与无灵识的植物无异。那自己到底算什么呢？就算口中信誓旦旦自己的信念就是仙师，但心中还是无可自抑地担忧自己会被抛弃。妒忌、痛苦接踵而至，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变成仙师最重要的“人”儿呢？做人好复杂麻烦，对同一个人，为什么心情变化会那么大？

　　小弟子参加各门派汇聚的一方小世界试炼。六倍利偷偷化成原型跟了上去。进入小世界后便寻了一处灵力充沛的地方扎根生长。它想着，做人太难了，还是做一株花草来得更轻松自在。于是陷入沉睡。

　　大概之前化型的确是操之过急，有些拔苗助长。六倍利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精神非常好，灵力贯穿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不再像以前那样病怏怏的。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修士进入小世界寻找机缘。具体年份六倍利也不清楚。清醒之后本来他是想重新做“人”，在石壁上每天划一道来记录时间的。只是没过多久就觉得无聊，便放弃刻录，四处撒野乱跑。跟着小弟子来的时候就听他们提到过，这方小境界据说是一大能闭关飞升之地，好东西不少。他想着，再多好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糟蹋一回，迟早也得糟蹋完了。当他找到一本适合精怪修炼的功法后，心里不由得感叹，看吧，这本我带走了，要是后面有人来寻，可不就没啦？

　　真正步入修炼后，那种体悟天地，玄之又玄的感受让六倍利终于明白了修仙的好处和乐趣。虽然做人很麻烦，但是人懂得的东西真多，六倍利想，或许我还是该学着做一个人的。大概是天也想帮他。不久，呼啦啦一群修士就又到了进入这一方小世界的时间。

　　六倍利隐了身形，跟在一群人后面，想要偷偷观察。在仙师身边的记忆太久远了，那时候自己也不愿意接触人，除了仙师，谁也不懂，即使是仙师，他也没有真的明白。

　　因而这一观察就让他大开眼界。

　　两队人马相遇，一方说了几句话就让另一方下不了台，虽然看起来不高兴，但还是妥协了。明明刚刚结为盟友，还好好的同行互助呢，一转眼就能向彼此拔刀。两个人刚打得你死我活呢，第三人来了之后，原来的两人又可以亲密合作了。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篇文章字里行间有种天真和嘲讽。一株成精植物的视角看这个世界有种荒诞的味道。不过，竟然是残章？！我看到最后一句“人真是太过于善变，但着善变中带着狡猾的有趣。在一个小境界里就有这样的缠斗，如果到了外边，那可真难看出真假和敌友。”

　　唉，不知六倍利离开小世界有如何奇遇？和仙师及小弟子是否能再续前缘。如果以仙师和小师弟的视角来看，大概六倍利就是一株灵宠罢，亦或是丹药材料罢。但话本里都是情爱缠绵，我想，后文大约六倍利会和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