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软不行》长骨朵

28、第 28 章

　　他们两找到展旋时，展旋正蹲在脚手架上认认真真地刷墙，旁边的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住他。展旋往下一看，才知道柳春花和陆深铭已经等他一会儿了。

　　“妈，那什么……你怎么来了？”展旋从脚手架上下来，原本还想撒个谎说是晚自习赶过来上晚班的，看了眼旁边的陆深铭，这蹩脚的谎言说不下去了，便直接了断地说道：“春花，我今年准备休学。”

　　“我给两条路给你选：一，立马回学校上学；二，把你妹卖了贴钱用。”

　　“柳春花！你蛮不讲理。”一说要卖展盏，展旋不管这话是真是假，立马炸毛了。

　　“现在我们家我做主，我说的话就是理。”

　　“柳春花！”展旋瞪着他妈，只几秒就败下阵来，一步跨前就想跑，被眼疾手快的陆深铭逮着转了个圈。

　　陆深铭一把将死命挣扎的展旋扛沙袋一样的，绕过脖子扛在了肩膀上。陆深铭一手摁住他的双腿，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双手。展旋那双手腕细得很，陆深铭握在手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接受了柳春花给的任务，陆深铭扛着展旋回学校跟老师报告。

　　出门来找展旋时还挺早的，陆深铭在外面晃荡了一大圈，回到学校时，天色已经暗了，吃过晚饭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学校。

　　下了车，展旋没什么好脸色地快步走在前面，走几步回头瞪陆深铭，“你，你为什么要去找柳春花？”

　　“我是去找你的，我……”这半天下来，展旋家现在个什么情况，陆深铭基本上都了解了，也能明白他为什么宁可干苦力也不回学校的心情，本想说几句安慰他话，可看着展旋憔悴苦闷的样子，脑子一时卡壳，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展旋心里又气又闷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全程拉长着脸，实在没心思去考虑陆深铭的出发点，只觉得是这家伙坏了自己的事，见他不说话，便也不再理他。

　　陆深铭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不知道叔叔出了事……你也别太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安心……”

　　“你懂什么？”展旋猛然甩开他的手，厉声打断了他：“陆深铭，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我看你笑话？”陆深铭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担心了一个暑假，揪心了一整天，临到头来就换了他一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想看笑话他哪儿不能去，非得苦哈哈地送上门让人嘲？这么久以来为展旋积累的情绪，在这刻忽然就炸了。

　　“展旋，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展旋嘴快，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收回不可能了，梗着脖子闭着嘴瞪着陆深铭不说第二句。

　　陆深铭心有点凉，“在你心里，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我在你心里就是天生的狼心狗肺，怎么向你表示都改变不了你的看法是吗？”

　　“你滚，爱他妈去哪儿去哪儿，我他妈再管你，我就是个傻子！”陆深铭撂下气话，不再管展旋，一个人凉飕飕的走了，越走越觉得特别不是滋味，就算他是好心办回事，就算展旋是块石头，他的心思、他想对展旋好的心思，他就看不出来半点吗？他真就觉得他一直一直只想把他当玩儿耍吗？

　　陆深铭怒气冲顶，脑袋是热的，心是冷的，脚步是快的，走着走着步子慢了，脑袋冷了下来，又开始矛盾了，他应该要试着去理解展旋的心情的，家里出了那大的事情，换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他口气冲一点话语难听一点不是很正常嘛？毕竟展旋也没有再说第二遍了不是？倒是他自己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和展旋闹？

　　真让展旋滚，他又凭什么让他滚，学校不是他开的，他能滚哪儿去？继续去搬砖刷墙吗？傻不傻啊？

　　陆深铭脚步一停，背后被人撞了上来，陆深铭一扭头看到了展旋和他一样错愕的脸，“你……”

　　“对不起。”展旋收起了错愕，低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刚刚说话太难听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觉得你是狼心狗肺。我……”展旋叹了口气，“我本来做到这个月中就能拿满一个月的工资，我爸的药费，我们还欠着钱……春花儿这辈子没出去挣过钱，我……”鼻子酸了，展旋停下来才没有让情绪翻滚进眼睛里，他清清楚楚知道他们家面临的处境，他没有靠山了，真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展盏被人卖了不是没可能的事情，他不能坐在教室里当个负担。

　　展旋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陆深铭轻轻地环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可以帮你，需要钱吗？需要给你爸爸找医生吗？我都可以帮你。让我帮你好吗？”

　　“我不用……”展旋扯了下嘴角，想笑，没笑出来，他一手攀着陆深铭的胳膊到底还是没有把他推开，他说，“谢谢你能来找我，谢谢你。”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陆深铭请展旋去吃了晚饭，餐桌上难得温馨的氛围还有一丝淡淡的尴尬。

　　陆深铭有心想要帮展旋，但同时他知道展旋毕竟不是白羽，他们关系没有好到可以随心所欲的说帮忙或者说拒绝，展旋的自尊心也远比他想得要强，越是怕人看笑话，才越会把别人的关心当成看笑话。

　　陆深铭记挂着想要帮忙的事，看着展旋那小身板心生怜惜，不自觉地搂了他好几次肩膀。

　　“抱上|瘾了是吧？”展旋拉开了陆深铭的手。

　　陆深铭一愣，随即把展旋往怀里一拽，环过他的肩膀用力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说：“好小一只。”

　　展旋微仰起头扫了他一样，然后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身，使劲勒了一下，也很快放开手，说：“好大一坨。”结实的腰杆抱在手臂中并不粗壮，意外的有些纤细。

　　陆深铭笑了，再次伸手搂他的胳膊，搂着了就松开，“好小一只。”

　　“好大……”展旋放开陆深铭，在他腹部拍了一下，“幼稚不幼稚？”

　　“不幼稚。”陆深铭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当天晚上，展旋找到老谢，和他说明了家里有点小事耽搁了上课。展旋在校表现一直都是听话懂事的优等生，不仅不需要交学费，学校还有小额的奖学金补贴，老谢大致问了问他没来学校的缘由，也没深究，让他明天正常上课，入学的事情他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次日一早，早自习铃声响起之前，陆深铭搬着凳子坐在窗前，一边拿着书，一边盯着楼下看，楼下的大路是展旋去学校的必经之路。

　　等了一个早上，陆深铭没有看到展旋的人影子，为此，他还特地去了一趟学校，确认展旋没有来学校，一面安慰自己，展旋家里那么多事情应该是忙忘了不得来上早自习。

　　陆深铭抓着几个馒头，半蹲在街角等人。

　　“嘿！再干啥呢！”白羽从他身后跳出来往他背上一扑，把他吓了一跳。

　　“看美女呢，边儿去，碍事。”陆深铭边赶白羽，边把垃圾袋往他手里塞。

　　“草呢，你啥时候把变性手术做了？”白羽被迫收了垃圾袋，递了袋薯条放他鼻子下，说，“陆大爷，陆爷爷，要不你来文科班噻，多的是美女看。”白羽去了文科班，他亲妈就赶着过来给他洗衣做饭陪读来了，陆深铭为了自由很轻易就抛弃了白羽自己搬出去住了。白羽在文科班待得空虚寂寞冷，几十个女生个位数的男生，个个男生都是国宝，他白羽是国宝中的国宝，这日子过得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别了。

　　“不去不去，烦着呢。”

　　“烦啥呢？大早上的。要不姐姐我帮你排排忧、解解难？”白羽挨着他蹲着。

　　“要你管，滚滚滚，上你的课去。”陆深铭把人赶走了，等到了路上只偶尔能看到几个狂奔的学生，还是没有等到展旋。

　　陆深铭心往下沉，心想着要不再去逮一次人吧？如果展旋家只是钱能解决的事那都好说，柳春花看着是很明事理并懂利弊的人，他说要帮忙事情不会太复杂。陆深铭这么想着，站起身准备去电话亭再给老谢去个电话请个假，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展旋的声音。

　　展旋大袋子小袋子提了一溜的黑袋子，其中一个鼓鼓的袋子掉到了地上，他正骂骂咧咧地捡里面被人撞掉的东西。

　　“陆爷，你别光看着，过来帮我一下啊。”展旋显然看到了陆深铭，头也没抬地和他打招呼。

　　陆深铭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他，没有动手的意思，见他把些几角几块的零食捡入了黑塑料袋里，说他：“你这是要饭来呢？”

　　“你才去要饭呢。”展旋拖起了袋子挂在自己胳膊上，忍不住又怼了他一句：“你上辈子，上上辈子才要饭来呢。”

　　陆深铭笑着摸了一下展旋的后脑勺。

　　聒噪的展旋像是被人摁了开关的木偶，没吱声了。