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珠》照水红蕖

27、第 27 章

　　天色大亮，萧逸君才扶着疲惫的阿雪回到房中。阿雪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看起来十分高兴。萧逸君进门就笑道：“想不到我夫人还有这等本事！”阿雪微微红了脸，含羞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原不该懂得接生的。可是山里有些人家穷得没钱看病吃药，都是来找我。后来，又遇到难产的人家，请不起大夫，到双珠谷来跪着央求。师父是断不肯出手，我实在耐不住他们苦苦哀求，这才胡乱翻了几本书，勉强一试，不料竟被我救活了。”萧逸君笑道：“莫非从那以后，那些穷人家一遇到难产的事，就来找你去接生？”阿雪红着脸点点头，道：“师父不愿意让我去，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可是，总不能眼看着母子两个一起丧命……”萧逸君不由得叹道：“这也是行善积德的事。今天幸亏有你，否则那慕容二老爷说不定真的要身后无嗣了。”阿雪伸手轻轻揉着两个太阳穴，微笑道：“是他们母子俩命大，我也没帮上什么。”
　　两人正说些闲话，忽然有人敲门，三个身穿白绫子衣裳、头系孝带的小丫头走进来，将两个填漆大捧盒放在桌上，然后一样一样地摆出各色点心，其中一个小丫头向萧逸君和阿雪福了一福，道：“小姐、姑爷请用早点。这碗燕窝是二老爷特意吩咐给小姐准备的。二老爷说，小姐昨天辛苦了，想吃什么只管告诉厨房去做，千万别见外才是。”说罢几个丫头一起行礼退下。
　　阿雪睁大眼睛道：“小姐？谁是小姐？萧逸君笑道：“刚才慕容岱不是让他的两个女儿和你认了干姐妹？言外之意，他就是你的干爹了，你怎么不是小姐？先前在海宁整天见柏儿赶着你师兄叫姑爷，想不到今天我也当一回慕容家的姑爷。”阿雪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不说话。萧逸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忙碌一夜，一定饿坏了，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说罢夹起一只汤包送入口中，尝了一尝便道：“味道真不错，维扬细点果然名不虚传。”
　　阿雪见碟子中的点心个个小巧玲珑，做得极为精美，不由得夹起一块千层糕，入口既酥且软，甜而不腻，十分可口。萧逸君尝了几口，见阿雪只吃点心，忙把燕窝汤推到她面前，道：“先把燕窝喝了，不是特意给你做的吗？哦，还是正宗的血燕窝呢，你一连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正需要滋补。”阿雪依言喝完燕窝汤，两人又各吃了些点心，不觉有些困倦。萧逸君放下筷子，道：“我出去走走，你睡一会吧。”
　　阿雪站起身来，才走到床边，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扶住床框，笑道：“才一夜没睡，怎么就累成这样？以前我到山下出诊……”阿雪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萧逸君的眼睛。萧逸君坐着一动不动，双眼写满愤怒。阿雪打了个冷战，忙问：“怎么啦？”萧逸君一字字道：“迷药，燕窝里有迷药……”萧逸君似乎还在继续说着什么，阿雪却全没听见，她只觉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身子一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祝聆涛带着阿雨赶到华山脚下，已是三月十五日的黄昏。祝聆涛租下一乘小轿，要带阿雨连夜上华山。可是阿雨连日奔波伤势加重，精神十分委顿，只想在玉泉院休息一晚。祝聆涛一再催促，阿雨竟然缩在马车里不肯下来，祝聆涛心急如焚，跳上车去把她强抱了出来。
　　小轿从玉泉院一路进山，走到回心石便无法再前行。此时天已擦黑，祝聆涛早备好一只大柳条筐，让阿雨坐在筐里，背起来就急急忙忙向山上行去。阿雨脸朝后坐着，眼见移步换景，与雁荡山大不相同。四面岩石壁立，山势险峻，竟如斧劈刀削一般。山上几乎不生草木，薄暮中远眺，群山起伏的线条，如同水墨画。再往前走，道路越来越狭窄陡峭，最窄处几不盈尺，仅容一人勉强通行。阿雨坐在祝聆涛背后向下俯瞰，自是心惊肉跳，不由得叹道：“常听说‘华山天下险’，当真百闻不如一见。师兄，怪不得你的轻功那么好。”祝聆涛正提气疾行，怕开口说话内息走岔，只勉强“嗯”了一声，脚下仍然不停。过了一会儿，又听阿雨低声道：“师兄，山路这么不好走，你一定不经常下山吧？所以，见了人就总是冷冰冰的，谁也不爱理……华山派的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吗？”说完，又轻轻咳了几声。
　　祝聆涛听见阿雨咳嗽，连忙停下脚步，抬眼见天边月亮已经升起，心知大事不妙。把大筐往肩上耸了耸，小心翼翼道：“阿雨，没有什么不舒服吧？”阿雨在筐里动了动，呻吟道：“师兄，我冷……”祝聆涛的心一阵紧缩，知道阿雨受的“凝冰掌”内伤开始发作了。可是现在自己又根本无能为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快到山上找父亲出手相救。于是从衣包里胡乱抽出两件厚实衣服递到身后，道：“山里冷，多穿些衣服挡挡寒气，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又走一阵，登上五云峰，竟然还有未融的积雪。从五云峰顶过擦耳崖，上天梯，眼前便是华山最险之处——苍龙岭。苍龙岭其实是连接五云峰与金锁关的一道天然石梁，宽仅数寸，两边都是直上直下的峭壁，而其陡峭又毫不逊于千尺幢、百尺峡等处，远远望去真如一条巨龙横跨两山，十分壮美。一般的游人行到苍龙岭下，早胆战心惊，脚软筋麻。古人韩退之甚至上了苍龙岭后再无胆量原路返回，竟然写好遗书投下山去，至今华山仍留有此遗迹。而苍龙岭之险也足见一斑。
　　祝聆涛平时上下苍龙岭原本来去自如，但今天背了个病人，加之山风很大，竟不由得也有些担心，停下脚步道：“阿雨，前面就是苍龙岭，华山最险的地方。你好好坐着别害怕，也别乱动，过了苍龙岭就要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